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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第十八章 ...

  •   墓园在县城郊外,依山而建,满山的树木,郁郁葱葱,并不是扫墓的季节,偌大的园子里,除了墓园的管理人员,只有唯一和江劲两个人,在正午的阳光里,并不觉得阴森,有不知名的小鸟扑腾着翅膀飞过,偶尔的响动,更衬得一园的静谧。
      两位老人的墓地在墓园高处,遥遥俯瞰整个县城,山脚下,一江清流,蜿蜒而过,望过去,甚至还能看到从前跟外公一起去钓鱼的码头。
      江劲说:“这块墓地是外婆挑的,她那时就说好要和外公葬在一起。”
      在唯一的记忆里,两位老人的感情一直都很好,是旧式夫妻那种的相敬如宾,又带着点烟火气的亲密,她记得他们从不吵架,总是和气地说话,即使是已经上了年纪,他们依旧会坐在一起静静下棋,会在晚饭后牵着手一起在厂子里的小花园散步。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生前同衾,死后同穴。
      这样的感情,平淡至极,幸福至极,也幸运至极,更让人羡慕至极。
      唯一给外婆带了爱吃的点心桂花糖,又给外公带了爱喝的甜米酒。
      他们在墓前默默站了很久,江劲忽然说:“我妈妈也在这,去看看她吧。”
      唯一吃了一惊:“你妈妈在这?”
      他的母亲去世后就一直葬在省城的长青公墓,她还陪他去过。
      “我前些日子把她的骨灰迁回来了,和外公外婆一起,一家人在一起,总比她一个人孤零零在省城好。”
      他父亲的那个遗愿,已经把他母亲摈弃在外,她觉得难过,也有点无措,沉默了一会,才说:“我不知道,所以没带……”
      他只是摇摇头:“没事的,你能来看她,她就很开心了。”又说:“以后如果你能回洛清,有机会来看看她,再给她带。”
      他的笑容,带了点说不清的悲伤。
      江劲的母亲,唯一从小叫“秦阿姨”,记忆里是个很温柔的人,常常说话带着笑,因为做医生工作很忙没法照顾江劲,每次有假回来看,都会给江劲带很多礼物,补偿一样,知道她和江劲一块玩,也会备她的一份,对她很好,会给她扎很漂亮的辫子。
      虽然江劲小时候会为了母亲不在身边而赌气不吃饭,可她知道,江劲一向和他母亲很亲,所以他才会对小姨成为他的继母,有那么大的怨恨。
      秦阿姨的墓地离得很近,墓碑很新,大理石上的刻字墨迹鲜亮,象刚描上去还没干透,小小一张照片,是秦阿姨年轻的时候,扎两条辫子垂在胸前,笑得很灿烂。
      秦阿姨这样年轻的样子,唯一在母亲的相簿里也见过,那张照片里,母亲和秦阿姨站在一起,都穿着白衬衣和蓝布裙子,手挽手对着镜头笑,这样的亲密,象是很好的姐妹,可小时候的记忆里,母亲见了秦阿姨总是很客气,因为她收了秦阿姨给的礼物,会在家里狠狠责骂她没有规矩。
      她知道,江家是母亲的心结,这辈子是不可能打开了。
      下山的时候,他小心地牵着她,沿着石方铺出的山路,慢慢往下走,微凉的山风吹过来,她一直犹疑着,还是没能把那个问题问出口,害怕破坏这样难得的平和。
      走到山下的时候,他说:“我父亲葬在流花公墓,我知道雪姨也葬在那,合葬是不可能了,我只能选靠得近一点的墓地,也算是完成了他一家团圆的心愿。”
      他说话的时候,仿佛很平静,但她还是听出了他的不满和愤懑,他父亲对他母亲的背叛,对他和他母亲的摈弃,很难让人无动于衷吧?所以在她面前,他都不叫爸爸,总是说“我父亲”,那样嘲讽的口气。
      她只是无声地反握住他的手,他垂下眼对她,微微笑了:“我没事。”
      出了墓园,她借口上厕所,走到僻静处,打开手机,给父亲打了个电话。
      只响了一声,父亲就接起来,有点焦急地责备:“阿唯,你不要我们送,那上飞机前就该给家里一个电话,算算时间中午就该到了,也没接到你的电话,你的手机一直关机,你没想到会让我和你妈妈担心吗?”
