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珠》照水红蕖

16、第 16 章

　　祝聆涛一行数人回到华山时，华山派上下早已知悉盐帮的惨变，都十分惋惜。祝聆涛先向父亲禀明了盐帮目前的状况，然后又吞吞吐吐地提及柏儿所托之事。祝浩然听后，良久未置一辞，半晌方道：“看来赫连楚是个毒辣人物，至今还没有任何善待冷家后人的意思。若我们华山派贸然出头，说不定会伤了两边的和气。”祝聆涛见父亲不愿插手此事，也不好再多说，正要退出，祝浩然又将他叫住，道：“我与冷千秋总算朋友一场，若就此不管他的儿女，江湖上未免说我祝某人不够义气，那你就再出去找找吧。”“爹，我什么时候出发？”祝浩然挥挥手道：“也不必显得太热心，免得引来盐帮的仇视。现在快过年了，你娘好些日子没见你，心里舍不得，就过了初五再走吧。”
　　祝聆涛从父亲的书房出来，径往后院来寻母亲。边走边心中盘算，父亲与冷千秋是多年至交，现在见他坏了事，竟然无动于衷。考虑到江湖声望，这才派人出去做做样子。虽是为华山派着想，但是不是想在江湖上成一番事业，就必须六亲不认呢？自己将来做了华山派掌门，是否也需如此？想到这里，不觉十分悲哀。
　　祝夫人闵冬淑乃前任掌门之女，虽已年近四十，但风韵犹存，一望可知年轻时是个极美貌的女子。祝聆涛见过母亲，看看屋里没有其他人，便将姑妈的情况约略说了，但阿雪和阿雨偷跑到海宁的事并未提起。闵冬淑叹道：“可怜你姑妈，十几年孑然一身，不知怎么熬过来的。”祝聆涛忍不住问道：“姑妈一提起我爹就生气，听两个师妹隐约说起，姑妈青春守寡，一生孤苦，都是让我爹害的。娘，真有这样的事吗？”闵冬淑叹口气道：“你姑妈是个苦命人。新婚不到半年，丈夫就死于非命。也难为她一个人无儿无女，孤苦伶仃地守寡到现在。”祝聆涛不解道：“但姑妈与我爹结怨又是何缘故？难道当年姑父的死和我爹有关？”闵冬淑犹豫片刻才道：“此事内情我也知之甚少，你爹当年逼着她嫁给了不如意的人，才有此后兄妹二人结怨之事。”说罢叹口气又道：“但也不能全怪你爹，他想和扬州慕容家结为姻亲，也是为了巩固咱们华山派的势力。你姑父死于江湖争斗，是事出意外，怪不得别人。只苦了你姑妈……”
　　祝聆涛心中暗道：“此番当真险极，若非盐帮内乱，恐怕下一个受苦的就轮到我了。”见母亲神色黯然，忙将带回的藕粉、糖食、点心等拿出来让母亲品尝，又用桂花酱泡了一杯水。闵冬淑见盛桂花酱的陶罐质地简陋，做工也十分粗糙，不觉又心酸道：“你姑妈的日子一定过得不富裕，她们师徒三人在那穷乡僻壤靠什么过活呢？”祝聆涛不禁笑道：“生活虽然不富裕，但也不算清苦。姑妈有一个徒弟烹调本领实在出色，粗茶淡饭都能做得有滋有味，‘临江仙’那些名厨简直连她的一半都比不上。”闵冬淑笑道：“你这孩子，就是口味挑剔。连‘临江仙’的名厨都不如你的意，偏偏爱吃人家的粗茶淡饭。”祝聆涛塞一块牛皮糖在口中，心里暗笑：我的口味已经算很一般了，真正挑剔的您老人家还没见过呢。
　　母子两人说了些闲话，闵冬淑又道：“你姑妈那两个徒弟，叫什么名字？有没有一个姓慕容的？”祝聆涛连忙吞下口中的点心，道：“没有。两个师妹都只有名字没有姓，一个叫阿雪，一个叫阿雨。”闵冬淑皱眉道：“你可知晓她们的身世来历？”“这……恐怕她们自己也不知道，只说是姑妈把她们从小带大的。姑妈应该知道，但我又怎好问这些事呢？”闵冬淑沉吟道：“涛儿，你说你爹让你过了年之后还要下山去找冷姑娘？”祝聆涛点点头，闵冬淑叹口气接着道：“听你爹的口气，其实只是想让你做做样子给江湖上的人看，未必真想把冷姑娘找回来。你不如借此机会再去一次雁荡山，打听一下消息如何？”
　　祝聆涛见母亲说得郑重，忙问：“打听什么消息？”闵冬淑道：“说来话长——十六年前，你姑妈嫁给扬州慕容家的长子慕容景为妻。婚后三个月，夫妻俩一起回华山省亲，不料你姑父在终南山下被人杀死。你姑妈原本就很反对这门亲事，此时更是怨恨你爹葬送了她一生幸福，于是愤而出走。”祝聆涛点头道：“原来如此，但这与姑妈的两个徒弟又有何关系？”闵冬淑继续道：“你姑父的侍妾生有一女，当时还不到两岁。你姑父去世后不久，那女孩子竟然也失踪了。慕容家四处托人寻找，但音信全无。我总疑心是你姑妈把孩子带走了。等你再见她的时候，不妨旁敲侧击地探探消息。”

　　年关将近，龙飞忙着磨年糕、熬糖、做风肉，预备过年。冷若云自从得知父母遇害的噩耗，又从几个盐帮杀手的刀下侥幸逃生之后，小姐气焰大为收敛，竟然主动张罗着帮龙飞操持起家务来。但她自小娇生惯养，这些井臼之事不要说做，连看也没看过。如今一切从头学起，不免笨手笨脚，或烧饭夹生，或洗衣不干净，十分吃力。
　　腊月二十二这天，冷若云随龙飞到镇上买香烛，为次日祭灶之用。经过一个卖胭脂水粉、钗环首饰的小摊，冷若云被一对珍珠耳环吸引住，不由自主地驻足观看。这些乡下的粗制首饰原本入不了冷大小姐的法眼，但自从逃上雁荡山，身边首饰一件也没有了，每日粗服荆钗，做村姑装束，让她很不习惯。纪沧海和龙飞两个大男人，日子又不富裕，家里多了个女人，能给她腾出一间屋子来单住已经很不错。冷若云也明白，以自己目前的身份，能有个安身之处已属万幸，再不敢提其它要求。所以她在小摊前徘徊良久，终于没好意思开口求龙飞把那副耳环买下。龙飞也隐约猜到冷若云的心思，而且见村里的大姑娘小媳妇每到过年就打扮得花枝招展，冷若云生得比她们都好看，更应该穿戴漂亮才是。但买过香烛年画之后，身边的钱所剩无几，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