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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4、毛富豪尊容训恩人,朱佳人孤魂上九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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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杰公司午餐酒会设在明日酒店的八楼,明日酒店为这个盛大的酒会也费尽了心思,但是令人遗憾的是:这个重要的酒会,成杰公司最大的股东毛先生却缺席未到。这可是件让人意想不到的事,连离他最近的几大公司高层也想不出他还会有比参加公司庆典更重要的事。最不满的要数一心要来结交他的段千平,在他看来,这是对他的极大的不给情面。不过,在黄其会先生高超的解释技巧下,毛先生的缺席并未对这个酒会产生多大的影响,段千平的不满也只好吞在了肚子里。可是稍后,那些寻求下单的客人想更多的了解此次服装发布会的细节时,又发现,他们抱以莫大兴趣的时装设计总理人,杨四平先生也未曾到场,接着,一些成杰公司的下游供应商又发现了他们的生产部经理也不见人影,卫立行又在想方设法的找自己的助理田蓉,以期缓解一下段千平心中极大的不满意。所有这些意料之外的事聚集到一起,让外人充满了各种各样的揣测。后来,卫立行得知了田蓉在后台昏倒的事后,不得不把正与朱时明坐在一桌的肖兰请来邻桌充数。即便如此,卫立行依然看出了段千平眼中的不愉快。于是,趁着酒意,她举一杯醇香的浓酒望着正襟危坐的段千平,打趣的笑道:
“段先生看起来像丢了什么宝贝一样,能不能说出来,也许我这凑巧正好有也说不定,那不就正好合了先生的卯隼?”
段千平见卫立行点穿了自己的心事,忙也端起面前的酒杯,笑哈哈的说:“我本来要趁着这个机会拜会毛先生,无奈缘分轻浅,正惆怅满胸呢。”
一边的黄其会就说:“我兄弟这人,做事一向不按常理,这样重要的场合,竟然搞得让人摸不着头脑,别说段先生不满意,就我做兄弟的,也很大意见。正等着他来撑起场面,他却神不知鬼不觉的竟没有个人影消息,怎不教人窝火?”
“我们怎么可以只为一二个人的缺席而坏掉所有的气氛?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毛先生只来这么一二天,甚至连这一二天也不来,那我们剩下的三百六十三,三百六十四天不就得天天惆怅满怀?对酒当歌,人生几何?对于这样的酒会,是不是该来得早上那样的歌舞才能聊解段先生的惆怅呢?只是略微有点可惜了,这里没有成杰那样的舞台,不过也没有多大关系啦,这听歌看舞的事不正如翻一下手掌那么容易吗?”卫立行坐在段千平对面似笑非笑的说。
段千平早已听出了卫立行话语中的弦音,不由得暗暗为面前这个年纪轻轻的小女人察颜阅色的能力叹服。便也不敢太把心中的事挂在脸面上,同她碰了一杯酒,便又自斟了一杯来敬旁边的史先生。
这史先生与段先生年纪相仿,自他一走进大家的视线,给人的感觉就是一副沉默不语,对世事漠不关心,苦行僧般的模样。
段千平一手端着酒杯,一手半护着酒杯,已经欠起了身子,笑容可掬的说:“很早以前就听黄先生说史先生对佛理很有一番研究。像我这样的浑浊中人,不知可有缘分得到些许先生的点化?”
史先生并没有为段千平的恭敬而报以同样的尊重,他还是像先前一样坐着,似乎对于对方的客套并不想给予相同的回报,他淡淡而平静的说:“佛总是教导世人:欲望是罪孽的根源。现在我所做的,只是对罪孽的忏悔而已,谈何点化?”
段千平见史先生既不接自己的礼,说话又不投机,心中很是不悦。好在黄其会先生在一旁打圆场,说史先生只能喝茶,不能喝酒,还没有待他解释完,史先生却也从随者的礼包里拿出了一小瓶酒,旋开酒盖,一边往自己的酒杯中倒酒一边还是一副先前的老模样说:“怎么可以用茶来陪代段先生的酒?”
