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织林的春天》覃兢

6、V_V

　　郭菏家是一座独立的两层楼房，一圈白墙将之围住，屋前小院留有足够的余地，红漆大门的右侧是一颗长出新叶的梧桐树，那树比屋子还高。
　　郭菏卧室在二楼，春日的午后两点，悠然静好，她正对窗而坐。
　　窗子是打开的，温和的阳光洒进来打在郭菏低垂的脑袋上，微风吹动她的黑发和衣角，郭菏闭着双目在背数学公式，有发丝吹进她的嘴角，她却浑然不觉。
　　楼下院子里传来轻柔的对话声。
　　“要考试了，她在房里复习呢，你直接上去啊，阿姨有事出去一下，在家里随意点。”是郭菏妈妈。
　　“嗯呢，谢谢阿姨，阿姨再见！”清脆的少女音礼貌回应。
　　郭菏听到这熟悉的声音，睁眼，眼里含着浅浅的笑意，双手撑着桌子探身从窗台看下去，聂璇的身影跃于眼前，她右手放在嘴边，“嘿”了一声。
　　聂璇闻声抬头，看到楼上窗户里露出半截身子的郭菏，嘴角咧开大大的笑，随即与郭母打了声招呼，便撒开双腿进屋往楼上跑。
　　聂璇人未到声先至，“郭菏郭菏！想我没！”
　　郭菏起身去拉开卧室房门，“鬼才有功夫想你。”
　　聂璇跟着进门，捏着鼻子怪声道：“可不就是你这只死鬼。”
　　每当这种时候，郭菏都选择沉默。这聂璇和赵蓓一样，总有法子令她无言闭嘴。
　　“你怎么回家了？放几天？”郭菏从桌上拿过一个苹果递给聂璇。
　　水果是郭母提前洗好放在郭菏桌上让她一边复习一边吃的，聂璇不爱吃梨，郭菏自然而然地拿了苹果。
　　聂璇接过咬了一大口，说话声嚼着东西含糊不清，“我刚考完试，这学期第一次月考，刚好考完回家，也就两天。”
　　聂璇在市里一中上学，周末都不回家，每月回一次。织林至市里之间的路程坐车要一个半小时，做趟大巴浑身不舒服，加上聂璇是个懒性子，因此就没勤于回家。
　　聂璇看上去和赵蓓一样大大咧咧不想事似的，可在学习上却能下功夫，比郭菏还勤奋。两人初中同在织林一中上，就凭聂璇考上了市一中郭菏没考上，就能说明这一点。
　　其实郭菏这人对什么事都不太上心，包括学习，她没有特别喜欢的东西，也没有特别不喜欢的。
　　除了付朗。
　　“我下礼拜一考试，后天。”郭菏说。
　　“不是统考吗？你们三中这回怎么没跟我们一起，记得以前都是一起的啊。”聂璇坐在郭菏床的床沿上说道。
　　郭菏耸肩，“不知道。”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聂璇站起身，把吃完剩下的苹果核扔进了郭菏旁边的垃圾桶里。
　　她随手翻了翻郭菏摆放在桌上的复习资料，指着那本密密麻麻写满了数学公式的小本子，“你之前在背公式？”
　　“嗯。”
　　“死脑筋！数学就是要多做题，你多做几道题理解理解不更好？背公式没用，没多久你就忘了。”
　　郭菏嘿嘿一笑，“我就喜欢死记硬背。”
　　高二一上来就分科，郭菏毫不犹豫地选了文科，她就喜欢死记硬背的文字类的东西。她最怕物理，物理那种繁杂的公式背了她也不会做题，所幸数学还好，上课认真听讲，记好笔记，做好每一套课后习题，数学成绩还算不错。
　　聂璇随意又看了看桌上放着的其它资料，这一看可不得了，简直发现了一个惊天大秘密。
　　“付朗是谁？”
　　郭菏瞪圆了眼，嘴微张，错愕地看向正同样错愕地看她的聂璇。
　　被翻出的草稿薄斜着躺在书桌上，纸面正停留在写满“付朗”二字的那一页。
　　郭菏懊恼地咬了咬唇，怎么忘记毁尸灭迹了？
　　“哟！你有情况啊郭菏同学。”反应过来，聂璇坏笑着看着郭菏，“从实招来！付朗是谁？这怎么一回事？”
　　郭菏支支吾吾着不知怎么回答，急得聂璇更是疯狂追问，不问出什么誓不罢休的态势。
　　她思前想后，见秘密已隐藏不住，于是便坦言说出了事情的始末。
　　“这么说，你是单恋？还是暗恋？！”聂璇听完鼓动着眼睛惊问。
　　郭菏脸颊微红，难得显出几分羞意，“嗯。”
　　“这春天来了，处处都是发情的味道啊。”聂璇慨叹着，又不怀好意地撞了下郭菏肩膀，“看不出来啊郭小荷，你也会春心萌动。”
　　“你管好嘴巴啊，别轻易提这件事。”郭菏认真嘱咐她。
　　“哎知道知道。”
　　她喜欢付朗这件事，终于不再是她一个人的秘密。
　　窗外梧桐长出鲜嫩可爱的新芽，东风习习，暖阳当空，天蓝的透明。
　　春天，是恋爱的季节。