      母亲在前天出院了,她已经请了两周的假,学校还有助教,公司还有实习,毕业论文还得准备,是该回去了,只是回去之前,她偷了一点时间,想留给他。
      她在这头解释飞机晚点,面不改色地撒谎,安抚好父亲以后,又给丁丁打了电话串供,丁丁不信她那“只是处理点私事”的借口,在那头很八卦地说:“帮你没问题,但你得告诉我和谁在一起呢,免得你真私奔了,你父母找我要人,我该找谁去。”
      她笑了一声:“那你就说你不知道吧。”
      “啊,你还真跟人私奔啊?……”
      顾不得丁丁在那头大喊,她就掐了电话,握着手机发了一会呆,才想起要走,一转身,就看到一个人站得极近,她被吓了一跳,看清是他,才松口气:“怎么过来了?有事?”
      他只是摇摇头,牵起她的手:“你太久没回来,我就过来看看。”
      不知道他来了多久,又听到了多少。
      她静了一下,才说:“我们走吧。”
      回到车上,他没有马上发动车子,问:“现在去机场吗?”
      她微微一楞,才摇头:“我的机票是明天早上的。”对他笑了:“好久没吃洛清的夜市了,我还蛮想念的”
      那年夏天,他们几乎每天晚上都去夜市吃夜宵,炒田螺,八宝饭,米粉,烧烤,刨冰,甜品……每天换着口味吃,怎么吃都好吃,怎么吃都不腻,一直到很久以后,她还记得洛清夜市里的各种美味。
      他象是很意外地,看了她好一会,才慢慢笑了:“那我们晚上去吃夜市。”
      回到洛清县城,已经是下午,他说:“时间还早,累不累,先去我那休息一下吧。”
      她以为他会带她去的是他住的旅馆,没想到,车沿着陌生的道路,开进一个小区里,他在其中一幢楼前停下来。
      他解释:“厂里扩建的时候我外公家的房子被收回去了,后来新生活区迁到这,就分了两套房子给家属,以前要用钱的时候,房子还没盖好,只卖出去一套大的,小的这套就留下来了。”
      她跟着他上楼,房子在顶楼,是套两居,做了很简单装修,象是刚打扫过,木地板看起来很干净,他从鞋柜里拿出一双崭新女式拖鞋给她:“我想你也许会来,就先买了一双鞋放着。”
      他还记得她的尺码,她换上去正合适。
      房子里家具很少,客厅里只摆了一套沙发,卧室的门开着,里面只有一张床,床边的简易衣柜,挂着他的几件衣服,因为空荡,显得很宽敞,看得出这房子没有人常住,几乎没有留下生活的痕迹。
      他带她去看书房,书房倒意外的拥挤,四壁的书柜,整整齐齐码满了书,书房的中央,堆着几口箱子,旧式的藤木箱子,她在他外公家见过。
      他说:“这一屋子,都是我外公外婆的藏书,当初房子拆迁的时候,费了些周折才留下来,本来我是想好好留下去的,但这些书还是在真正喜欢的人那里才有价值,洛清图书馆联系过我,我答应把这些书捐出去了,我记得你以前很喜欢在外公的书房呆着,要是有喜欢的书,你就选出来,我给你托运回去。”
      她是喜欢在外公的书房呆着,偌大的屋子,很多很多的书,她和他凑在一起,各自选喜欢的书,碰到精彩的章节,就念给对方听,一起惊讶或者嬉笑,消磨一整个下午。
      她摇摇头:“不用了,这些书很好,给更多的人看到才好。”
      电热水器烧好了水,她简单冲了个澡,热水蒸出了疲倦,换了衣服出来的时候,他不在屋子里,她找了一圈,发现他拿着手机在卧室外的阳台讲电话,她没走过去,卧室里没有椅子,她直接在床边坐下,床垫很软,勾得人想躺上去,她在枕头里闻到洗发水的香气,分不清是他留下的,还是她刚洗的头发上的,但很让人安心,躺上去就不再想动弹。
