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颜不寿》九旒

6、6

　　青州城内却是废墟一片，有着零星百姓开始重建家园，或老或寡，都是些无力难逃的人。部队却在府衙修整，戚落背靠走廊的柱子，席地而坐，愣愣看着破败的庭院及墙角被摔成几块的衙扁，不由想自己上次到青州还是和父亲、兄长一起呢！那时府衙内种了许多花草，自己贪玩，踢翻了州同的几盆杂草，不，是兰花。吴州同整整哭了两个时辰，父亲拿着马鞭要抽她，一阵鸡飞狗跳，又碎了不少花花草草，吴州同哭得更凶了。最后还是哥哥出面承诺将太后赏给母亲的银边吊兰送过来，才解决此事。戚落一直想不通，堂堂七尺男儿为何比女人还能哭。不过短短数月，这府衙也如此破败，没了之前的雅致，也不具当时的威严。
　　吴桥在破城当日就被抓了起来，关在府衙内的大牢中。当初精心挑选的刑具全被敌人用在了自己身上，大概也算是古往今来的第一人。他还以为这一次应该会被折磨致死，直到刚刚被救了出来，才知道这半个月发生的事。来不急收拾一下，便匆匆赶过来。远远就看见戚落对着院子发呆，吴桥不由叹了口气。
　　“郡主…”吴桥轻唤了一声，戚落侧着脸抬头看了他一眼，又将目光转回庭院里，神情中没有他想象的那么脆弱和悲伤，吴桥忽然之间不知道还说些什么，别来无恙？怎么可能别来无恙，父母兄长俱丧，让他如何问得出口。
　　“吴州同”吴桥纠结万分，戚落忽的叫了他一声，吴桥低着身子应道，却见戚落发问：“你这院儿里的花全碎了，这次你可曾哭过？”
　　吴桥胸中一堵，这女娃好生记仇，可模样又不像故意给自己难堪，摸不清这小郡主心中所想，吴桥只得弯了弯腰据实回答：“不曾，自破城以来，臣一直被关在牢中，并不知牢外情景。”
　　戚落这才又将视线落在他身上，“其实只要人还活着，比什么都重要，吴州同还是快去梳洗一番的好。”
　　说完起身唤来内侍，“易城可来人了？”
　　“回郡主，高将军这会怕是已进城了，郡主不如到大厅等着，何必在这前院受罪。”
　　待高雄等人赶到青州府衙，却见戚落侧坐在厅堂的大椅上，一脚蹬着雕花扶手，一脚踩着脚蹬上。闭着眼，眉头微皱，似乎陷入梦魇中不能自拔。
　　高雄看见这样的戚落，有些心酸，忍不住唤道：“郡主”
　　这一声仿佛将戚落从梦中惊醒，猛然睁开双眼，神情警觉犀利，完全没有刚醒时的惺忪。高雄更是被这锐利似箭的眼神刺得心惊，有些无法适应戚落的改变。
　　“高叔叔，你来了。”戚落不甚在意刚才发生的一切，起身坐直又道：“近来变故横生，父亲兄长皆以殉国，这般血海深仇戚落必会一一讨回，只是我年幼且孤，行事诸多不便，许多事情还得拜托您…”
　　那边费听境明看着属下呈上来关于戚落的信息，不由眯起双眼，不由冷笑一声，倒是有点意思！
　　“殿下，临川的兵马已经到了徐州城下。”
　　“多少人马？”
　　“大约四万。”
　　“叫上众位将军，随我到城楼一观。”
　　徐州城下列着整齐的临川大军，费听境明等人登上城楼，便远远看见为首之人未着铠甲，一身素衣甚是显眼。
　　“答弩，可在你的射程内？”
　　右下手的守将抱拳回答：“殿下，远在射程之外。”回话之人乃是费听镜明麾下最好的弓箭手，这骑射之术远异于常人，听他这番回答，费听境明不由挑眉，并不意外。

　　转而向戚落喊话，“戚家女娃，你父亲兄长尚且死于我手，就凭你这区区四万兵马如何是我的对手？”声音不大却夹杂着内力，传彻整个战场。
　　“三皇子殿下似乎忘了，前不久还被我打下马。那晚殿下可不像这般，甚是狼狈呢。”
　　费听镜明也无意与戚落打口仗，倒是没有反驳，拂袖而去，双方便这般僵持着
　　戚家的家臣不又疑惑：“郡主，我们何时夺回徐州？”
　　戚落盯着前方的城门，只道一个字，“等。”
　　这四万大军除去雍州借来的兵马，剩下的都是戚家的嫡系，虽然人马不多，但胜在听从戚落调遣。戚家兵力众多，但到底效命天子，且多资历深厚，战功赫赫的将领，不一定听命于戚落一个女娃。在掌控易城之余，能抽出两万兵马已是不易。
　　费听境明等人聚于大堂，众人围着沙盘，商讨军情。
　　“殿下，这临川军马已围城十日，却不攻城，这是何意？”这几日都是加提将军带队出城迎战，却不见临川大军出击，生性好战的他打的十分不痛快。又不免疑惑，便问出声。
　　军师苏力青接道：“殿下，临川此番确实有些蹊跷。”
　　费听境明闻言，摩挲着下巴，不禁思索，忽的招来粮草官道：“军中粮草还剩多少，后方补给什么时候能到？”
　　粮草官不禁汗颜，神情有些慌乱，“回…回殿下，军中粮草尚可支撑半月，可是…可是后方补给却比往常晚了三日，如今还没有到。”说完竟是径直跪了下去。
　　费听境明闻言大怒，一脚踢翻桌案，“补给有误，为何不上报。”
　　粮草官更加兢战，：“澹台大人说西戎今年收成不好，粮草筹集有些困难，让宽限几日。往年也有这般情况，就，就没在意。”
　　西戎物土不丰，以至于时不时要攻打临川，抢些物资，粮草不足之事时有发生。但如今却不得不防。
　　“柯达，你再带些人守住粮草，切勿让敌军有机可乘。”
　　“苏力青，你速派人与母妃舅舅他们联系，让他们密切关注朝中动向，特别是费听康悦”
　　吩咐完这些，又叫：“加提，你随我出城迎战，我要亲自会会那女娃。”嘴角划过犹如刀锋一般的弧线，眼底深处却是绝对的肃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