　　周末转眼而过，周一上午九点考语文，郭菏七点多到学校，班上已经来了大半同学，混乱不齐的背书声充斥着整个班，闹哄哄的，冲散了几分早晨的清冷。
　　郭菏瞄了赵蓓座位一眼，空的，她还没来。
　　郭菏在自己座位坐下，跟同桌道了声“早”，翻开语文书摆在课桌上，小声背诵。
　　赵蓓八点二十起的床，她自己算好，十五分钟洗漱收拾，三十五出门，差不多五十到学校，再去考场差不多九点，刚好开考。
　　要考试了也不见她有丝毫紧张，心情轻快地出门，却在下楼的时候碰到刚好出门的吴子续。
　　这一大早的那么倒霉，竟碰上吴子续，她觉得自己今天考试可能会不顺。
　　收起脸上的笑容，直接无视，赵蓓面无表情地越过他走。
　　“赵蓓。”身后吴子续叫她。
　　装作没听见的样子，赵蓓继续下楼。
　　吴子续见状几个大步冲上去，借着身高优势拎着赵蓓后衣领将她拽回眼前，“耳聋了？”
　　赵蓓挣扎，无果，没好气地开口，“你干嘛！”
　　吴子续松手，“去学校。”
　　赵蓓吹胡子瞪眼，真是阴魂不散！懒地理他。
　　路上赵蓓买了两个大包子，她咬着嘴里的包子，把那包子当吴子续，狠狠地嚼，无论吴子续说什么，都不回应。
　　到了A栋五楼，赵蓓招呼不打右转进了高二六班。
　　吴子续哭笑不得，姑奶奶脾气真大。
　　不就说了句付朗不会喜欢她这种类型嘛，两天了还没消气。

