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负东篱菊蕊黄》望从容

27、第 27 章

　　一晃数日，军营中无甚大事。秋月白每天依着之前邬娆演示的行云宗剑法，在自己的营帐中慢慢比划，发现这剑法确实精妙。
　　“月白妹妹，你在么？”帐前传来萧儿姑娘清甜的声音。秋月白掀开帐门，看到萧儿捧着一只暖手炉站在门口。
　　“萧儿姐姐找月白有事吗？”
　　萧儿姑娘笑的灿烂：“妹妹，快看这手炉，这是殿下给你的。”萧儿姑娘接着说：“这几日越发冷了，殿下便叫人快马去集市采买了几只手炉，给军中女子每人一只。”
　　“殿下可有吗？”军营都是驻扎在无人之境，这荒山野林确实寒凉，秋月白有些开心的接过手炉。
　　“咯咯~”，萧儿的笑声无比爽朗，“这手炉只给女子，几万名将士都没有手炉，殿下怎可一人独享呢，这事看似不大，但是往严重了说，恐会影响士气呢！殿下如此英明，又怎会做此等不得人心之事？”
　　“啊，是我考虑不周了，谢谢姐姐特意为我送来手炉。”秋月白脸有些烧烧的，暗暗讨厌自己总是说的比想的快，“多日不见殿下了，殿下已经疗伤完毕了？”
　　“早几日便疗伤结束了，只是殿下事务繁忙，便没有常出来走动，我也是每日去他营帐里找他才得见呢。”
　　“谢谢姐姐送来手炉。”秋月白有些拘谨地冲萧儿笑了笑。
　　“月白，你与殿下是几时认识的？我与殿下是旧相识了，却到了营中才知道你。” 萧儿抿唇一笑，“我冒险跑到军营来找他，不似妹妹有武艺护身，殿下担忧我的安全，在他自己营帐旁为我建了营帐，并且不让我在营中走动，这样他才放心。可是，住了这些日子，我是真心喜欢这些兵士们，他们对我也很友好，所以我便常出来走动了，妹妹你也不要没事总待在营帐里了，有空就去我那坐坐，我们一起说会话。”
　　“好的，我改日一定去拜访姐姐。”秋月白点点头，目送萧儿离开，转身进了营帐发现脸要冻僵了，笑容也冷掉了，心中突然有些不是滋味。她对军营一直抱有敬畏心，从未主动进过他人营帐，和温予虽然认识，看起来却明显不如萧儿和他相熟。她每日每夜都感觉他就在自己身边，看着自己缝缝补补，和自己说说笑笑，以至分不清真实和幻想，现在认真想来，大多都是自己的臆想罢了，他其实并没有和自己多么亲密，在军营中的日子更是仅见过几面。秋月白有些想念邬娆，好像自己换了营帐后对复仇一事便有些懈怠了，若是邬娆在她身边，看到她也会想到自己到底来这军营中是为了什么。

　　秋月白想，她确实不该一直待在营帐里，她应该出去走走。

　　“月白妹妹，你是来找我的吧？”秋月白正朝着萧儿住的营帐去的时候，听到萧儿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转身看到她正捧着几枝黄灿灿的腊梅，枝丫上点点碎金映着阳光，看一眼便使人怡情悦性。
　　萧儿笑起来让人感觉很亲和，秋月白也笑着说：“我正是来找姐姐的，想要谢谢姐姐昨日给我送手炉。”
　　“哎呦，这么点事你还记在心上，外面冷，快进帐吧。”萧儿笑着将秋月白一路拉进帐子。
　　秋月白进了帐子却愣住了，萧儿的营帐里还有别人。
　　是温予。
　　他正在桌旁执笔作画，想必这笔墨、宣纸诸多在军营中如此稀缺的物品都是这位殿下为萧儿专门置办的。秋月白朝那画看去，翩翩蝶舞的窈窕女子跃然纸上，眉目含情，含羞脉脉，正是那夜萧儿舞蹈的最后一个动作，他果然，很是受用啊。她慌忙低头行礼：“月白不知殿下在此，打扰殿下了。”
　　“妹妹言重了，殿下不过是多日军事劳累，今日偷闲，便来我这里作画排遣了。哪有什么打扰啊，殿下，你说是吧？”萧儿挑了一支腊梅递给秋月白，打趣说道。
　　温予放下笔，温柔的看了下萧儿，转头又向秋月白笑笑。秋月白知道，他说不了话，大概这是赞同萧儿的意思吧。
　　“殿下，昨日里我便和妹妹说叫她常来找我说话，可你猜，妹妹今日里来我这是为何？”萧儿抿嘴笑道，“是为了我给她送去手炉来道谢呢，妹妹真是教养极好。不过萧儿可不敢居功，这手炉可是殿下的心意呢。”
　　“谢殿下，”秋月白又行一礼，“月白也无紧要的事找姐姐，改日再来找姐姐说话，先行告退了。”说完便飞快退了出去，温予不自觉地一抬手，也没来得及把人留下。
　　“殿下，妹妹这是怎么了？”萧儿把梅花插在瓶中问道。
　　温予摇摇头，拾笔继续作画。
　　“殿下，萧儿之前说的事，你可有定夺了？”萧儿认真沉静的问，跟刚才笑嘻嘻的样子完全不同了。
　　温予拿笔的手顿了一顿，抬头看着萧儿神情严肃地点了点头，倏地又莞尔。
　　“谢殿下。”萧儿屈身跪地，肩背因为激动有些轻微颤抖。
　　温予起笔在画上认真题了两行诗——既含睇兮又宜笑，子慕予兮善窈窕。温予有一刹那间仿佛回到了十六岁在江安的日子，寡言的玄衣公子与清贵的红裙小姐，江山如画，清歌落墨，相看不厌。
　　温予迷惑了，曾经沧海真的存在吗？