黄其会见了,便故意大为惊叹起来:“我知道史先生已经三年滴酒不沾,这次为了段先生可是大大的破了例了!”
“我这是素酒,只怕还是屈待了段先生。”史先生一边把酒盖仔细拧紧,一边仍然一副淡然的态度说。
“段某人的莫大荣幸,莫大荣幸。我就先干为敬了。”段千平说完,把手中的酒喝了,又把酒杯底朝天的在众人面前展示了一回。看到对方也把酒给喝完后,便用调笑的口吻说:“对于史先生的破戒,不知道这算不算是我段某人的罪过?”
黄其会又大笑道:“我就说史大哥,这世道,你念什么经,向什么佛,搞得酒也不能喝,肉也不能吃,人这一辈子的乐趣,在你那里,还能剩多少?”
“我也看不出你天天喝酒,餐餐吃肉,乐趣在哪里?”史先生这话一出,惹得众人是无语又无趣。
卫立行便把话头岔开了,说:“改天我和杨经理带着下属们去拜访段先生,不知有没有空招呼?”
“卫经理与杨经理的大驾光临,我什么时候没有空了?”段千平又对着一旁的黄其会说,“像成杰这样前途无量的公司,是市里的重点扶持对象,我正在努力为成杰公司争取一些事务上的便捷与实惠,尤其是看过今天早上的时装发布会,让我不得不感叹贵公司不可估量的发展潜力。贵处的能人异士何其多!我就奇怪了,为什么这些人就想不到把他们的才华用在为人民服务上呢?不瞒大家,我也正受了市里的委托,四下里寻找有能力的人来我们这个城市服务,我斗胆向黄先生提个非份的请求,不知可否?能否从贵公司分一两个人材给我?”
“能被段先生看中的人真是三生大幸,就等于是‘鲤鱼跃进了龙门’,不过话又说回来,段先生这样明目张胆的挖我的墙角,可真给人有点不太厚道的感觉。”黄其会说罢大笑,听者也接着大笑。
“我只是试试黄先生的私心到底有多重,想不到你果然把这些奇货据为己有。让人觉得就像一毛不拔的铁公鸡。放心,我不会要你的那些心腹爱将的,像卫经理与杨经理这样的人,即便给了我,我也养不起他们,我只是想要两个对于贵公司可有可无而对于政府又有很大裨益的人,如果这你都不答应,未免就太自私了。”段千平边说边笑了起来,听得人也和着笑了起来。
“成杰公司的每个人都是不可缺少的,都是我们的宝贵财富,段先生是逼我太甚了。”众人大笑。在这大笑中,史先生已经借故退席。大家并不在意,继续着海阔天空的调侃。在这海阔天空的调侃中,公司与政府达成了一些特别的合作项目,比如政府在服装采购方面的首席合作与供应,关税方面的减免与繁杂手续的简便,银行存贷方面的优先与优惠,还有就是因为政府财政的紧张,文化事业推广方面缺少实施的资金,一把年纪的□□长靠着他的可怜兮兮从成杰公司募得了一大笔钱,其交换条件是:城市形象推广方面与文化底蕴发展方面必须与成杰公司挂勾。
午宴过后,成杰公司那豪华的大舞台继续上演未完的节目,早上缺席的人还是一样没有来。段先生与之一行人皆大欢喜的也已经告退。临行时,段千平再一次向黄其会先生提出了午宴上的那个在众人眼中看似玩笑的请求,这次他是静声悄语的向黄其会提出的,因此,得到了对方看似拒绝的应允。又着重提醒送行的卫立行不要忘记午宴上说要拜访的事,他为这事时刻做着最好的准备。还有一些宾客也因为着各自的事务不得不谢罪辞行。没有了这些人,看台上还是像早上一样的热闹。那些等待着最后关键时刻到来的成杰公司的职员们更是显得热情似火。
刘易山的缺席大家并不感到意外,杨四平的缺席也有卫立行明白就里,唯有成杰公司这个最大的东家——毛先生的缺席实在让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至从早上半途退出场面以后,便没有人知道他的踪迹。他已经久未与这个城市有所交集,他的那些朋友与相知也早已远离了这个城市,如果不是成杰这个产业还在这里,他恐怕早把这个城市的印象从脑海中删除了。这个城市,或者也可以说这个世道变得太快,他已经三四年没有踏足这里,今天的他,对于这里来说,是个十足的陌生人。但是没有人想得到,这个陌生人却毫无顾忌的抛下他的正经事,悄无声息的走进了这个陌生的城市里去了。现在,他在哪呢?
