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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初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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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国内著名导演高淮执导,顾蓝、郑松领衔主演的都市爱情电影《长情》今日上映。零点场首映的票早已被抢光。许眉攥着盛薇送她的电影票,在人满为患的影城里,顺着人潮走走停停,打着哈欠排队入场。
高淮导演的电影向来是网民们公认的良心作,尤其是近几年来随着电影市场的健全,他的每部电影都在不断打破原有的记录。无论口碑还是票房,皆已到了业界难以企及的高度。
这也是许眉半夜不睡觉独自跑来电影院自嗨的原因。
票是盛薇守在电脑面前掐点抢的,若不是她临时接到试镜通知去了外地,只怕许眉还没这个机会来首映场观影。
片长117分钟,讲述的是一对青年男女,在各自的生活中历经沧桑后,邂逅于梅里雪山山下的小旅店里。纵情,放肆,相爱,然后告别。
热烈而狂烈的爱情终只是镜花水月,可望而不可即。
电影落幕,灯光亮起,照亮了许眉泪流满面的脸。
在片尾郑松沧桑伤感的歌声里,观众开始陆陆续续的散场。许眉扶着椅背缓缓起身,被后面的人挤到忍不住踉跄了一下。
差点没站稳摔下去。
一双手适时伸过来扶住她,许眉抬头望去,是旁边的一个女生,看上去很年轻,约莫二十岁上下。一头直发散在肩上,笑得娴静又美好。
女生在看清许眉的脸后,怔了怔,随后善意的递给她几张纸巾。
许眉接过,笑着轻声道谢。
排队离开放映厅后,许眉下意识回头找那个女生。但往来人海茫茫,那女生早不知道顺着人群走到哪里了。
正失落间,许眉忽然感到肩头被人拍了拍。
“你是在找我吗?”
许眉回头,对上一双笑眯眯的眼睛。
“一个人来看电影?”那女生自来熟的问。
“嗯——”许眉点点头,见她身边没有人,反问道:“你也是一个人?”
“是啊,”女生耸肩做无奈状,“这部电影我期待很久了,实在等不到白天场。”
“的确很精彩。”许眉评价这部电影,“哭点很足。”
“高淮导演的风格向来如此——绞尽心力的描绘出一个完美的幻境,再毫不手软的将其亲手撕烂,虐的人心肝儿颤。”
许眉点头认同。
尽管如此,还是有大批的人上赶着来找虐。
二人边走边聊,女生又问许眉:“看你哭的那么伤心,是有什么故事吗?”
许眉笑笑有些赧然,“没有,是我的泪点比较低。”
“哦——”女生叹了口气,故作老成的感慨:“经历的多了,就不会这样了。没什么感情是能天长地久的,分离与告别才是生活的常态。”
许眉不由得多看了她两眼,目光中带了几分探究意味。
女生浑然不觉,她走着走着,不经意间往窗外扫了一眼,忽然笑了:“你看,下雪了。”
许眉顿住脚步。
12月10日,节气冬至,这个城市的初雪终于姗姗而来。
雪花又细又碎,在风中轻飘飘的打着旋儿,在浓重的黑夜里点缀上几笔晶莹的白,看上去柔软又安宁。
许眉停在窗前,视线稍微偏移,从她所站的高度,轻而易举的就能看到百米外某建筑大楼上流光溢彩的四个大字——花年娱乐。
真特么气派!
十分钟后,许眉来到花年公司总部楼下。
一路走来,不断的有雪花落在她的头上衣服上,融化成水珠再凝结成冰丝,然后被许眉无情的扫落,又回归到冰雪中去。
此时,雪下得更大了,而风反倒变小了。花年公司大门建在高高的台阶之上,许眉抬头仰视它,心底无端升起淡淡的伤感。
眼眶又红了。
模糊的泪眼中,许眉忽然看到台阶上走来一个人。
周崖带着两份不靠谱的文件,和某位经纪人不靠谱的期许,头疼的走出公司大门。风雪挟着冷意扑面而来,冻的他连打两个寒噤。
台阶走过大半,他终于注意到前方站在雪地里瑟缩的许眉。
她今天穿了身红色的夹克服,色调偏鲜艳。在静夜中,在风雪中,像簇正在微弱燃烧的小火苗,摇摇欲坠,随时会灭。
等他走近了,她问:“还好吗?”
几天过去,许眉接受的有关周崖的消息太多了。当她把所有的负面情绪梳理好之后,发现最令她不安的,就是周崖签约花年这件事。
——那么残酷的公司,每年吃进去那么多人,能出头的人却寥寥无几。而周崖无背景无靠山,作为那最不起眼的底层小虾米,他的未来会怎样。
周崖:“还好。”
许眉盯着他明显消瘦的脸颊:“你瘦了不少。”
“最近在减肥,”周崖轻声问,“你怎么来这了?”
