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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春风╢ ...


  •   最近时常做梦,细算起来,应是从我被猫爪误伤的那日起。梦里总是看到一片墙角,泛着微微的土色。一只没有见过的猫立在墙角,一直叫,一直叫,挠着心肝似的,那小模样可怜的很。
      梦境的最后,便是在这一声声的猫叫声睁开眼。
      白日里,又常常会缩在一处,直到开饭了才慢慢起身,缓缓挪到饭桌边。顺手接过那人递过来的一碗米饭与筷子,食不知味地咀嚼着送入嘴里的食物。
      他依然会如往日般在门外守着,只是也是自那日起,他同我说的话就更少了。平日里除却提醒我必要的事,他极少再开口。我大约也不是甚么多话的人,他不开口,我就更加不知该同他说些甚么了。

      我心里隐约有一股子气,发不出,只能隐忍着。
      然而,我却不知这气又是因何而来。

      我清楚的记得那日,直到我坐的腿脚发麻才听到他推门而来的脚步声。他显然没有料到我仍坐在院中,所以那一声“泽琰”唤得略有些惊讶。
      原本以为他会说些甚么,我忍着腿脚的酸麻颇为耐心地等着,却久久听不到他的只言片语。沉默的仿佛我的面前并没有这个人。
      等了许久,也不见他再说甚么,我的耐心终究是耗尽了,脸色自然也不可能好到哪儿去。我猛地站起身,一股钻心的酥麻瞬间涌来。我闷哼一声,竟然站不住脚。眼看着就要摔回凳子上时,一双有力的手牢牢的钳住了我的臂弯。
      “泽琰!”
      我着实吓了一跳。
      自然而然我的后背贴在了他的怀里。
      有一瞬间他分明浑身僵硬住了,然而他并没有如我想象中的那样拉开我,反而任由我歪倒在他怀里。
      他的身上有阳光和皂角的味道,与我身上的气味如出一辙。听着他狂跳不止的心跳声,不知怎的我竟觉得安心。
      这种感觉,竟让我觉得熟稔无比。
      就好像纵使我甚么都不记得了,但我的心底深处却还是印刻下来这抹熟稔似的。

      “泽琰。”他的声音蓦地变得沙哑起来,仿佛吞咽了冰冷的山风而坏掉了嗓子似的,他缓缓道:“有没有伤到哪儿?”
      臂弯被他的双手牢牢的握在掌心中,如今隔着这尚且不算薄的衣衫,仍然有种烫灼的感觉。我从未告诉过他,他第一次唤我“泽琰”开始到现在唤的每一声“泽琰”,我的心头就忍不住跳快一下。
      这一跳是不受思绪控制的,俨然已经成了一种本能。
      我垂下眸子。
      我不知为甚么没有告诉他,就像他不会告诉我他去了哪里,又做了什么事。

      心口很闷,有一种暴风雨来临时的压抑感。
      我不动声色地推开了他。
      他的力道极大,轻而易举便能将我整个人背起,走一两个时辰的山路。可是如今我只是轻轻地一挣,他就松了手。这模样,倒真像是害怕伤了我似的,我微微一哂,也不管他看没看到。
      片刻,他突然道:“我去做晚饭,你先回房休息一下,待到饭好了我再唤你。”

      后来,我与他吃了一场自我醒来最为沉默的晚饭。

      正回忆着,敲门声传陡然来。
      叩叩叩——
      我一惊,登时回拢了心思。心里还忍不住腹诽着这烂木头竟然还有主动敲门的时候。连忙爬下床去开了门,我故作淡然问道:“有事?”
      门外人一开口,我便知道不是他。
      他的声音我太过于熟悉了。门外人的声音却更年轻些,像个尚未及冠的少年。
      那声音道:“见过泽琰公子,小人名叫白福。”
      这声音很年轻,还尚未脱去稚气,说话倒是不招人反感。
      只是,我在这山中住了一月有余,还是头一次见到别人,一时竟有些难以回神。过了许久,我方才疑惑道:“你是何人?为何出现在此?”
      “公子唤小人白福即刻。小人乃是山下风筝馆的小伙计,是被请上来陪公子放风筝的。”
      “放风筝?”
      我更是不解,无缘无故放甚么风筝?
      白福答道:“公子有所不知。今日乃是春分,又是春光明媚,风和日丽,正是放风筝的好日子。”
      我揉了揉鼻梁,竟然已经到春分了,时间过的真快。
      然而眼睛和记忆却是丝毫不见起色,也不知道何时才能想起以前的事。
      “小人先服侍公子洗漱吧。”
      我原本还在神游,突然被人扯了衣袖,骇了一跳,想也不想的回答道:“不、不用了。”
      却又听他笑道:“公子不用客气。”
      推辞不过,我便在他的服侍下,连早饭也一并用了。
      想来我以前也是个受用别人服侍的人,否则被这样一个陌生人服侍着洗漱,竟也不觉着别扭。