      她听到阳台的玻璃门被拉开的声音,听到脚步声慢慢放轻了走过来,但实在困得不想睁开眼,身边的床垫沉下去,是他坐下来,她感觉得到他的手在她的发上轻轻的摩挲,然后他的声音就近了,象在耳边,很轻地叫她:“阿唯,起来,擦干了头发再睡。”
      她没有应,他又叫了一遍,他的手轻轻拍她的脸颊,她就是不睁开眼,她听到他的口气有点无奈地:“别装睡,起来擦干头发,这样睡着小心头痛。”
      她迷迷糊糊地,有点想笑,可是就懒得应他,床边一轻,是他站起来了,听脚步声是出了卧室,她有点吃惊,努力睁开眼,就看他走进来,手上还多了条毛巾,她马上就合上眼,可已经被他抓了正着,站在床边,也不坐下,声音都带着笑意:“别装了,干毛巾给你拿来了,先坐起来擦头发。”又威胁她:“不起来,别怪我不客气啊。”
      他的不客气,就是挠她痒痒,从小到大就只会这个招数,果然,她不动,腰侧就感觉到他温热的手,示威地按着,她再也装不下去,要翻身躲开,却被他按住,要拖起来,她睁开眼,有点耍赖地讨饶:“我好困,别闹我好不好。”
      他拿她很没办法的样子:“谁闹你,头发还没干就睡,你想起来头痛感冒?”
      她懒懒地半合上眼,继续耍赖:“不管了,我好想睡。”
      他极无奈地叹了口气,就在床边坐下:“你就非要我服务到家,是吧?”
      她在心里偷笑,合紧眼,又假装睡过去。
      他的手指很温柔地,穿过她的发,毛巾轻轻地擦过,有细微的声响,她渐渐又迷糊起来,朦胧中,感觉他带着薄茧的手指,慢慢抚过她的眉,她模糊想起很小的时侯,他们俩一起在外公家一起午睡,他的睡癖,非要摸着她的眉才肯睡,外婆发现后,纠正过很多次他都改不了,后来长大了,偶尔的亲密里,他也很喜欢用手指摩挲她的眉,她想着,微微笑起来,然后,眼皮上就有了温热的触感,她知道他在干什么,他就爱这样闹她,她懒得动弹,没想到,他是不肯见好收好,贪心得不肯停,一下一下,虽然是小心地屏住呼吸,轻轻地落下来,她还是被闹得觉得痒,要扭头躲开,那触感却落在她的唇上,渐渐辗转加深,她睡意正浓,被他缠得有点恼,张嘴咬了一下他的唇,也不管他象是僵住了,就咕哝了一句:“江劲,别闹了,我困。”
      要翻身,他又不让她动,她只能蹭蹭枕头,不满地抗议了一下,他没有再闹她,她很快就沉进了梦乡。
      其实她并没有睡很久,昏昏醒过来的时候,天色还亮,想翻个身,发现梦里自己偎着的温暖,是带着心跳的胸膛,她惊了一跳,就清醒过来,才发觉他的手臂还环在她的腰上,她被他抱在怀里,两个人就偎在一起睡着了。
      她没有翻身,想起睡前被他闹,有点泄愤地,抬手戳了戳他的脸,他只是皱了一下眉,反而把收紧她腰上的手臂,象是抱着大玩偶一样把她抱紧,她挣不开,好笑又好气,又捏捏他的鼻子,他很不耐地抽抽抽鼻子,她开始觉得好玩,伸手掰开他的眼皮,他的眼睛转了一下,没有焦距的,眼皮又合上,象是梦呓一样:“阿唯,别闹,让我睡一下。”象是在梦里,迷糊地凑过来,就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安抚一样。
      她被亲得有点心软,手指轻轻划过他眉里藏着的那个小缺口,她给他的伤疤,他又皱了一下眉,没有反抗。
      她无声笑起来,不再闹他,缩在他怀里,靠紧他,却忽然听到低低的震动声。
      一阵又一阵震动声,从他那边床头传过来,她好一会才反应过来是手机的震动,刚要扯开他的手起身,他已经被吵醒了,松了环住她的手,抬手摸索过去,还没醒透的样子,人也不肯起身,只躺着,连翻身都懒,半眯着眼,反手摸了好一会还没摸到,她看得好笑,支起身,一眼就看到在他枕边的手机,身子横过去,趴在他身上,拿起来,就看到手机屏幕上那两行字:“蒋薇维来电,是否接听?”