　　高二六班在A栋北面，郭菏和赵蓓所在的考场设在A栋南面的教室，她俩在相邻的两个考场，所以一起过去。
　　进考场之前，赵蓓叫住郭菏，“考完在这等我一起走啊。”
　　郭菏答好。
　　两个半小时后，考试结束铃声响起，郭菏收好东西往外走，在过道等了一会儿，就见拧着眉一脸郁结的赵蓓走过来。
　　“我就知道！一大早出门碰上吴子续准没好事！你知道吗，我他妈古诗文默写，三个空没填！”赵蓓痛心疾首道，古诗文默写可是送分题啊！
　　郭菏黑线，“你这也能怪吴子续啊，心疼他。”
　　“你怎么不心疼我！试卷发下来老王非得在班上指名道姓骂死我不可！”
　　老王是高二六班的语文老师，为人古板严肃，以往有同学古诗文默写有一分丢了，都得在班上奋力批.斗。
　　郭菏忙安慰她，“好了好了，事已至此，你再怎么苦恼也没用了，下午考数学，记得把公式过一遍。”
　　赵蓓哀嚎两声，“苦逼啊！”
　　郭菏看着她不免觉得好笑，推搡着她，“走了走了。”
　　两人先回班上放东西，郭菏要上小厕，赵蓓说在班上等她。
　　吴子续刚洗完手，抬头便看见映入镜子中的郭菏。
　　男女厕所挨着，一左一右，中间是洗手池。
　　郭菏径直往右边女厕走，没看见他。
　　“学姐。”
　　郭菏下意识偏头，见是吴子续，脸上绽开了点点笑意。
　　“学姐，赵蓓呢？没一起来？”说着他有意无意往外面瞄。
　　郭菏赵蓓比他大一届，他叫郭菏一声学姐没什么毛病，但对赵蓓从来都是直呼其名。
　　“她在班上等我呢。”
　　又沉吟了一会儿，犹豫开口道：“她刚考语文古诗文默写三个没写出来，说是因为早上出门碰到你了......你这两天别跟她斗嘴，我怕她会打你......”
　　吴子续嗤之以鼻，“蠢东西。”又笑眯眯地看着郭菏，“那我先走了，你帮我转告她，付朗喜欢像诗一样的姑娘，她这辈子没机会了。”
　　付朗喜欢什么姑娘他当然不知道，唬一唬赵蓓还是绰绰有余。
　　郭菏一看就知道吴子续是在胡说八道，不过付朗喜欢什么类型的姑娘，从表面还真看不出来什么。
　　他和许多姑娘一起玩闹，好像不怎么讨厌，好像也不特别喜欢。
　　付朗......
　　她倒是突然想起一事。
　　“你们男生都爱玩什么游戏？”郭菏状似随意地问。
　　“游戏？魔兽世界？”
　　“魔兽世界......”郭菏垂眸细细咀嚼着，又问他，“你也玩？”
　　“我也玩。”说完狐疑地盯着郭菏，“学姐问我这个干嘛？你也想玩？”
　　郭菏答是。
　　“你马上就高三了，还玩游戏？！”
　　“劳逸结合。”郭菏一本正经道。
　　吴子续：“......”

　　第二天考完文综和英语，赵蓓和郭菏回到班上，三五同学各聚一堆对答案，脸上是或轻松或凝重的表情。
　　赵蓓也凑到郭菏眼皮子底下，问：“这次你感觉考得怎么样？”
　　“一般。”
　　“一般？”赵蓓一脸不相信地看她，郭菏虽不是学习第一，可排名一直都是年级上游，是个成绩好的，“你在逗我吧？以前考完问你，你都是说挺好的。”
　　郭菏沉默，这回是真的一般。
　　星期三高二高三照常上课，但高一的学生有九科，今天还在继续考，老师让他们下课期间尽量少去厕所，免得路过的时候打扰到高一考生。
　　星期四那天全部成绩就出来了，郭菏坐在座位上默默算着自己的总分，估摸自己的排名。
　　别人问她考得怎么样，她说好那是真的好，说一般就是真的一般。
　　幽幽叹了口气，她昂头望向窗外，天空有鸟飞过，她的神思正寻着鸟飞过的足迹。
　　“郭菏！”
　　来人是班上的男同学，叫陆凌丰，戴着一副无框眼镜，斯斯文文，为人却跟赵蓓一样“表里不一”，调皮捣蛋的很。
　　“班主任叫你去办公室。”
　　去办公室？难道是要说成绩的事？郭菏思索着。
　　“知道了，谢谢。”郭菏起身就走，却忽略了陆凌丰眼底一闪而过的狡黠。
　　待郭菏见到班主任询问“老师，您找我什么事”之时，才明白自己被人给骗了。
　　她还没去找陆凌丰质问，当然也没这个打算，便见陆凌丰堵在办公室门口等她出来。
　　“愚人节快乐！”他笑嘻嘻地开口，“你不会介意的吧，郭菏？”
　　她还能说什么，只得苦笑一声，“没事。”
　　语落，看见一脸不耐烦的付朗往这边走来。
　　她瞳孔微张，心怦怦乱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