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负东篱菊蕊黄》望从容

12、第 12 章

　　早立秋凉飕飕，晚立秋热死牛。
　　这日秋老虎发威，烈日炙烤蒸晒着光秃秃的矿地，空气中没有一丝风，在露天多站一会儿都会热得头昏脑痛，干活的人们赤脚踩在地上，脚底直发烫，闷热难耐，好像置身于巨大的蒸笼中。干了半日活，连口水也不能喝，也没有干粮吃，有几个人被晒得昏倒在地，竟还被监工边骂边用鞭子抽，人们都敢怒不敢言，只能咬牙继续干活。
　　正午时分，矿地更是酷热难挡，监工们已经跑到阴凉地喝水解暑了，矿奴们见监工顾不上管他们了，便也开始偷懒了，三三两两躲在一处倒靠在石头上休息。
　　温予和卫武单独躲在一处，温予低声道：“卫大哥，明日十有八九会有大雨，正好又是外出运车的日子，机不可失啊。”
　　卫武来了兴致：“杨兄弟，你怎么知道明天下雨？你都快成半仙啦！”
　　温予笑笑，呲牙神秘道：“此乃天机。”
　　卫武挠挠头：“说你神，你还真就上天咧，好，既然是兄弟，我就信你！你说说，明天我们要怎么做？”
　　温予便和卫武细细说了自己的计策，两人又小心谋划一番，便敲定了第二天的出逃大计。
　　第二日，依旧是个大晴天，大清早日头就猛烈的很，看着恐怕要和头天一样是个下火的天儿，监工们一边骂骂咧咧抽着鞭子，一边抱怨着破天气。温予抬头看了看远处的天空，跟一旁干活的人说道：“今日我们要往外运矿石，运到矿外就有树荫了，最好趁着大清早还不甚热就上路，再晚点暑气上来路上爬坡可就费劲了。”
　　一会儿工夫，就听大家都在三三两两的说应该趁早运车，晚点太热就不好上路了，监工们怒斥：“还不快点干活，都偷偷盘算什么呢！再不好好干活就抽死你们！”
　　这时温予便上前进言：“大人，这一看就是个大热天，咱们不如早些上路运车，到了外面有树荫可以避暑，大人们也可少受些罪！”
　　“是呀是呀，趁早上路好！”有人带头，人们纷纷附和起来。
　　今日要带着大家伙儿外出运车的监工是刘二和赵启良，另外还有两个押车的武夫，所谓监工，其实以前都是平日里游手好闲、为非作歹的泼皮无赖，本都是为人所不齿的，漓渡新主掌权后，要求有矿藏的地方大举开矿、炼铁，矿上需要一些人看管，于是衙门看上了这些人，输送到矿里成了衙门的帮役，这帮狗仗人势的家伙摇身一变，便从无赖流氓直接变成了“大人”。
　　刘二和赵启良合计了一下，觉得早点上路也没啥不好，每次赶上热天运车都很受罪，顶着酷日在山路运车委实不易，现在上路到了中午便有树荫可供乘凉休憩了，于是，刘二之流带上干粮、水和鞭子，武夫们带着大刀，吆喝着，领着二十余人运车上路了。温予和卫武自是上赶着加入到运车队伍里，卖力的很。
　　山中运车很是不便，尤其是矿奴们都带着脚镣。八辆大车要二十余人连拉带推，遇到坑或顽石更是要所有人一齐推拉一辆车。由于天热，外面接应的人每次都是酉时初才来，接应队伍会推着几辆空车到这个地方取矿石，矿奴们还需要推着空车回矿上，否则矿上的车就不够用了。
　　和外面人接应的地点在山上一处较为平坦的台地上，没有树，所以待到了山上一处有树荫的缓坡地，温予又提议：“刘大人、赵大人，现已入午时，我们不如就在此歇息，待近酉时再继续运车，此地距交货地不过还有六七里路程。”刘二点点头：“好！就在此停车歇息吧，交货地方没有树荫，晚点在继续上路！”
　　刘二和赵启良找了棵茂盛的树靠着树干休息，让大家伙儿都坐在离这树不远的地方休息，给每人一个馍，由于矿奴们都带着脚铐，刘二和赵启良也不担心他们会逃跑，开始有人逃跑都被抓住打死了，已经有阵子没人敢逃跑了，两个武夫在不远处也找了棵树靠着休息。
　　走了半日人们都很疲惫了，吃过干粮，便都倒下打起了瞌睡，温予和卫武也阖眼假寐，不到半个时辰，人们便都昏昏睡过去了，温予和卫武心里却明白刘二他们怕出差池，是不敢睡太实的。
　　卫武感到温予悄悄推了自己三下，便睁开眼，皱着眉头捂着肚子站起来喃喃自语：“这干粮都放馊了，吃了闹肚子，得找个地方出恭。”卫武边说边看向刘二他们，刘二睁了眼，听到卫武的话，知道卫武这是要跟自己告假去方便，便冲他挥挥手，让他去了。
　　卫武拖着脚铐绕到了一处大石后面，不敢大意，佯装真的在出恭，不一会儿，便听到刘二喊：“大武，你好了吗？”卫武赶紧哼哧着：“还没，肚子痛啊！”刘二还是不太放心，想起身去看看，就听到温予惊恐的声音：“刘大人，您看那边！”
　　顺着温予手指的方向一看，刘二蓦地一惊，山那头从天到地像杵着一根巨大的灰茫茫的柱子，就好似那定海神针被定在那里直通天地，刘二知道，那是在下暴雨，再抬眼望天，黑压压的乌云如鬼魅般已无声飘至，转眼便遮了满天，刘二暗道不好，这暴雨一下，山上土石必往下流，今日没有料到会下大雨，没有将车停在台地上，这些矿石车肯定会被沿坡冲走，万一发生山洪就更要命了！
　　漓渡山多，当地人都知道，遇到这要命的天，如果在山上，是绝不能朝山下跑的，那就肯定被冲走埋掉了！
　　刘二喝道：“都赶紧起来！把车运到安全的地方！”大家伙儿也发现了天气突变，便赶忙起身推车，刘二和赵启良让两名武夫带着矿奴们，他二人便跑着去寻可以放车落脚的地方。此时，乌云已铺满了天穹，一个闪电咔一下，紫光乍现，宛如游龙，隆隆雷声随即而至，转眼便狂风大作，吹得树枝朝一边弯曲，飞沙碎石打的人睁不开眼。
　　刘二和赵启良更是焦急不安，刘二急的直跟赵启良骂娘：“妈的！要是发了山洪我们被冲走埋了就死定了！没有把矿石运出去也得治罪，这简直是要老子的命！”
　　“没错，就是要你们这帮狗腿子的命！”冷冷声音突然在背后响起，惊得刘二和赵启良猛回身，卫武就站在他们面前，脚上的铁铐已经没了。
　　“大、大武？”刘二和赵启良顿觉背脊发凉。
　　卫武冷笑道：“是我，无需山洪也不用治罪，我先替大家要了尔等狗命！”说罢，卫武提右手变掌为虎爪，向前一探，便去抓刘二的下颚，刘二惊得大叫，转身就跑，卫武立即起身追上，虎爪钳住刘二左肩用力一转，左手提拳猛击，刘二面门便被狠狠打中，整个人踉跄朝后退去，赵启良一看不妙，慌忙逃窜。
　　刘二、赵启良之流平日里混世都是拉帮结伙欺压没啥功夫的平民百姓，他们本身却没有什么功底，遇到这真正会功夫的捕快，哪里是对手，卫武拳拳生风，三下五除二便解决了刘二，立即又去追赶赵启良讨命。