      就象是一直香甜沉睡做的美梦,忽然被闹钟惊醒,她握着手机,是梦醒后的茫然和无措,一直到震动停了,象是才意识到梦醒后的现实,她有点慌乱地从他身上翻开,坐起身,他也跟着起身,手扳过她的肩,带着点没清醒的睡意,声音懒懒地:“怎么了?”
      她才想起把手里的手机递给他:“你的手机,回个电话吧。”
      他松了手接过去,她起身,才刚踩住拖鞋,就被他从身后拉住:“阿唯……”
      她挣开他的手:“我去洗把脸。”
      她从浴室出来时,他堵在门口,说:“阿唯,我和薇维,不是你想的那样。”顿了一下,欲言又止地,最后还是什么也没说。
      她只是笑了一下,没说话,伸手要推开他,却别他抓住手,说:“我不会有了别人还来找你。”
      她没有抽回手,任他抓着,只是有点疲倦地看着他:“江劲,小姨的案子,你是找了谁帮忙?”
      他象是极惊讶地,表情有一瞬的凝滞,抓住她的手松了一下,然后又握紧,声音有点不稳地:“和薇维没关系,津平的叔叔是我父亲的大学同学,是骆家的路子,和蒋家没关系。”
      她静静地看着他,他没有避开她的视线,眼里有着不安,她更觉得无力:“江劲,你是骗我还是骗自己,蒋家和骆家什么关系,蒋薇维的妈妈是骆津平的姑姑,那骆津平的叔叔是蒋薇维的谁?她的舅舅帮了你多少,她的表哥和你是合作伙伴,你能和她……”她顿了一下,笑了:“算了,今天不说这些事。”
      他还握住她的手,声音已经稳下来:“阿唯,我和蒋家没关系,你放心。”
      那又怎么样呢?明天之后,她放心不放心,其实没多大的分别。
      她忽然醒悟过来,望着他:“你和蒋家有没有关系,都和我没关系。”
      他楞了一下,就笑了:“好吧,那就和我们都没关系。”
      他的笑让她觉得心酸,深吸了口气,才说:“我饿了,去吃饭吧。”
      出门的时还早,才是傍晚,夕阳已下,夜幕还没降临,夜市还没到热闹的时候。她没让他开车,两个人牵着手慢慢走,他带着她穿过小区,小区里的环境很好,有大片的绿地,不大的人工湖,湖面上架着九曲桥,桥中央一座凉亭,有人在拉二胡,旁边围群了人,湖边的空地上,有人放了收音机,有点年纪的大爷大妈们,成双成对地在跳舞。
      路上还有很多人,就象从前在厂子里,天气好的时候,家家户户吃过了晚饭,就出来散步串门,就象现在,半大的小孩子溜着轮滑从路上成群擦过,年轻的父母推着婴儿车一边逗着宝宝一边笑,老人牵了狗在溜,一起走的夫妇,遇到熟人问“吃过了吗?”,兴致来了还会停下来聊一会。
      迎面一个小小孩,刚学会走路的样子,妈妈松了手,他就跌跌撞撞往前走,看到她走过来,仰起粉嫩嫩的小脸,朝她笑,笑得人的心都柔软,她也冲这个小可爱眨了眨眼笑,小可爱就乐得颠着扑过来,抱住了她的小腿。
      她被吓了一跳,连忙稳住身子,生怕带得这小可爱跌道,小孩妈妈也吓了一跳,三步并两步就跨过来:“宝宝,快放开阿姨。”
      小可爱只是瞪大了黑白分明的眼睛,仰头看着她,又扭头看了一眼妈妈,还没撒手,就被妈妈伸手抱了起来,好笑又好气地教训:“怎么能乱抱人呢,要跟阿姨道歉。”小可爱在妈妈怀里扭着身子挥着手臂嘴里还咿咿呀呀地嘟囔着什么。
      唯一越看越觉得可爱,就说:“没事的,宝宝很可爱呢。”伸出手要逗,就被宝宝抓住了手指,又冲她咧嘴笑,露出一口小小细细的乳牙。
      江劲在一旁对小孩妈妈说:“你家这小子还真有意思。”说着就把唯一的手拽回来,唯一有点好笑的,转头瞪他一眼。
      小孩妈妈就说:“不好意思啊,小孩子不懂事,”又笑着很轻地打了一下小可爱:“宝宝不能看见阿姨漂亮就乱抱,叔叔会生气的,快跟叔叔说对不起。”
      江劲被小孩妈妈调侃了,也不见窘,反而凑过去:“对啊,叔叔生气了。”说着就对着小可爱做了个凶狠的鬼脸,小可爱一扭身,举起小手,“啪”一下呼在江劲的脸上。
      江劲有点不可置信地,转头看唯一:“这小子是在打我?”
