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苦·弃苦》taotie

2、喝酒

　　“无论开心或是难过，一个人有心事的时候，总是免不了酒的。”瘦削男子微侧着头，胳膊趴在桌上，说着便已是端起了酒杯，并用下巴示意着同伴。
　　“这…”对方却颇觉尴尬，“兄台，你我素未谋面……”
　　“别兄台长兄台短的，见外。萧困，萧玉泽。”
　　“哦，萧兄。在下阮思宇，字仲辰。”
　　“好，阮兄，你我二人先干一杯，以贺今日相识。”
　　阮思宇锁着眉略一迟疑，伸手举杯，道：“好，那在下陪着饮一杯便是！”
　　“不成！”萧困把杯一收，把嘴一撇，“苦着脸说什么陪我，还‘便是’，心不甘情不愿，好像多么勉强一样。你要这么说，我宁可一人儿喝我，你要寻死接着跳河去。”说着把脸别向旁边，不再看他。
　　听他这样说，阮思宇倒有点儿不好意思起来，对方救了自己，又是这般热情，自己总是这样垂头丧气，耷拉着脸，可是有点儿说不过去。
　　于是，他便强打起精神来，双手举起酒杯：“刚才是我的不是，萧兄，来，算我请罪！”
　　“请罪嘛，就不必了。”笑嘻嘻的一张俊脸转过来，“坐在酒桌旁，该举杯不举杯，该畅饮不畅饮，只是愁眉苦脸的对着酒杯叹气，可不是大丈夫所为，你说对吧，阮兄？”说完笑眯眯的看着阮思宇。
　　“这……，萧兄豪情！”听了那话，阮思宇苦着的一张脸再不好继续绷着，心中却也不似方才郁闷难耐了，只是觉得这人倒也有趣，本是热情得很，说话却又总是有一种揶揄的味道，让人觉得盛情难却，推辞不得，却也稍嫌脸面上有点挂不住，偏偏对着一张望着你笑的脸又生不起气来，而且他虽然长的骨瘦伶仃，心思却伶俐的不得了，一双亮亮的眼睛虽然不大，却总闪着光一般，能一下照透看清别人的心思，白白净净的脸上总带着一抹笑意，透着一丝亲昵，一丝狡黠，一丝蛊惑人心，一丝摄人心魄，让你不自觉地便跟随他的意志而无法拒绝。
　　“哈，当然，干！”萧困当仁不让的应承下来，一饮而尽，然后瞪着一双眼睛，满怀期待的望着阮思宇。
　　阮思宇不禁莞尔一笑，捏起酒杯喝的一滴不剩。
　　“好啊！”
　　萧困拍手称笑，弯弯的眉眼看得人心里舒舒服服的，阮思宇的心底忽然有一种想要放松的感觉，但最终只是呆呆的看着萧困，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就在萧困看到阮思宇从好不容易有点放松的心情又变得情绪低落而略一迟疑的功夫，阮思宇已经撩袍起身踱步，在打开的窗边站定，捏着空酒杯转来转去的凝眉出神。
　　他看着窗外楼下熙熙攘攘的街道，远处袅袅的炊烟，听着街边巷口的说笑叫卖，身边酒肆里的劝酒猜拳，神思一阵恍惚，觉得这些离自己异常遥远，而对面屋顶上的白雪映着的日光是那样的刺眼，回想起刚刚在街口的遭遇，以及跟在那个高利贷主身后的那张脸，心头忽的酸痛难忍，眼前一片模糊，几乎把持不住要一头栽下楼去。就这么一霎那，才刚刚觉得胃里有一团升腾的热气，才刚刚体会到周遭有一丝暖意，还没有来得及细细体会，没来得及用指尖触摸，没来得及温暖冰凉的脸颊，就一下子，全部消失，消失不见了，只剩手里冰凉的杯子。
　　“雪寒意灰懒，酒暖心渐安，
　　怎奈天涯路，俯首不见岸。”
　　低低的声音从窗口飘回萧困耳朵里，字字尽是无奈与心伤。
　　萧困托着下巴，盯着眼前的背影。那个背影有着宽宽的肩膀，并不是十分的单薄，那个人默默的立在窗前，并没有瑟瑟发抖，可萧困却忽然很想站到他的旁边与他比肩，握紧他的双手，纵然是扑面的冰凉，周身的寂寞，亦要不离不弃。
　　“哎，我说仲辰！”
　　“啊？”好似处于离魂状态的人猛地被唤醒过来，急忙应声转身。
　　“干吗呢，对着外面发呆，图凉快么？来来来，再来一杯。”
　　阮思宇复又坐好，勉强牵动嘴角笑笑，却仍旧是愁眉苦脸。
　　萧困把两个酒杯倒满酒，又把自己的往前一伸，“叮”的碰了一下，“爽快点儿吧！”
　　谁知这第二杯喝完，萧困却低头抬眼，盯着阮思宇，把酒杯往前一伸：“我说仲辰，这第三杯，你不谢我的救命之恩么？”
　　“呃——”阮思宇哪料到他会挑理，赶紧倒酒。“是是是，还未及谢过。”
　　萧困眯起细眼，嘴角含笑，待他倒完，便一饮而尽。接着眉毛一挑，晃了晃手中空杯。
　　“你的救命恩人呢，喜欢有故事下酒。你的兄弟呢，想帮你分分忧。”说完，身体往前一倾，直探到阮思宇面前，“怎么样，想不想说点什么？”
　　面对突然贴近的喜眉笑眼，阮思宇心跳突地紧了两下，下意识的向后靠了半分。然后，慢慢的垂下眼，慢慢的给自己倒满酒，却并没有急着喝，修长的手指在杯口转了两转，抬起脸时已是敛起了刚才些微的轻松：“玉泽，虽然你我是初识，但是感觉就像是多年旧友一般，这样与你坐着，只觉得轻松踏实，”说着，露出一个温暖的笑容，“我不怕你笑我。”
　　听到他说当自己是老友，萧困有一丝恍神。他收起了一脸的玩笑神态，郑重起来，因为他知道，眼前的这个男子即将要把自己的故事全盘托出，这对头次见面的他来说，是全身心的信任。他心里一下子被某种感情撑得满满的，只能呆呆的望着眼前那张温和贴心的笑脸，心里突然觉得外面的阳光特别灿烂，连光秃秃的树枝都可爱起来。于是，深深的点一点头，也交出自己的一片真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