原来,毛天成这个大东家走得并不远,就在成杰公司外面的一个小咖啡厅的包间里敞开两手坐着,他的对面是刘易山,站在两旁的是他的贴身保镖。
刘易山一直惦记着朱莉的心愿,至从确定毛先生要来的那一刻起,他就在琢磨着如何向他开这个口。当毛先生在众人的陪护下走进成杰公司,非同一般的握住他的手时,他便很想把这个要求说出来。但是话没有说出口,对方已经用其它的事岔开了。喝茶的时候,他递给毛先生一张纸条,似乎对方也没有过目。等到节目开始,各就各位的已经各据一方,刘易山的心里便更像窝着一团火一样。好不容易捱过时装发布会,看看已经有人开始离开看台时,他才再一次把自己的要求用高档的信封郑重装好,着一个助理把它严肃的递交到毛先生手中。他目不转睛的看着他的背影,等待着他的答复。捱过了许久时间,杨四平已经离场许久,刘易山再次用相同的法子告知毛东家自己的要求,又过了许久,他终于看到:他的东家,大概是他也厌倦的舞台节目的无趣,或者久坐难捱,终于从他的位子上慢慢的站了起来,走出了看台。这样刘易山便跟着也出去了,在东家的身后,随着他走进了成杰公司外面不远的这间小咖啡厅。
刘易山尾随着毛先生进了这个包间,见着他敞开膀子靠在沙发上,一副神情凝重的样子正在等着他,看得出来,对方早已经预感到了有不好的事情发生。刘易山小心翼翼的在他对面坐下来,服务生为他们呈上两杯咖啡,然后很快的出去了。毛先生不言一语,气氛显得凝重,刘易山心里虽然火烧火燎,竟一时也不知道话该从何说起,只是埋着头喝着苦涩的咖啡。虽然他救过他的命,可以这样说吧。但有时他也这样想:他当时救他是不是上天注定的事,他不得不救他?可是在毛天成面前,他始终觉得低他一头,他觉得自己今天所有的一切都是对方赐予的,他的手里还攥着自己予夺的生杀大权。大概由于毛先生个子比刘易山略高一点吧,刘易山与他说话时总是仰起头来。
刘易山耐着性子喝了好大一会咖啡,他终于熬不过这寂静,埋着眼皮看着对方的脸说:“毛先生,你应该看出来我是有要紧的事一定要与你当面一谈的,才一而再,再而三的打扰你的正事,希望你能原谅我的失礼。”
“至我走进公司看到你的第一眼,你脸上忧心忡忡的神态,就让我疑惑,你发生了不好的事,但是我不知道这不好的事一定要与我扯上关系。”毛先生慢吞吞的喝了一口咖啡,不冷也不热的说。
他的这种态度让刘易山觉得:他们已经隔着千山万水的距离。他忽然觉得有许多事并不像自己想像的那样容易。他觉得自己了解面前这个对任何事都平静以待的东家,但这个东家,确实也已经整整四个年头没有回来过这个城市了。这样长的时间,谁也不敢断定一个人有没有变化。他把握不了东家的心思,因此他显得更加小心翼翼,生怕长久期待而来的结果会因为一件意想不到的小事而鸡飞蛋打。他又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说起才会让事理显得顺理成章,心中的那些词句在他脑海里旋转了个遍,又沉默了良久,最后他说:
“朱莉病了。”
毛先生像没有听到一样,或者在他看来,这是一件多么微不足道的事。他没有一点特别的回应,继续喝着自己的茶水。
刘易山觉得事情说得还不够明白,可是,像毛天成这样的人不应该不明白。他又咬着牙,说出了自己根本就不想说的一句话:
“她要见你。”