      早饭是他做的,一吃进嘴里,我就尝出了味儿。
      然而,直到我用完了早饭,都没听见他出现的脚步声。
      【他还倒真是放心将我交给这样一个陌生人。】这样一个古怪的念头一经生起,我就忍不住摇了摇头。
      不过就是被照顾了一个多月,竟这般依赖一个人,着实不应该。

      碗筷是这个自称白福的少年收拾的。
      一切准备妥当,我便被白福搀到了院中。
      竹子做成的简易线轴被塞在我的手中,白福拿着风筝不知不知怎么摆弄着。不多时,我就觉得手中线一紧,似乎有什么在拉扯着我手中的线。
      我便听到白福喊道:“公子,快放线,快放线!”
      白福竟真似个稚子似的叫得好不欢快。
      我抽着嘴角,慢慢地放出一些丝线。时而又在白福激动的喊叫声中收紧一些线,这一放一收之间,风筝似乎越飞越高,而且也越飞越远。
      最后,直到白福玩得累了才收去了风筝。
      彼时,他整个人狼狈地趴在院中的石桌上狂喘着粗气。也难怪,方才放风筝的时候,他上蹿下跳,不累才怪。反倒是我,只是在他的提醒下,不时的拉拉线,收收线,如此,便是一连坐上大半日,除了有些腰酸,倒也没觉着哪儿累。
      不得不提一句,白福刚说玩累了要收风筝时,那个莫名躲了我大半日的人终于舍得端着茶水过来了。随着茶水一同而来的,还有点心的味道。
      我挑了挑眉,向着传来他喘息声的方向偏去脑袋,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极想讽他一句。
      ——呵,怎不继续躲着我,现在又跑出来做甚?
      然而这话,我并没有说出口。不知为何,心里隐约闪过一丝不忍。只是这不忍因何而来?我竟是不明白的。
      然而,我更不明白的是,他沉默良久,竟是一句话都不肯说。难以言喻的烦躁瞬间涌上心头,我一下子变了脸色。
      “公子、公子!”许是我的脸色过于难看,白福急忙道。
      我的耳中已听不进任何的话语,猛地站起。只是坐的久了,一时竟有些腿软,慌忙间撑着石桌才堪堪稳住身形。我一稳住身子,就发现他站在我身后的地方,与我贴的很近。我若是再后退一步,就得撞在他的身上。
      一发现我站稳了,他又迅速地退开。那急切地想要远离我的模样,仿佛我就是那洪水猛兽,亦或是瘟疫灾病似的。
      这一刻,我想喊出“既然你这般厌恶与我靠近,又何必假惺惺地照顾我”?
      心头“噗通噗通”的跳得极快,也不知是气的还是其他甚么缘由,总之极为难受。我冷声道:“我乏了,晚饭不用叫我。”
      说罢,也不等他作何反应,我连木棍都懒得去拿,索性摸黑走向我住了两月有余的房子。

      这一夜,我没有用晚饭。
      他也依言没有来唤我。
      可是,这一夜,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折腾了许久方才睡去。后来,我似乎做了一个梦。
      梦中,我走在一条很长很长的大街上。
      街道两边站着许许多多的人。
      我走着走着,蓦地顿了足。而后就这样傻傻地站在人群的中间,远远地向着不远处望去。
      那儿,似乎有甚么……
      那是……
      ……
      我茫然地睁开眼,却发现自己正抬起双手,像是要抓住甚么一样。
      只是我回想了许久,仍旧想不起,我要牢牢抓住的究竟是甚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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