“我去那边边看电影,路过这顺便看看。”
周崖:“学校在反方向。”
许眉:“我不回学校。”她顿了顿,解释,“宿舍十二点门禁,现在已经快凌晨三点了。”
周崖不住校很久了,连学校规定都记不清了,经许眉提醒这才想起来。
“那你怎么办?”他问。
许眉抬手向前指了个方向:“网吧。”
24小时营业网吧,有包间有沙发有空调,条件半点不比小旅馆差。
周崖看她半天,率先迈开脚步:“走吧。”
许眉原地站了一会儿,才拔腿追上去:“你也去?”
周崖目不斜视:“网吧太乱,你一个女孩子在那过夜不安全。”
找到网吧时,二人身上已经快湿透了。好在网吧空调开的足,脱掉外套也不觉得冷。
许眉要了个黑房,开了两台电脑。
周崖躺倒在沙发上,闭上眼睛要睡觉。
许眉看着他身上那层薄薄的T恤,皱眉说:“你这样睡会感冒的。”
周崖迷迷瞪瞪的:“我不睡,我就眯会儿。”
许眉:“……”
你那分明是准备长睡的架势好不好。
她将两个抱枕分别塞到周崖的后颈和后腰上垫着,以防他睡醒后不舒服。又向服务生借了个单子,叠两层搭在周崖肚子上,以防他睡眠中着凉。
周崖全程瘫着,不声不响任由许眉折腾。许眉望着他线条明晰的侧脸,叹了口气,忽然从心底生出种正在伺候孩子的错觉。
一个想法忽然破土而出,并迅速膨胀占满脑子。许眉凑到周崖耳边,以极暧昧的语气轻轻问,“周崖,你让我给你当助理好不好?”
没有回应,睡得真死。
许眉撕了两张纸巾,揉成团塞进周崖耳朵里,扭头就把键盘给敲得震天响。
清晨六点,周崖准时睁眼。这是多年养成的生物钟使然。
他坐直身体,发现身上被盖了两件外套,一件红的,一件黑的。再偏头,看见许眉穿着薄毛衣正在聚精会神打游戏。
一,二,三,四,五,六,七。桌上东倒西歪躺了七个啤酒罐。
他歪了歪头,从耳朵里抠出两团卫生纸,顺手扔到桌上。
许眉注意力终于从电脑移到他身上:“醒了?”
“嗯,”周崖目光也移向她的电脑,淡淡道,“你输了。”
许眉再回头看电脑,果不其然,己方基地已被敌方轰了个稀烂。
她笑笑,撒开键盘:“走吧,去找点东西吃,我饿了。”
临走前,周崖不小心瞄了眼她的战绩,八连跪。他看她的眼神顿时充满了佩服。——这都能笑得出来,真不简单。
一夜过去,外面积雪堆了大约有两指厚。但天气已经放晴了,东方刚升起的太阳又圆又大,映红了半边天。
“你想吃什么?”周崖问。
许眉:“吃面。”
“这边没面馆。”
许眉想了想,坚持道:“我要吃面。”
她嘟着嘴像在撒娇,周崖笑了笑,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爽快道:“行,带你找面吃去。”
如此亲密的动作让许眉顿时怔住,他他他这是还没睡醒?
周崖走了几步,回头看她还在原地,喊道:“跟上啊。”
许眉满头疑虑,小跑着跟上,“去哪儿?”
周崖:“公司食堂。”
许眉:“……”
两碗清汤面。
许眉往自己碗里加了好几勺辣椒油,拌匀,低头大口大口的往嘴里塞,仿佛几百年没吃过饭的样子。
相较周崖就斯文多了。他没放辣椒,而是加了几勺醋,不紧不慢慢条斯理的开吃。许眉碗底汤都喝干净了,周崖才刚刚吃进去半碗。
许眉抹了抹嘴,问:“你今天有什么安排?”
周崖抬眼:“你要干嘛?”
许眉:“……问你回不回学校?要不回我就先走了。”看你那什么眼神,防我跟防狼似的。
周崖加快速度吃面,说:“回,今天有彩排。”
新年晚会的彩排,音乐系与舞蹈系的合作舞台,周崖主唱闫晓琴领舞。许眉最近闲的发毛,成天只知胡思乱想,差点把这茬儿给忘了。
她脑袋里转过好几个弯:“你们彩排,我能去旁观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