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负东篱菊蕊黄》望从容

33、第 33 章

　　秋月白总惦记着山中是否仍有寒门遗留的秘籍或可解了温予的寒毒，隔了一日，便又提议到山中探查一番，温予也觉得来了这许多日，两人还没有好好逛逛这座山，便欣然应邀。
　　山中今日是难得的日光明朗，在树荫下仍觉清寒，但到了阳光下却是温暖宜人。两人有说有笑上了山。
　　温予觉得一路上秋月□□神极好，蹦蹦跳跳像只小白兔，自两人相识，还未见过她如此活泼的时候。而且，不仅身体活泼，这眼睛、嘴巴也不曾闲着，四处乱瞧，殿下殿下叫个不停。一会儿看到崖壁上的野花要去摘，一会儿看到溪里的小虾要去捉，温予怎能让她这大伤初愈的人飞身攀崖、踏足冷水？只得不停地自告奋勇去攀爬崖壁摘野花、赤足下水捉小虾，他堂堂漓渡皇子又何时为谁做过这些？可看着那小兔精一般的白衣姑娘笑的甜美，这心中又似长满了什么说不清的东西，有些熟悉的感觉仿佛回来了，却又有说不上来的新鲜，便不再需要她唧唧喳喳唤他，自己已经养成了看到什么略有趣的东西便先一步过去采了给她。漓渡便是这一点好，即便是冬日，南国也不乏葱葱绿意。
　　不知不觉便过了一个时辰，日头正旺，温予跑的一身薄汗，双手正抱着一只挣扎的小灰兔。这兔子很是敏捷，即使温予功夫还算不错，也费了点劲才将它捉住，他可不是想烤兔子吃，只是看到它不由就想起了身边人，也是这般蹦蹦跳跳的可爱模样，便去捉了。
　　两人一起蹲下身，温予小心捉着兔子，又怕它跑了，又怕秋月白说他力气太大伤到小兔子。
　　秋月白揪了一把草，一根一根喂小兔子：“如此清寒冬日，想必是缺了食物才会跑出来。”白衣姑娘笑的清纯，眸光清澈，温予唇边也不自觉含上淡淡的笑意，心想不知道她是为了什么这么开心，许是这小兔子惹人爱，许是自己像傻小子一般奔来跑去取悦了她。
　　喂好了小兔子，秋月白便叫温予将它放了，手中攥着雪白的衣袖轻轻替温予擦掉额上的细汗。温予因着一直跑来跑去，爬上爬下的缘故，面色微微发红。他想起了中秋那夜，在一农家借宿，秋月白浸湿了帕子也是替他擦脸，情景相似，心境却大不相同了。此时，他感受到了久违的欢欣。

　　两人在山中细细探查，不知不觉已近黄昏，并无所获。
　　“月白，这寒门消失十余年，若有人刻意不想让世人知晓，恐怕也不会留下什么了，那卷宗密室能够留存下来已是十分幸运。我们直接爬到山顶吧，看看山下的情形。”温予提议，二人便朝着山顶前行。
　　爬了一会儿，两人发现坡上有一处乱石堆，这山上石头不少，不过这么集中的石堆倒是没怎么看到。温予示意秋月白原地不动，自己走到石堆处。那堆石头杂乱无章，大大小小形状不一，秋月白看不出什么门道。
　　温予站在石堆外，眉头微蹙，入定了一般盯着那石堆，约莫过了一炷香的时间，他轻轻踏入右手边几个石块中，小心推动其中的一块石头，又以秋月白看不懂的步法慢慢迂回朝前探入，又捡起一块不大的石头，转而探到中央，又倾身小心推开一块石头，不敢碰到其他石头丝毫。当第三块石头被推开时，温予不见了。
　　秋月白看着地上剩余的石头，山坡上空空如也，但她这段日子跟着温予见到的阵法多了，倒不觉惊慌。然后便听到温予的声音凭空传来：“月白，按我移开石头的顺序，踩着刚才那三块石头的空地就可以走进来，切记不可碰到其他石头！”
　　秋月白按照温予说的小心翼翼的踏入石阵。
　　里面竟是一片坟墓。
　　这是秋月白第二次进入坟墓阵。第一次在仙毫郊外进入时的幻境和眩晕感现在想来还有些触目惊心。这次倒是平和，没有什么异样。
　　每个坟前都有一块石头，没有磨成墓碑那般平整，却写着字，想来当初不便于置办墓碑，所以用石块代替了。
　　他们很快发现了刻着“掌门唐之遗之墓”的石块，旁边的坟前摆着刻有“爱女唐娆之墓”的石块。很多石块上刻着几个人的名字，有的石块上只刻着“寒门弟子之墓”，不知那坟冢中究竟掩埋了多少具尸骨。
　　秋月白想到了在仙毫看到的墓碑阵中墨族人的墓，都是空墓，墓碑上的人早在那场大火中无迹可寻。
　　“这寒门十余年前突然消失，看这情形像是被人屠门啊！”温予看着上百的坟头，不由感慨。秋月白抿了抿唇，没有出声。
　　两人在这坟墓中并未多待，总怕惊扰了游魂。

