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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夜月一帘幽梦,春风十里柔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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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无梦,很久没有这样安稳地睡到天亮。
苏宜慢慢坐起,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忽然想起今天要做的事,急忙打开手机,原来已经八点了。
先喝杯水,然后洗漱穿衣,苏宜边在心里想着边走向窗边拉开窗帘,映入眼帘的,是一幅很养眼的画面。
冬天的清晨,清冷的天气,寂静的街道。而他立于车前,身姿挺拔,微微低头,似乎在思考着什么,以一种摄人心魄的姿态。
苏宜看了很久,他似是有所感应,抬头,注视着她,一阵寒风拂过,她鬓角的发丝稍许凌乱,未施粉黛的脸孔,竟有些稚气未脱的纯情,一双明亮的眼睛,不染一丝杂质,唯一有的,是深不见底的柔情。
他朝着她微笑,掏出手机,向她示意,苏宜点头,听见手机铃声响起来,迈着轻快的步伐返回床边。
“喂,你怎么这么早就来了?”昨天哭得大脑缺氧,连地址都交待了。
“起床了?”他问。
“嗯,那个,你等我一会儿,二十分钟。”
他嗯了声,“没关系,你不要急。”
苏宜捂住脸,好像有点发烫,谁急了,真是的,表现得有这么急切吗。
平时要用半小时收拾好自己,而今天只用了十五分钟,确实挺着急的。
“姐,你怎么起这么早哇?”苏屿着急地吃着早餐。
“小宜,怎么不多睡会?不过正好,过来吃早餐吧!”
“妈,我不吃了,今天约了时清,要出去,晚上回来。”苏宜忙着换鞋,却忽然想到什么,返身回到卧室。
“不差这一会儿,吃了饭再走也不迟。”苏父从厨房走出。
“爸妈,我也要走了,上班要迟到了!”苏屿起身,顺便拿起一个鸡蛋,一口吞下,却不小心噎到了。
“慢点吃,没人跟你抢。”苏妈妈拍着儿子的背,递上水。
快点走,不然苏屿下来就完蛋了,苏宜急匆匆地穿上鞋。
“爸妈,我走了。”
“姐,等等我啊!我送你去!”苏屿喝下水还没等平复好就忙着喊。
回应他的,是咔嚓的关门声。
“老姐真是的,这急着是干嘛去呀?按我对时清姐的了解,这个点她不该起床啊。”苏屿十分困惑。
八点二十,嗯,没有超时,苏宜走下电梯。
才二十分钟,本来寂静的街道已经渐渐开始有了人车的喧闹。
朝阳洒在他的身上,散落在他的发丝。
相约的你,立于喧哗街旁,披一身朝阳与我相视而笑,我微笑着,读你眉目间的柔情,以虔诚的姿态,留住冬日永恒。
她一边看着来往的车子,一边飞快地朝他走去。
他看着她笑容浅浅地朝向他,像是要跑进他的生命,闯入他的未来。
“不要急,慢慢走过来,我在。”他走向前,苏宜停下,等待着他的靠近。
看着他被冻得发红的耳朵,不知怎的鼻尖一酸,往前跨了一大步,刚好两个人面对面的距离。
他揉了揉她的脸,满眼疼惜,“眼都肿了,以后不能再让你哭了。”
她看着他笑,“那你以后都不能惹我生气。”
“嗯。”他宠溺地笑。
她踮起脚,很自然地将手中的围巾帮他围上。
“我无聊的时候织的,看在你等我吹了这么久的冷风,送给你了。”她如是解释。
“原来苏小姐这么有雅兴,我的荣幸。”他握着她的手。
“姐,这这这,这是什么情况?”苏屿突然出现在旁边。
这下完了,苏宜欲哭无泪。
“那个,给你介绍一下,我弟弟,苏屿,你见过的。”苏宜不好意思地说到。
“你好,顾修黎。”他伸出手。
“你好,咳咳,那只手,可以松开了。”苏屿眼睛一眨不眨地瞅着他握着苏宜的手。
苏宜尴尬地收回手,“你上班快迟到了!苏屿。”
苏屿没有理她,只是投来了鄙夷的目光,“哎,这不是我姐织的围巾吗?”
顾修黎笑着点了点头。
“老姐,我用一个月的生活费威逼利诱你都不愿意给弟弟我戴,原来是为未来姐夫准备的。”
顾修黎将目光投向苏宜,笑意越发明显,苏宜装作看风景。
“真是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成仇,唉。”苏屿叹气摇头,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
“喂,快去上班,不然排骨一块都没有了。”苏宜忿忿地威胁,对苏屿,只能利诱。
“好好好,我走,那个未来姐夫,我走了,你可小心点,我姐很凶的。”
苏宜刚要反击,“嗯,我好会好教育她。”顾修黎揽住她的腰,语气中带着些许揶揄。
苏屿笑着摆手,急匆匆地离去。
“喂,你不要听苏屿胡说。”
“好,你说给我听。围巾是为我织的对不对?”