　　两个武夫指挥着矿奴们朝刘二和赵启良之前消失的方向推车前行，温予带着两位矿奴很卖力的推着车走在武夫前面。温予压低声音对两位矿奴说：“二位兄弟，杨某会些拳脚功夫，此时乃是脱身的好时机，咱们可早就受够了，若不想回黑矿继续过暗无天日的日子，二位兄弟今日便和杨某一起赌一把！今日若是遭了山洪一样是个死！”两个矿奴听说温予会功夫，看此时天气恶劣，不逃跑兴许也难逃一死，监工和取货的人均不在，只有两个武夫，便下定了决心朝温予点点头。趁着武夫们正冲着后方的矿奴喊话，温予和两个武夫绕到车前朝近处一武夫用力一推，车轮沿山坡猛冲而下，车上矿石滚落，那武夫被车和石头撞倒在地朝坡下滚去，但到底是练家子，滚了两三丈的距离后那武夫抓住坡上的草停了下来。
　　趁这个功夫，温予对着其他人大喊：“咱们都受够了当矿奴了，谁想回家就跟我一起逃！”矿奴们都盼着离开那鬼黑矿，与其在那矿中等死或被山洪埋了，还不如此时一搏！听了温予的话哪还有不跑的道理？可奈何一群人脚上还都带着铁铐，长期受饥挨饿身子羸弱，没跑多远便被两名武夫截住，大家心里明白，被抓住就是死，不如拼了！于是群喝一声，和两个武夫交起手来。
　　武夫人少但会功夫，左摆拳右踢腿，已将几人撂倒在地，大刀一挥，便有矿奴被砍中受伤。矿奴们虽带着脚铐行动不便，会功夫的人极少，加之多日在矿中被折磨，身体大不如前，但是一方面人多，一方面一心要逃命，搏起命来竟也不可小觑，温予会功夫，以树枝作剑，与武夫纠缠，倒了分了武夫一半的心力。双方一时之间无法分出胜负。
　　看到一个武夫正举刀要砍一个矿奴，温予运力于臂，手腕一晃，虽脚带铁铐，却未影响速度，眨眼间树枝便直刺入那武夫手背，武夫流血吃痛，手中的刀脱落，那差点被砍的矿奴看准武夫丢掉了兵器，便朝武夫腹部挥拳，武夫探掌一抓，便擒住那人的手，大喝一声，浑劲一抡，那人便朝山坡下倒去，温予下意识去抓那人，后颈立时挨了武夫一劈掌，恍惚间没了意识，身子往下一栽便和那人齐齐滚下山去。
　　其余人仍在交战，没有人发现一处灌木丛后匆匆掠过一道灰影追着滚落山下的温予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