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负东篱菊蕊黄》望从容

22、第 22 章

　　翌日清晨，秋月白早早便起床了，墨延年派云染过来侍候。
　　秋月白小时候的事情已经不记得了，只觉得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有人服侍，不太习惯，还有些羞赧，连声对云染道谢，倒弄得云染有点不知所措。
　　云染一边帮秋月白梳头一边笑道：“能侍奉公主殿下是奴家修来的福分，族里多少人眼红这美差事呢，殿下可莫要跟奴家客气了。”云染给人的感觉热情亲切又周到体贴，秋月白感觉很舒服，对着镜子朝她笑笑。
　　忽听门外一阵脚步声，“江盏，快别乱跑了，族长喊大家去厅前等着拜见公主殿下呢。”是一少年的声音，干净的声音中带些微微的沙哑，好似在变声期。“钟爻哥哥，我要回屋去戴娘亲留给我的蝴蝶步摇，这样公主殿下就能记住我了，听说公主殿下像仙子一样美呢，江盏也想像公主殿下一样！”女孩儿的声音特别娇甜，光听声音秋月白便觉得那定是位小美人了。
　　云染最后将秋月白的银饰带好后对镜中的秋月白笑道：“都是奴家嘴太快了，现下族里都在议论公主殿下的美貌呢，殿下咱们去前厅吧。”秋月白又羞愧地对着云染点点头，跟着云染到了前厅。、
　　墨延年正在厅中等候，厅前院子里已经站满了人。墨延年见到秋月白便屈身跪地低下头双手抱拳高举过头顶，她昨日便见过此礼，问过云染，据说这是大梁的宫中礼节，族中之人均需从小习得。
　　墨延年一边行礼一边道：“老奴叩见公主殿下！”话音刚落，云染连带着厅前的人全部都屈身跪下同墨延年一般行礼：“叩见公主殿下！”秋月白心中略有慌乱，可她习惯了清冷示人，倒也不曾表露出来：“墨老伯快快请起，请大家都起来吧，浔月岂敢受此大礼。”她自小在小岛上生活，没见过那么多的繁缛礼节，昨日刚刚知道自己是大梁公主，今日便遇到这阵仗，实在没底气受这大礼。可她却是清冷惯了，虽然一时无措但并未失仪。
　　待大家都起身，墨延年便带秋月白出了前厅逐一介绍院子里的人。之前便听墨延年说过，幸存的人都是墨家家仆，皇家血脉已在大火中全部殒命，他们的祖上基本都是跟随三皇子外逃的臣子奴仆。想着这些人明明与墨家没有直接关系，却忠贞的守护着墨家，还一同改姓为墨，秋月白便感动不已。
　　走到人群靠后的位置时，秋月白看到了头上戴着蝴蝶步摇的江盏。小姑娘十四五岁年级，身形脸庞还带稚气，却已经看出来是个美人胚子，头上的步摇是一只展翅蝴蝶，翅膀由黄玉镶嵌而成，下坠两朵花枝在微风中轻摇，颇显贵气，鹅黄色的衣衫衬得肌肤更加莹白如羽，瞪得大大的眼睛透着调皮，看到她秋月白竟然有种被暖化了的感觉，这一会儿见了许多人，对她无一不是恭敬有加，只这一个却是眼睛滴溜溜上上下下打量她，秋月白想即使不戴这么贵气的蝴蝶步摇，自己也定能记住她的。
　　江盏的旁边便是钟爻，十六七岁的少年，身形瘦削，眉清目秀，带着少年特有的青涩，一袭青衣却给人沉稳的感觉，秋月白不知怎的看着他总觉面善，发现秋月白在看他，钟爻竟有些红了脸，秋月白心道原来是个害羞的少年。
　　墨延年为秋月白一一介绍完族中之人，又带着她走到众人前面，朗声道：“墨某不才，代族长之位多年，只能暂保我族人一时安枕，却无法带领族人平叛贼子、复大梁千秋，终天不负我族，今迎来公主殿下，公主殿下乃我大梁皇族血脉，墨某现将墨家族长一职交还与公主殿下，凡我族之人必谨遵公主殿下之命，不可僭越！违者族法处置！”众人便又齐齐跪下：“我等指天誓日，必谨遵公主殿下之命，竭诚尽节，不畏生死！”
　　此次仙毫之行竟有如此惊人的发现，秋月白也颇为感慨：“浔月归族时日太浅，年级尚轻，还需对我族之事多加了解，所以，还请延年族长继续履族长一职，大家还按以往惯例做事即可。”
　　“公主……”墨延年神态踌躇。
　　“延年族长，我所说之言皆为肺腑，浔月深知族长之操劳，族长多年来保护族人、守护墨家，殚精竭虑，才略阅历皆非浔月能及，还请延年族长以大局为重，继续爱护族人、守护墨家，浔月在此谢过了。”秋月白说完恭敬一揖。
　　墨延年赶忙跪地：“老奴不敢受公主如此大礼，既然公主信得过老奴，老奴岂敢再推脱，老奴定将始终如一守护我族！但族中大事老奴必会征得公主殿下之意！”
　　“好，族长快快请起。”秋月白扶起墨延年，转身对众人说道：“浔月感恩各位对墨家的倾命守护，还望大家继续鼎力支持族长，共同守护我族，浔月在此谢过各位。”说罢，又是盈盈一揖。众人自是惊慌失措，纷纷摆手：“使不得，使不得啊，公主岂能对我等施礼！”秋月白起身向众人含笑点头便带云染转身离开了。
　　只是，转身时，总觉得人群中好似有道意味不明的目光一直盯着自己。

