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为师终为妻》松毛汤包

9、山门

　　黎渊上次大驾光临南慕山，还是十四年前，为了要回夜瑾心。

　　热情好客的南慕山即便是对这鬼王也是倒履相迎，只不过换了一种剑拔弩张的方式。

　　一群修士提着刀剑手持法宝对着手无寸铁的黎渊，这欺负起人来也是好大一副阵仗。

　　他是被夜瑾心磨成了好性子，自是不会将这撼树蚍蜉放在眼里，而是直问为首那人。

　　“把她还回来。”

　　森冷的杀气裹在不温不火的话音里。他像个纵马而来的文质书生，手上三尺青锋腾出嗜血的寒光，众生渺小得入不了他的眼——除了夜瑾心。

　　凌忘尘将手一负。问心剑含光在鞘，杀意似要破剑而出。却苦于主人的风轻云淡，只能低顺的在一旁垂头丧气。

　　他冷哼一声，脸上的狞笑有如洪荒巨兽龇出的獠牙，将那歹毒的挖苦无情地刺进黎渊心里。

　　“她已祭出金丹流放到了玄苦之地，鬼王神通，便去那里寻她吧。”

　　玄苦之地是何地，黄口小儿都有所忌惮。祭出金丹是何事，说书先生都能道出其中一二。

　　话音刚落，就见黎渊身上腾出黑色的鬼气。一双森寒的眼睛瞠得赤红，青筋顺着攥紧的拳头一路攀爬而上，似能听到杀气翻腾奔涌时擦过铁骨发出的金石之声。

　　传闻中‘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鬼王，这才露出了昔日杀戮本性的一角。便被凌忘尘淡然截口道：“鬼王是要屠了南慕山还是杀了我，可还记得与她的约法三章。”

　　张狂的嘴角勾出一抹耐人寻味的冷笑，他看戏一般看着眼前的黎渊。

　　只见黑云如盖的鬼气霎时散了个干净，露出了那张白璧无瑕的面庞。

　　黎渊愠怒难平，脸上狰狞得可怕。天大的愤恨与悲切被他融成一团菜色，深锁在眉间那不过拇指大小之地。

　　经过一番天人交战，黎渊终是含恨离去。

　　从那之后，鬼王再也没有进犯过南慕山。

　　至少在夜瑾心不在的这些年里，一切都相安无事，各自安好。

　　如今她得以返世，还落在了南慕山手里。黎渊用最后一丝隐忍布施来的太平盛世，也算是到了头。

　　所剩无几的耐心被漫长年月消磨殆尽，那口血成了压垮这粉饰太平的最后一根稻草。

　　南慕山的待客之道一如既往，不过是换了一批人，却半点长进也没有。

　　鬼王依旧惜字如金，只一句：“她在哪。”