毛先生听了这句话,眼睛定定的停在刘易山脸上,刘易山琢磨不透对方眼中的含义。但是,对于毛先生的反应,他心里已经开始失望起来了。东家只这样的看过刘易山一瞬,便又把眼光收回去了。他敞开双手,微仰着头不知道是看天花板与墙的接口,还是看那窗外陌生的风景。过了一刻,他平淡至极的说了句:
“你让我很失望。”
刘易山周身一颤。现在他终于明白:自己是个没有用的人。他深深的垂下头去。他想起有一天晚上朱莉也是这样骂他的。她说得是对极了,对于她来说,他的确是个没有多大用处的人。他安慰不了她的心,给不了她所想要的幸福,甚至,他只会带给她没有尽头的寂寞与连绵不断的难过。或许,他真的是从来没有能够走进过她的心里。一个与之朝夕相处十几年的人,一个同床共枕了十几年的人,竟然从来没有能够让她有过快乐,这是一种怎样的无能,这是一种怎样的失败?而这样的无能与失败还残害了她本来青春无限的精神与身体,这便是一个人无能的最大的罪过。他的脑海中闪过她躺在病床上无力的指盼,她的无可奈何的等待和她那遥遥无期的希望。呵,她的那小小的心愿!她那让他忍着万般苦痛,心里百味杂陈的心愿……——他已经发觉对面的毛天成站了起来。他立刻像电触一般的抬起了头。他不容许他就这样没有结果的离开,到现在他还没有得到过他一句安心的答复。他,这个让她魂牵梦萦,至死不忘的人,必须得对她有所交待。他跳起来,挡在自己东家的面前。毛天成的两个贴身保镖赶近来一把扯开了他。这让他恼羞成怒:他把自己当成什么人了?!在他的心里,已经生起一种难言的悲哀。他拼命挣着自己被钳住的两个膀子,大声吼道:
“你必须得满足她的愿望!”
“我很忙。”毛天成一边继续不急不缓的走着,一边不露声色的回应道。
“如果连这么一个小小的要求你都不能答应,你将同我一样,是一个不可饶恕的罪人!你将比我的罪孽还要深重!”刘易山还是先前一样声色俱厉的吼道。
毛天成听着转身走了过来,走到刘易山面前,严厉的说:“他是你的妻子,她跟了你十几年,你这没有用的家伙,到头来还是得要我来替你收拾残局。”
“你早就知道我是个没有用的东西,但是你还是要把她给了我!你要知道,这十多年来,她就从来没有真正的跟过我!她的心没有一天花在我身上!我不过是你的替罪羔羊而已!一个可怜的替罪羔羊!”刘易山难过而又坚决的回应着东家的严厉。在他的心中,是无限的哀痛。
“你是我见过的最没有用,最窝囊的男人。让人感到悲哀的是像我这样的人的命竟是从你这种人手中救出来的,我为我自己感到非常难过。”毛天成说完这句话又预备转身走人。
身后刘易山厉声叫道:“我现在就以你的救命恩人的身份要求你,我,刘易山,一个给你再生性命的活命恩人要求你,你,毛天成,如果你要做一个忘恩负义的人,我绝不阻拦你!”
但是这令人震耳发馈的声音并没有能够留下毛天成的脚步,他已经拉开了包间的门,出去了,他的两个贴身保镖见着自己的主子已经离开,便把他往后推了个大大的趔趄,也跟着出去了。寂静的包间里,只留下无望至极的刘易山独自木头人一样的靠立在墙角。他不知道该怎样走出这个小小的房间。后来,这个自觉得失败至极,窝囊至极的男人抱着头,蹲下墙角,狠命的嚎叫了起来,像只月夜下受伤的狼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