　　“公主姐姐，你的竹叶吹得真好!”江盏屈腿坐在山坡上，手肘抵着膝盖，双手支颐，开心地对着正在吹奏竹叶的秋月白说。钟爻手执玉笛坐在离两人两步开外的地方。
　　秋月白在墨族茶园已经住了约半月时间，这些日子，墨延年将其带领族人隐姓埋名生活多年以及后来带领族人回到仙毫重建茶园的来龙去脉细细和秋月白道明。秋月白听了不禁心中感慨族人的坚韧与忠贞。墨延年还带着秋月白在村庄和茶园转了转。
　　秋月白逐渐对族里的生活和营生有了了解，这个由墨族人建立的村庄有几十户，将近三百人，大概一半的人留在村庄照顾茶园和老人幼童，其他人都外出谋生贴补族里。当年火灾后，为躲避祸害，族里原有的生意不敢再继续下去，族里人只得重新谋生。秋月白感觉自己虽然和族里人才见了短短日子，却无时无刻不感到他们的亲切，就好似血脉天生一般。
　　墨延年是很忙的，秋月白让他只管去忙不用惦记自己，毕竟，每天都有江盏这小妮子缠着自己，也不会无事可做。江盏的双亲在她很小的时候便没了，是由族人共同养大的，她和族里的人都很相熟，对很多人家的事都知道一些，今儿个带着秋月白到这家逛逛，明儿个领着秋月白到那家闲话一阵，秋月白不明白的事情她也能解释一二，俨然已经是个小万事通啦。
　　今天看天儿不错，江盏一早就缠着秋月白要去山里玩儿，当然，少不了钟爻一起。秋月白看出来了，这小妮子对钟爻格外的依赖，做什么事都要拉上他，想必自己来之前，是日日都缠着钟爻的。也亏了她能缠，这些日子许多时候钟爻都是跟她们一起的，秋月白便也和钟爻相熟起来。
　　钟爻话不多，性格有些羞涩，不过却给人很沉稳的感觉，难怪江盏那么依赖他，以上是秋月白对钟爻的最初印象。不过，当得知刚到茶园时听到的笛音是钟爻所奏，秋月白觉得，这个少年可不简单，今日三人在山中玩累了，她便提出和钟爻学吹那日的曲子。
　　钟爻说当日引她入洞的曲子对吹奏者本身也不好，还是先学一支舒缓凝神的曲子好，便先吹奏了一遍。秋月白记得这支曲子，就是这首曲子将她从昏迷中唤醒，想必那日在院子里吹奏笛子的人就是钟爻了。
　　秋月白本身就懂乐律，钟爻又吹了两遍后，她便随手摘了一枚竹叶，认真吹奏起来，竟是吹得相差无几。但竹叶终不如笛子音律丰富，“哪，这个给你吹，”钟爻面无表情地将笛子递到秋月白面前，秋月白还没接过便看到江盏神情一变，原本弓着的背也挺了起来，双手揪着地上的草，眼神明显发出了质疑的询问，秋月白一顿，怎么感觉，江盏的眼神里，有错愕，还有点受伤。
　　秋月白看了眼那支笛子，是由青玉做成，光泽柔润，质地细腻，做工也是极为精致的，想必这支笛子有些来头，也许对钟爻十分重要，难怪江盏会这么紧张。
　　秋月白冲着钟爻感激的笑笑：“这玉笛看着很是贵重，我这人最是毛毛躁躁，拿不得这些宝贝，吹树叶反倒自在。”钟爻听了便又情绪无波的收回了笛子。江盏还是直愣愣的看着钟爻。钟爻却只顾看着别处。
　　秋月白看这情形，便提议：“天色不早了，我们回去吧。”三人便一齐下山。
　　一路上，江盏都没有说话，和她平日里唧唧喳喳的样子大相径庭，秋月白暗叹，看来今日钟爻把笛子借给自己的举动让江盏很不开心，恐怕以后江盏不会再来找自己了。想到这里，她一时有些沮丧，这许多年来师父一直对她很是严格，所以她好像想不起来幼时和岛上的孩童玩耍的记忆，从不曾像其他女孩儿家有小姐妹一起相伴，多年下来，便也不知该如何与人相处，逐渐便养成了清冷的性子，看到别人在一起热热闹闹，也不觉与己相关，这几日和江盏、钟爻混熟了，每日热热闹闹竟习惯了，却不想又变成了这个样子。想到江盏受伤的眼神，秋月白想以后还是和钟爻少见面为好。

　　“咚、咚、咚”一大早，秋月白就被敲门声叫醒了，“公主姐姐，我可以进来吗？”江盏甜甜的声音传进来，秋月白赶忙起身：“进来吧。”江盏推门而入，兴奋地跑到床头抓住秋月白的衣袖：“公主姐姐，你教我吹笛子吧。”秋月白这才看清她手里拿着一支苍绿竹笛。
　　“你怎么想起要学这个？”秋月白笑笑摸摸她的头发。
　　“我早就想学了，之前缠着钟爻哥哥学，可他没耐心教我，昨天看姐姐也懂这些，便想跟着姐姐学了，姐姐你就教我吹吧~~~”江盏将小脑袋伸到秋月白雪白的颈下蹭来蹭去，弄得秋月白痒的直笑：“好啦，好啦，我教你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