　　“哎，你还记得那天跳舞的萧儿姑娘吗？”
　　“这谁能不记得，那么美丽热情的姑娘，我几晚做梦都梦到她那晚跳舞呢。”
　　“嘿，你小子可别做梦了，这萧儿姑娘一看就跟谦王殿下关系不一般呢，天天都往殿下营帐去，我看殿下看萧儿姑娘的眼神都不一样呢。”
　　“可是，我觉得月白姑娘也很美啊，尤其是有股子出尘脱俗的仙气，那天的笛子也吹的很好听啊。不知道那位月白姑娘是殿下的什么人呢？”
　　“可殿下和月白姑娘的关系，看起来就疏远多了啊。两人见面很少，不像萧儿姑娘和殿下关系那么熟稔。萧儿姑娘在殿下面前就像偎人的小鸟，殿下看起来也对她也十分怜爱。月白姑娘就太过清冷了，也不爱说话，我若是殿下一定更喜欢萧儿姑娘！”
　　“嘁，就你这样的，哪个都别想。”
　　秋月白从萧儿营帐出来一时心绪无处排解便想着到马棚看看饮雪，却不成想听到了马棚前两个士兵的议论，听到这里索性便又转身回了营帐。
　　营帐里，秋月白看着萧儿赠的梅花一时入神。这个萧儿姑娘到底是何许人呢？识文断字，举止端雅，不像是普通人家的女儿。温予看起来，很是喜欢她呢。听萧儿的意思，她和温予相识应该比自己更久，温予替邬娆化了毒一直也未见自己一面，倒是和萧儿亲密非常。今天两个士兵的议论定不是偶然，也许军中已经议论纷纷了。恐怕大家都看出来，殿下对萧儿的不同了，而自己，就像那个兵士说的，太过清冷了，不惹人待见。
　　想想自己被温予接到军营，恐怕也是温予念在以前她多次出手相助，对她以礼相待，自己却脸皮很厚的一直留了下来，为了让自己待得心安，还要不停对自己说是为了调查墨家的事才留下来，真是可笑，自己留下来这么久调查出什么来了呢？真是不知羞耻。
　　秋月白越想头越胀，她起身要去跟温予道别，却又觉得自己是不是太莽撞了。想久了直觉的憋闷得慌，便又起身出了营帐透气。
　　“月白姑娘，天如此冷，姑娘在外面有事吗？”秋月白漫无目的的在营中走路，恰巧遇到沈煜。
　　“没什么事，沈将军，我就是出来透透气。”
　　“今日太过寒凉，现在云已遮日，或将有雨雪，姑娘还是早些回营帐取暖吧。若姑娘帐中炭不足了，就告知在下一声。”
　　这个沈煜，是韩乔的副将，在军中地位极高，却由于深得殿下信任，竟是这些琐碎事务也交由他负责了。听说，昨日的手炉也是沈煜外出采买的，秋月白不由觉得温予对沈煜是否太过大材小用了，她想殿下还是在宫中舒服日子过惯了，身边没个伺候的，可能终归不习惯吧。
　　“谢过沈将军，我一会儿就回去了。”
　　“好，在下先去殿下帐内议事了。”沈煜告辞转身要走。
　　“将军！”秋月白将沈煜喊住，“月白有事想请将军相帮，不知将军可愿意？”
　　“姑娘何事，不妨直说。”
　　“我来军中已有多日了，殿下在军中本就事务繁忙，月白还来添扰，实在惭愧，月白自己也有要事在身，不宜再耽搁了，还请将军替我禀报殿下，月白明日一早便离开军营了，请殿下保重，后会有期。”
　　“姑娘果真要走？姑娘对殿下诸多照拂，殿下都放在心上，姑娘若要走，殿下一定不舍。”
　　“我明日确实要走了，我留在军中于殿下无益，我自己也还有要事不宜再耽搁了，还请将军帮我这个忙。”
　　“好吧，如若姑娘想清楚了，在下自不会推脱。”
　　“谢将军。”秋月白盈盈一礼后转身离开，只留沈煜一人在原地看着那一袭纤纤白影有些发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