手被他握着,她看着他注视她时的柔情,忽然觉得以前的等待全部都是值得的。
“是,是我为未来的苏先生准备的。”
“苏先生?”他笑,“我很幸运,顾夫人。”
“我们去接时清吧,快九点了。”她挽着他的臂弯,笑意清浅。
“嗯。”
他打开车门,用手遮挡车顶,她坐进去。
“我要不要给时清打个电话?”他发动车子,她出声询问,他点头以示同意。
“喂,苏宜呀。”
声音很清晰,应该是起床了,苏宜判断。“时清,你准备好了吗?我们现在去你家接你。”
“你们?哦~不要告诉我是你和你的顾先生呦。”时清刷着牙也不忘打趣。
“恭喜你,猜对了。”
“啊呜~我的天,那他是去你家接的你吗?”
“嗯。”
“不会是你跟人家告白了吧?”时清坏笑着调侃。
“怎么说呢,差不多。”
“等会儿,让我清醒一下。”时清漱了下口,“我没做梦啊,一大早就来这么劲爆的消息,啧啧。”
苏宜看了他一眼,还好,他没注意自己。
“那个不跟你说了,我们快到了,你快点收拾,在楼下等你。”
“嗯嗯,我今天要去求姻缘!”时清激动地喊。
“好,那我挂了。”苏宜无奈地笑。
“拜拜!”时清激动地跑去收拾东西。
到寒山寺的时候阳光正好,难得的温暖,仿佛要融化人心。
时清走在前面,苏宜和顾修黎慢慢地跟在后面。
手被他紧紧握着,还好时清一心想着求姻缘,无心关注后面的情况。
“喂。”苏宜小声喊他。
他看向她,目光灼灼。
眼神也过于专注了吧,苏宜暗自感叹。
“佛门重地,施主请自重。”说罢看向被他握住的手。
他微怔,随即笑起来,“谢谢顾夫人的提醒。”
苏宜红了脸,明明是想逗他的,怎么反倒自己先不好意思起来了。
“苏宜,快进来。”时清低声喊到,“
“怎么了?”苏宜借此机会赶紧逃离现场。
“那个《枫桥夜泊》是谁的诗来着?”
“张继,问这个干嘛?”
“对,张继,我就说这肯定是搞错了!”
“哪里搞错了?”苏宜不明白。
“你看那碑上,说作者是俞樾,这不是胡闹吗?”
苏宜嗤地笑了出来,“赵时清,你是来搞笑的吗?”
“我说正经的呢!严肃点!”
“好,我严肃地告诉你,俞樾只是诗碑的雕刻者,张继才是作者。”
“啊?呵呵呵呵,当我什么都没说,请忘了这个耻辱的我吧,苏宜。”时清一脸尴尬地转身离去。
“你说来当人家的导游,时清,可你这是在误人子弟吗?”苏宜对着时清的背影喊道,声音却不大。
“那还请苏小姐带我走入正轨。”顾修黎一直站在她旁边,终于出声。
听到他的声音,苏宜一惊,连忙转身,“要离得这么近吗?佛门重地,还请施主自重。”他故意揶揄她。
苏宜咬着嘴唇,愤愤地转身去追随时清。
“苏宜,你刚刚求的是什么啊?”时清笑得不怀好意。
“你的姻缘,之前答应你的,你忘啦?”苏宜知晓她的小心思。
“哦,仗义!”说罢将目光转向顾修黎,“顾学长,你求的是什么呀?是不是姻缘?和谁的?”时清笑得谄媚,不顾苏宜的阻挠。
“是姻缘,不过不是关于我。”
“那是谁?”时清想,肯定是苏宜,或者他不好意思承认罢了。
“莫柯。”
苏宜惊讶地看向他,忽然意识到他的意思,嘴角上扬,可怜的时清,暗恋已经将近变为明恋了。
走出了著有江南古刹之称的寒山寺,她们来到了时清心心念念的山塘街。
“你以前,来过山塘吗?”苏宜抬头问他。
“只是听闻,明代民歌《大九连环》中:‘上有天堂,下有苏杭,杭州有西湖,苏州有山塘。’的说辞。”
“两处好地方,无限好风光。”苏宜接着他念到,“山塘街因为一街一河,水陆并行的特点,被形象地称为双棋盘格局。”她一一向他介绍。
苏宜和时清走在桥上,他在后面跟随,络绎不绝的人从周围走过,感觉一不留神就会被人群冲散,苏宜回头,却没有看到他,顿时慌了神。
而他却在人群中,准备地握住她的手,“自开山寺路,水陆往来频。我不会走远,不要害怕。”
“咦,你们也太过分了,狂虐我这个单身汪,太讨厌了,我也要找个男朋友!”时清不适时的又当了电灯泡。
“苏宜,我们去吃饭吧!”下了桥后时清忽然建议。
“嗯,你想吃什么?”