      小孩妈妈又被吓了一跳:“哎呀,宝宝怎么能打人呢。”转头江劲一连声说:“对不起对不起。”
      唯一瞪了一眼江劲,气笑不得地,转头就对小孩妈妈说:“没事的,不用跟他道歉,谁让他去吓宝宝。”
      江劲也在一旁笑:“是啊,没事的。”又偷偷和唯一咬耳朵:“比老七家的小子有意思。”又去逗小可爱:“你打人啊,不跟叔叔说对不起啊?”
      小可爱只是对着他扁着嘴,咿咿唔唔地嚷了句什么。
      唯一看不过眼,就哼了他一句:“江劲,你少无聊,别把宝宝弄哭了。”对小孩妈妈赔了个笑,拉起他要走,可小孩妈妈却看着她,忽然问:“你是阿唯?”
      唯一楞住了:“你认识我?”
      小孩妈妈就笑了:“真的是你啊,我一直看你们俩觉得眼熟,想认又怕认错,听你叫他江劲,我才敢确定,我是小惠啊,以前住在你们家后面那幢楼的,我们俩常一起玩的,你转学之前我们俩还同桌过呢。”
      记忆里好象是有这么个圆圆脸很可爱的小女孩,跟眼前这个娇小丰满的小孩妈妈依稀有点象,唯一很快就笑了:“是你啊,我记得我记得,对不起,刚没注意,就没认出来。”
      小惠还是笑眯眯地:“我生了宝宝就胖了好多,一直没减下来,你没认出来也不奇怪。”又问:“你们俩是回来探亲呢?我听说江劲还有套房子在这,你们回来就住这是不是?”
      唯一不愿意多说,只是笑着点点头,江劲一向不耐这些客套,她安抚地捏了捏他的手背,他就配合地笑了,主动转移话题:“你家这小子多大了?”
      “一岁零两个月了。”
      小可爱看大人们在说话,就安静地在妈妈臂弯里,睁着大眼睛看,唯一忍不住又伸出手,轻轻碰碰他的小脸:“宝宝真的很可爱。”
      做妈妈的都是这样,孩子被夸都会很开心,小惠笑着说:“现在看着可爱,皮起来的时候人都给他折腾掉层皮,等你们自己有了孩子就知道了。”
      唯一没有接话,只是笑。
      小惠又有点唏嘘地说:“看着你们俩从小就要好,现在还能在一块,真好。”
      唯一还是笑,问起小惠的丈夫家人,又聊了一会儿时的玩伴。
      江劲在一旁终于忍不住了,偷偷挠了挠唯一的手心,唯一看了他一眼,就很快地收住话,和小惠道了别,小惠说了家里的楼号,一直叮嘱唯一有空去家里玩。
      分别前,唯一跟小可爱说再见,小惠就逗孩子:“亲亲阿姨,说再见。”小可爱听话地凑过来,软软的小嘴,在唯一脸上“啵”了一下。
      走了没多远,江劲忽然转过来,很快就在唯一脸上啄了一下,然后若无其事地牵着她继续走。
      唯一措手不及,呆呆地被牵着走了好一段路,才笑着骂了一句:“无聊!”
      他不说话,两个人默默又走了一段,她咳了一声:“生气了?”他还不说话,她就摇摇他的手臂:“跟你说话,没听见啊?跟我说话。”
      他才很不情愿地开口:“为个小屁孩你说我无聊,你要我说什么。”
      她真是哭笑不得:“你还真是无聊。”
      他忽然就站住了:“我就无聊,怎么了?”
