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负东篱菊蕊黄》望从容

35、第 35 章

　　翌日，晌午。
　　“殿下，外面兵士们都在议论，说荣嗣王智勇双全，谋略出众，和韩将军共同设局，先示敌以弱，待敌军掉以轻心，更有妙计奸敌，还亲身犯险到河岸上游引敌军出兵呢。”秋月白淡笑说道，她知道这鼓多人少、调虎离山都是温予的计策，而且温泓也不会真的遇险，替他们高兴胜了一场大仗，可不知为何，听到大家在赞美温泓，她心里就有点……些微的……不平。
　　温予哪里会看不出来她在想什么，她自是有些替自己不平，心里笑她终是小孩心性，便淡笑道：“阿泓自幼熟读兵书，只是缺乏作战经验，我这么做是为了帮他重拾信心，在军中快速树立起他的威信。”
　　“那下一步呢？”她歪头问道，温予看她神情天真，雪白兔子般可爱，心中莫名一动，偏头不看她，正色道：“自是封赏有功之人。韩乔实乃军事英才，我要封他为护国大将军，兼封万户侯，世袭罔替。沈煜护驾有功，封骠骑将军。还有那些英勇作战、割下余晋头颅的将士们，统统封赏！”
　　“殿下倒是大方之人！”秋月白笑笑。
　　“还有你，”温予回转抬眸轻笑。
　　“还有我？”秋月白不解。
　　“对，护驾有功，招为本王贴身侍卫。”
　　“我，我才不要！”秋月白有些激动，怎么可以什么都不跟她商量就决定了她的事情，她哪有闲工夫一直陪他，她很忙的好嘛，“我还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去做呢，不可能一直待在殿下身边的！”
　　“以你一己之力，想为你爹娘和整个家族报仇？”温予淡漠道，“恐怕还没看清楚仇人什么样子，便丢了性命！从今日起，你便是本王贴身侍卫，随侍左右！不得违令！”
　　“你究竟知道我多少事情？！”秋月白急急追问。
　　“你的事，有人或知一二，你随我来。”
　　秋月白怔楞一瞬，这才知他为何召自己前来，便随他而去。

　　行至主营门前，不想邬娆竟也在门前等候。
　　“不知殿下召老媪前来何事？”
　　“前辈随我来，到了便知。”

　　秋、邬二人随温予行至主营南面一处营地，那营地与其他营地不同，里面不见有何人走动，只见一人已在等候。
　　“齐然见过殿下。”那等待的是一中年人，目光清明，躬身行一虚礼。
　　“齐长老无须多礼。”未待温予虚扶齐然起来，便见一道紫光斜飞直往齐然胸口撞去。
　　齐然敏捷侧身躲过那紫光，便见邬娆飞身上来接住回旋的紫光，竟是一把泛着寒气的紫鳞弯刀，刀面上紫光之下可见蛇鳞般的纹路。邬娆遂又朝着齐然发起凌厉攻击。看着邬娆的招数，真是刀刀致命，紫鳞弯刀被她耍成一抹流光，清明日光下也显森然。
　　齐然的招数很是眼熟，之前秋月白跟着邬娆学过，是行云宗的招数，但今日见这齐然耍起来，比当日邬娆更显行云流水。
　　一时间，两人僵持不下，却听齐然诧异的声音：“你是阿娆？你还活着？”
　　“秦杞然，你个老贼，我今日便要替寒门上下上千条人命报仇血恨！”邬娆沙哑的声音此时显得尖锐，恨得歇斯底里，弯刀舞的更快。