“这个要问顾学长,他是客人。”
“客随主便,不用迁就我。”他双手插入风衣的口袋中,别有一番潇洒的气度。
“我知道一个地方,很有苏州的古典气息。”苏宜忽然想到。
她们和他来到了苏宜提议的地方,水上的船身,又称水上客栈,临窗的位置,既可以看到桥上来往的游人,又可以欣赏小桥流水的意韵。
“其实山塘街历史很悠久的,但是具体的发展我也不是很清楚,只知道它东起红尘中‘一二等富贵风流之地’阊门,西至‘吴中第一名胜’虎丘,因此有‘七里山塘到虎丘’的说法。”苏宜为他耐心地解释,幸好自己知道一些大概是他不甚了解的东西。
“银勒牵骄马,花船载丽人。荠荷生欲遍,桃李种仍新。”他轻酌后低吟。
“所以白居易有了‘山塘始祖’的称号,不只是因为《武丘寺路》。”苏宜微笑着回应。
难得可以有这么多的共同话题,可是顾先生,你会不会太完美了。
时清忙着点菜,终于闲下来,“你们这是要逆天的节奏啊,我忽然觉得今天受到了很大的屈辱,情感上的,还有智商上的。我很挫败。”
“中学时的语文老师,很爱讲一些这样的诗词,所以我现在喜爱文字,和他的熏陶有很大联系。”苏宜笑着解释。
“我也很喜欢听他的课,只有他的课我才不会睡着,可是为什么我的文学素养总是不见提升呢?”时清满脸郁闷,“不过话说那个时候他可是全体女生幻想的白马王子形象哎。”
“嗯,我也是,尤其欣赏他。”苏宜回忆着那位老师讲课时的样子,神采奕奕,谦逊儒雅,谈吐不凡。
“尤其?”顾修黎侧身看着沉浸在回忆里傻笑的苏宜。
额,失策,一不小心表现得很花痴,有很花痴吗?
“只是比较欣赏他的才华,还有为人。”苏宜连忙解释。
他是在吃醋吗
“傻瓜。”顾修黎笑,轻揉她的头发。
时清无奈地转过身,不如看风景。
“唉,沉迷于爱情中的愚蠢的人呐。”
后来她带他走了很久,去了很多地方,去了钟楼,进入藏经楼,看了铭文,去了留园,进了集镇,观赏了太湖石。
终于,连夕阳也要落下了,而她与他的苏州之旅,怕是也要告一段落了。
送走了时清,他开车将她送到楼下。
她走下车,“你待会儿要回酒店吗?”
“嗯,打算多留几天。”
“为什么?”
“我很喜欢这里,这个理由合适吗?”他嘴角微扬。
苏宜听出他话里的揶揄意味,不应。
“不早了,我送你回去。”
“就几步远,我自己就可以了。”只有一条马路相隔,而且,如果让爸妈看到,算了,结果还是不要想了。
“我不放心。”他牵起她的手,“走吧。”
一直到楼下,他和她,什么都没有说,只是静静地走着,就陷在昏黄灯光的交错里,仿佛可以一直走下去。
“就到这里吧。”她出声打破了宁静。
“苏宜。”他轻声叫她的名字,“明天,我来拜访伯父伯母,方便吗?”
苏宜呆住,他继续说,“第一次拜访,还是传统保守些较好,希望你不要嫌弃。”
她看着他,眼泪开始在眼眶中打转。
从来没有对谁说起过,漫长的等待是件多么艰难的事,因为她相信,一切值得等待的,都是值得的。
“我一点也不嫌弃,谢谢你,顾先生,我从来没有像现在一样感谢上苍让我等待了这么久,如果我放弃了,不知道还可以到哪里去找到你。”说完眼泪开始大颗滑落,几步跨作一步,扑到他的怀里,他没有推开,只是将她抱得更紧,仿佛要将她揉进生命里。
她呼吸着属于他身上让人安心的清爽味道,舍不得离开,也不忍离开。
两个人,此刻,真的是爱得浓烈不忍分开的恋人。
后来,苏宜拉开窗帘,他依然站在那里,眉目如画,身姿挺拔,直至今天她终于知道,这不是所谓的绅士的体现,而是入骨的思念无处安放。
夜月下,拉开的是一帘幽梦,留住的,是他带来的无限柔情。
即使有一天,他们说,你已老去,坚硬如岩,并且极为冷酷,却没人知道,你仍是我最深处最柔软的那个角落,带泪,并且不可触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