      一低头就猛地亲下来,她挣扎不开,眼睛慌乱地看着四周,话都被他含在嘴里:“江劲,你疯了……在大马路上呢……”他停下来,垂着眼看着她笑:“那就不在大马路上。”
      他抱着她往路边的树影下带,她根本挣不开,被他遮在怀里,他又亲下来,起先是有点凶狠地,慢慢就温柔下来,一边亲一边喃喃地叫她:“阿唯阿唯。”
      她的眼泪忽然就流出来,因为在他的亲吻里的绝望,那么可爱的孩子,一直在一起的“真好”,他和她,都不可能有了。
      让他们停下来的,是肚子饿到咕咕叫的声音,是他的,也是她的,两个人尴尬地对视,都笑了,他的手指轻轻擦过她的眼角,低声说:“就算饿,也不用哭啊,哥哥带你吃饭去。”
      她笑着:“那还不快点,再饿下去,我就不是哭,是咬你。”
      他大笑:“好好好,马上。”
      洛清的夜市也变了样子,再不是以前脏乱的大排挡,整齐地划分了每个摊位,统一的格局,各色的招牌,灯火通明,人声鼎沸,各种食物的香气混在一起,引得人食指大动。
      他们先去喝了粥,因为他不能吃辣,叫的爆炒田螺和香辣烤鱼大多落进她的肚子里,又去吃了八宝饭,看见烧烤摊,辣椒爆呛的香味让她停下来买了好多串,最后在甜品摊上,又叫了鸡蛋甜酒,她胃口很好,一直不觉得饱,计划着从街头吃到街尾,却这也不许他吃那也不许他吃,他开始好脾气地看着,后来就开始劝,最后强硬地不准她去吃刨冰:“不能吃那么杂,小心拉肚子。”
      她几乎是被他拽上出租车的,也不顾司机师傅诧异的眼神,他只是很凶的数落她:“你就会管我,你以为你的胃是铜墙铁壁,吃那么多乱七八糟地,不怕拉肚子?”
      她很小声地顶了一句:“我的胃好着呢,再说也没吃什么,哪那么容易就拉肚子了?”
      他的脸色一沉,一直到下车都不肯说话。
      司机师傅找补的时候,当着他的面对她说:“小两口有什么好斗气的,他也是为你好,撒个娇就过去了,啊?”
      上楼的时候,她还真跟他撒娇了:“真生气了?我就是太久没吃了,馋得很,就忍不住多吃一点,不用这么紧张。”
      他看了她一眼,不说话,大步蹬蹬蹬往上走,她也气起来,站在楼梯间的转角不肯动了,他走完上一段楼梯才发现她没跟上去,从上往下望着她,她抬头瞪着他,好一会,他才肯让步,有点无奈地,又转身走下来,牵起她的手:“上去吧,站在这干什么?”
      她不动:“不上,上去也是看你摆脸色。”
      他苦笑:“现在是谁在摆脸色?”她甩给他个白眼,他就低声说:“你自己也知道,平时注意一点,才不会有事……我也是,担心你。”
      她放不下生气的架子,只哼了一声:“我累了,走不动了。”
      他笑起来:“我背你,好不好?”说着就在她面前蹲下来,她说:“你行不行啊?”还是抱住他的脖子,趴在他背上。
      他慢慢直起身来:“就你这点体重,这么多年都没长过,小菜。”
      他稳稳地往上走,一步一步,她把脸埋在他的肩上,强忍着才不会落泪,只有在他面前,她才会这样任性,也只有他,会这样纵容她的任性。
      或许连老天都怜悯她,这一路上来,竟然都没碰到人,就让他们就这样安静地走最后一段路。
      走最后一段楼梯时,她忽然开口,问他:“江劲,这么多年,你想不想我?”
      他的脚步顿了一下,然后毫不迟疑地答:“想。”
      她还追问:“有多想?”
      “很想。”
      在家门前,他放她下来,她在她前面站定,对他笑:“我也很想你。”
      她勾住他的脖子,踮起脚,主动亲了他。
      这是她,最后一次任性。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第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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