　　“唐娆前辈莫急，寻人多年总该问清楚了当年之事才是。”温予缓缓吐字。
　　紫光骤然停顿，一柄弯刀紧贴温予白皙颈上，惊得秋月白低声一呼，便听邬娆厉声喝问：“小子，你对我身份如此明了，看来行云宗和漓渡皇室瓜葛不浅啊。说，当年寒门被屠是谁的主意？漓渡皇室可是幕后主使？！”
　　“殿下并不知情。”齐然沉声替温予辩解。
　　“前辈，在下之前确实不知当年事，前些日子在紫冥山误入寒门卷宗暗室，暗室壁上刻有前辈与齐长老早年画像，翻看卷宗，才知前辈乃寒门掌门唐之遗独女，而前辈的夫君在寒门卷宗中名为秦杞然。在下细细琢磨，想来前辈所寻的行云宗掌门秦杞然便是我漓渡皇室隐宗长老齐然。便向齐长老问询此事，齐长老听说前辈在军中，便自请来此，与前辈相见，欲向前辈解释当年之事。”
　　“他早已不是我夫君，他故意接近于我混入寒门，害我寒门上下上千弟子丧命，我与此人仇深似海，不共戴天！”
　　“阿娆，我以为你也死了，这么多年，我活的浑浑噩噩，心也随你死去，如今你还活着，便给我一个实言相告的机会吧，这么多年，难道你不想知道事情真相吗？我将当年之事告知与你，我的性命便凭你发落。”齐然郑重看她。
　　秋月白定了定神，细细看那齐然，果然和暗室壁上刻画的男子十分相像，相比之下，邬娆却是历尽沧桑，若不是相处久了，并不易发现她便是那壁上女子。
　　看着温予白皙的颈上已渗出血丝，秋月白缓声劝道：“前辈，齐长老既如此说，兴许当年之事有所误会，先放下刀吧，请齐长老解释一下当年之事，再做定夺。”
　　邬娆听罢，放开了温予，不再作声。
　　齐然缓缓道：“当年，我确实是故意接近于你，这点我无法否认。行云宗早在大梁景隆年间立宗，弟子众多，漓渡开国皇帝温行之乃行云宗弟子，当年他趁乱起事，后巧借行云宗之力，成功抵御大梁反攻，斩杀了大梁最为倚仗的魏炳仲大将军。因行云宗立下赫赫战功，漓渡立国后，便将行云宗立为国宗，受皇室供养，享无上荣光，当然也要为皇室做事。世人当时只道行云宗乃武林正宗，殊不知其与皇室的关系。”
　　齐然顿了顿，继续缓缓道来：“当年，寒门在武林影响颇大，其功夫诡异，尤其是，许多寒门弟子肆意将民间学武之士当作毒鼎，甚至一些无辜百姓也受此毒害，一时间人心惶惶，传言也颇多。漓渡皇室一面要打击寒门，平息民间惶恐，一面又不愿给武林人士抨击皇室干预武林的把柄。所以，皇室便着行云宗以行正义，清邪祟，维护武林正道的名义去清剿寒门。”齐然顿了顿，继续道：“阿娆，最初你我萍水相逢，在凤林山互生情愫，并不是我故意接近于你，后来知晓你是寒门中人，我却对你隐瞒行云宗身份，是我愧对于你。后来我亲去紫冥山找你，装成不懂武功的术士，被寒门中人刁难，是你替我说情，方才留在寒门，这却是我向宗门自请使命，故意接近于你了。”
　　“行云宗中人并不知我与你相识，只道我身为行云宗第二十一代大弟子，日后将是掌门继承人，急于立功罢了。而我自己也说不清，到底是为了什么，也许是觉得身为掌门继承人责无旁贷，也许仍是心中对你牵挂，借机寻你，给自己寻个好听的理由，心中释然罢了。”
　　“后来与你成亲，可谓半真半假，可是你就像是在我心中撒了一把草籽，那草长得野蛮而疯狂。我不断的告诫自己，接近你乃为清肃寒门大事，心志万不可动摇。可还是在最后，将你支到墨家，想保你一命。却不曾想，墨家竟也遭大难。其他与寒门往来从密的门派，也遭到了剿杀，后来行云宗的长老们自觉杀孽太重，而皇室也担忧这些门派不曾斩草除根，留有后患，牵出皇室，便将行云宗淡出武林，改名隐宗，隐秘修行，不再在武林露面。”
　　“当年父亲对你极为信任，你却做了如此背信弃义之事，我难以饶你性命。”邬娆貌似平静的声音下是难以遮掩的愤怒，“当年墨卿落与寒门往来从密，你会不知道墨家为何遭难？竟还口口声声说想保我一命？”
　　“阿娆，剿杀寒门，我确实知晓，但墨家遭难，我确然不知，行云宗也从未下令剿杀墨家。墨族灭门，或许还有其他缘故。”
　　“不过，有一事颇为蹊跷，当初，寒门和其他几个门派，单凭行云宗一派之力，难以在短短几日全部清除，那次惨烈的剿杀，却是得到了不知名门派的相助，那门派乃皇室所寻，行云宗并不知晓其来历。”
　　“好，既然你已承认是你出卖了寒门，今日我便了结了你的性命，成全你精忠报国的一片赤诚之心。”邬娆说罢，化掌为刀，风刃刹起，齐然平静的阖眼而待。
　　温予疾转挡在齐然身前，却见邬娆那掌风打偏，落在侧后方的一个营帐上，营帐轰然半塌。
　　“今日思绪过乱，暂且饶你一命，待我回去理理，改日再讨你性命。”邬娆垂首低声说罢，转身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