　　待得登上山顶，日已西斜，光线昏黄，看得到山下的村庄炊烟袅袅，秋月白想温予看着漓渡的村庄、居民、田野、牲畜，是否也觉得江山可爱？
　　“月白，你之前跟沈煜说有事要离开军营，是有要事吗？”温予负手而立，望着远处炊烟问道，“不知我是否帮得上你？”
　　“殿下现在身负漓渡复国大任，月白不敢麻烦殿下。我如今伤好，也该上路了。月白愿护送殿下回营，待殿下安全归营，月白便告辞了。”
　　“我们明日便出山吧。你且再想想，需不需要我帮忙。”
　　“月白谢过殿下。”秋月白嘴上道着谢，心中却迷茫，温予到底对她知道多少呢？是知道他能够帮得上忙，还是仅表示关心而已？

　　这一天登山，体力消耗不少，夜里却因为总想着温予的话，秋月白辗转反复难以入眠。要不要将实情告之与他？毕竟已经是共患难过了，也许坦然相待真的能够获得漓渡皇室的支持呢？可是，万一自己押错了宝，会不会连累墨族？
　　秋月白想想，一时竟然又觉得气愤，这个温予，说话不说明白，你知道什么你倒是说啊，叫人这么猜，哪里猜得到？！想想自己也算是他的救命恩人吧，怎么对恩人这么不诚恳呢！便又觉得委屈了。转而又想起他不分日夜照顾自己，还涉险夜里爬山为自己寻找玉泥红，又觉得自己不该这么小心眼。一夜反反复复，一会儿气愤，一会儿委屈，一会儿又释然，最终也没能想明白到底要不要告诉他实情。
　　第二日，温予看到秋月白顶着两只黑眼圈，没精打采的，自是了然，不禁莞尔。
　　两人也不用早饭了，洗漱一番，带了几只果子上路了。

　　两日后，茗华镇。
　　两人进入镇子后，想寻个吃饭的地方，看到有个酒馆二楼有说书人在眉飞色舞：“想来这几日客官们也都看到了，这茗华镇来了许多贩茶的，今天咱们便说说这茗华镇名字的来历。外地的客官定是不知，本地的老辈人那定是知道的，可现下的少年郎却不一定晓得喽。”两人起了兴致，上了楼。
　　“这茗华镇当初不叫这个名字，叫明花镇，二十年前成为漓渡贩茶大镇，漓渡国从东到西将近一半的茶商要来此地交易，甚至像邻国梁丰、沧澜也有茶商来此，因此更名茗华镇。想当年，街道两旁茶铺林立，可不是现在这个光景。”说书人咂嘴摆摆手。
　　想着秋月白大伤初愈，温予点了些清淡小菜和阳春面，又嘱咐店小二炖一碗嫩鸡蛋。
　　两人边吃边听了一会子，那说书人大体讲的是小镇如何由贩茶发迹，又如何没落的，说没落倒不是说这小镇如今不好，却是远不如十余年前最繁华的时候。这说书人虽说的精彩，将小镇早年繁华时的风貌讲的绘声绘色，可惜温、秋二人听了半天也未听到他说这小镇发迹和没落的因由，想来他也只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秋月白知道这个小镇，此地已进入漓渡中部，当初她就是在此地寻到的墨家茶园在仙毫的消息。想当年墨家茶行在此镇也是名声响亮。
　　二人的座位临街，边听故事边朝着街上四处瞧瞧，倒也惬意。
　　“……那梁丰人就这么被咱们本地人撵出去啦……”说书人又提到了早年小镇上的趣闻，食客们一阵哄堂大笑。秋月白也觉得有趣，盯着那说书人听得入神，一扭头看到温予眸色凝重地望着街上，她顺着温予的目光一瞧，一个单薄的青色背影从街上拐进了一条小巷子。

　　“殿下、月白姑娘，沈某来接二位了。”就在二人将将吃好的时候，沈煜来了。秋月白想着沈煜和温予定是一直有联系的，估计他们一进镇子，沈煜就发现他们了，只等他们吃好了才现身。
　　随沈煜到了酒馆后院的马厩，一声熟悉的嘶鸣，秋月白开心的跑到饮雪旁抱着马颈轻轻抚摸，多日不见，甚是想念。饮雪也兴奋地用脑袋蹭秋月白，亲昵的很。饮雪旁边一袭墨色皮毛的黑马，便是温予当初在芙蓉镇买的墨骊驹。
　　温予也走了过去，温柔的抚摸这墨骊驹的鬃毛：“沈煜说墨棋和饮雪相处很好呢。”
　　“它叫莫祺？”秋月白想到了莫飞和马祺，知道他二人当时为了护主殒命，心中十分难过。
　　“践墨随敌，引绳棋布。”温予的眸光暗了一暗，轻声道：“墨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