　　潜藏的威慑从容不迫灌进耳中，但凡没缺心眼的都能听出其中怒气。

　　弟子们持着利剑法宝的手早已渗出了一层冷汗，忐忑不安地盯着面沉如水的鬼王，呼吸几近凝滞。

　　不知是那毕露的锋芒太耀眼，还是透出的杀气太骇人。弟子们吓得似连头发丝都染上了一层寒霜，纷纷望向阵列之前的男子，企图从他身上渡些底气来。

　　男子泰然自若的背影显得无比高大，如同一堵高墙将那渗人的鬼气隔绝，庄严得令人心安。

　　这回黎渊长了个心眼带来了百鬼，大有要与南慕山誓死方休的势头。

　　两两对峙，一触即发。

　　夜瑾心从人缝里磕磕碰碰地挤到前面，本就不厚实的身板被挤得更单薄了些。

　　那群与她一般大点的少年绷着一根筋，全然不知这身边何时窜过一个姑娘来。

　　在那一片如汪洋大海般的素蓝里，要一眼认出夜瑾心来，黎渊不费吹灰之力。

　　她才在人潮里窜出一个头来，黎渊望穿秋水，只为将目光落在她身上。

　　冷若冰霜的鬼王总算是神色稍缓，从眼角间漏出了些许难得的温情来。

　　其实说来，黎渊生得还是一副好皮相。

　　若不是忌于对他杀戮本性的畏惧之心，生而如此确实当得起齐整二字，乍看上去像个温文尔雅的翩翩公子。

　　百鬼蠢蠢欲动，却又十分安分的不敢跃前一步，只在他身后对着眼前这群可口的修士张牙舞爪。

　　两厢无声，人群中飞来一把利剑打破了那微妙的平衡。

　　“妖孽还不速速就死！”嗓子扯在剑声之后，听着还没有那剑势看得胸有成竹。

　　这世上总有些不怕死的跑到他面前当跳梁小丑。这样的人黎渊见得多了，杀得也多了。如今见了倒稀疏平常，是连抬眼一看都懒得。

　　黎渊百无聊赖地抬起手，遂见那柄飞剑凝在了半空中，进退两难。

　　再漫不经心地一挥，那把利剑像长了眼睛一般径直飞至手捏剑诀的少年面前。

　　出剑的弟子蓦地往后急退，慌乱中绊住了自己的脚吓得一屁股瘫坐在了地上。

　　那剑随着黎渊一垂手，突兀地拐了个大弯，落在了少年脚边不过一尺的距离。

　　剑插.入土时击起飞石土屑打在少年的脚尖，滚过一阵生疼。

　　见他还有心情与这毛头小辈寻乐，夜瑾心不由得松了一口气：如此倒是好打发了。

　　百鬼此时也感受到了她的气息，一时间躁动得更是高昂了几分。似要越过黎渊冲上前去对她献媚讨好——可惜还是不敢。

　　夜瑾心赶忙朝黎渊使了个眼色。

　　多年的相处下来，就是夜瑾心眉毛动一下他都能知道她在想什么——更何况是这写了满脸的送客之意。

　　眼下看来她还算安全，当着整个南慕山的面明目张胆的把她接回去确不是上上之举。

　　权衡片刻，黎渊抬手一拦，将跃跃欲试的百鬼挡在了身后。

　　百鬼纷纷不解地偏头瞪着血淋淋的无辜大眼望着他，见他不言，又转过头冲着夜瑾心裂开了血肉模糊的大嘴兴奋的笑。

　　这场面别提多瘆人了，胆小一些的当场就给吓尿了。

　　黎渊将目光挪到那为首男子身上，撇过一眼意味深长，随即转身离去。

　　晚风轻柔地拂起他墨色的长发，背影凄凉的融入夜色里。

　　百鬼看着独自离去的鬼王，又看了看夜瑾心，左右为难，终还是不情不愿的追随着黎渊的步伐浩浩荡荡的消失在夜幕中。

　　直到最后一丝鬼气消失殆尽，众弟子提在嗓子眼里的那口气转了一圈才沉回肚子里。

　　夜瑾心很会挑时机，趁着这如梦初醒之时，估摸着这些愣头愣脑的小子神思还不知在哪层天飘着，抬脚便要溜。

　　性命攸关，她是绝不犹豫半分的那种：这好不容易逮到一个逃跑的机会，她不赶紧跑了，难道还往里送不成？

　　俗话说得好，人算不如天算。

　　“叶姑娘？”

　　她这抬起来的脚还没来得及落地踩实了，凭空就被人叫得丢了魂。

　　夜瑾心身子一僵：跟你不熟……

　　企图装聋作哑，不料那人再唤：“果真是叶姑娘，怎的出来了，方才可是万分凶险。”

　　凌温肃那嗓子叶姑娘，将视线全扯到了她身上。

　　眼看是逃不掉了，她只能硬着头皮答道：“我看这么多人，好奇便跟过来看看。”这会子倒好，是装什么都没用了。

　　这两人一问一答，将笼罩在人群中的惊惧冲到了九霄云外。

　　凌温肃：“叶姑娘下次可莫要擅自走动了，请随我回客卿房吧。”

　　她心里是一万个不愿意，却还得作出一副惊魂未定的神情来唯唯诺诺地点了点头。

　　如今倒好，她是真把自己往里送了。

　　夜瑾心兴致缺缺地低垂着头，一脸生无可恋的模样在旁人看来还真像是受了不少惊吓——也怪可怜的。

　　就见一声往死里奉承不偿命的吹牛拍马借着风声飘进她耳朵里。

　　“不愧是沐光尊，就连鬼王也得看在您的面子上礼让三分。”

　　沐光尊——

　　夜瑾心倏地回头，这张脸她是断然不会认错的：那个罪魁祸首！

　　当真是冤家路窄……

　　沐光尊也朝她看了过来，那目光先人一步跃入她眼中，化作一星燎原之火。才熄灭的心虚死灰复燃，俨然有愈演愈烈之势。

　　夜瑾心连忙旋身避过，跟着凌温肃往回山的路走。

　　一路魂不守舍地走回客卿房，这边还没缓过神来就听见凌温肃道：“叶姑娘好生休息，家主吩咐了明日要见你。”

　　这话有如当头棒喝惊得她蓦地一怔。

　　方才还提防着那敌友难辨的沐光尊，这边催命的就来了。

　　若是之前没遇上那沐光尊，单是对上凌忘尘，借凌疏泽之手兴许还有回旋的余地。

　　可南慕山如今竟有这般厉害的角色，此人修为极高恐在她当年之上。

　　她这副模样就算骗得了别人，却绝瞒不过凌忘尘。

　　这可如何是好……

　　送走凌温肃，夜瑾心在房间里是急得跟个热锅上的蚂蚁。

　　转眼她看到庭院里错落有致的异木奇花，顿时心生一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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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_(:зゝ∠)_写这章的时候总有一种‘黎渊携百鬼在这里给您拜年了’的既视感（感觉会被打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