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水长情》小锦袖

31、人生如戏

　　杜静华又开始带新人了。
　　短短两天内，这个消息像长了翅膀似的，飞速的传遍了内地娱乐圈，引得各大媒体同行忍不住的侧目。

　　李曼辛第一时间打来贺电：“恭喜。”
　　许眉：“我以为你会说节哀。”
　　李曼辛：“如果你签的是别的公司和经纪人，或许我会那么说。”
　　许眉：“照你这么说，我运气还真不错。”
　　李曼辛哈哈大笑：“是啊，漂亮又聪明，运气也不差，我呢就先预祝你前程似锦，马到成功，荣华富贵，财源滚滚……”

　　一声清晰可闻的吞咽声，似乎是某种液体流进喉咙。

　　那家伙竟然在电话那头自己干了一杯，许眉一阵无语。她目光在办公室环顾一周，没有找到任何带酒精性质的饮品，只好拧开案头的一瓶矿泉水，装模作样的灌了半瓶。
　　笑吟吟道：“承你吉言啦。”

　　与李曼辛侃完，许眉捏着手机思虑片刻，终于下定决心，拨通周崖的号码。

　　电话接通的那瞬间，许眉心里莫名升出种惴惴的感觉。

　　“喂。”
　　许眉：“是我。”
　　周崖：“嗯。”
　　许眉：“我有事要告诉你。”

　　周崖：“我听说了。”
　　短短四个字，不带任何情绪。

　　“你……没有什么要说的吗？”
　　许眉的话有些含混，电话那头静默了几秒，周崖忽然哑着嗓子道：“别怕。”

　　许眉抬手盖住眼睛，向后靠在椅子里，心里无端升起种酸涩的感觉。
　　——他竟然懂了。她藏在心中那隐秘不宣的，连自己都不敢承认的不安和惶恐，隔着手机，竟如此轻易的就被他所看破。

　　“别怕，你可以的，”周崖沉声安慰，“更何况，还有我。”
　　“周崖——”许眉想笑，可是开口声音却是颤抖的。
　　“我在。”
　　许眉捏着手机攥紧了手指，却没再说话。

　　挂断电话，她的眼睛被掩藏在掌心里，略微有些湿润。她咽下即将从喉咙里溢出的低泣声，在脸上胡乱抹了几把，颤抖着舒了口气。

　　怎么会这样，许眉仰头悲伤的想，明明好好的，怎么会忽然就失控了呢。

　　席文才找了周崖半天，终于在酒店步梯间的台阶上找到了他。

　　逼仄的空间里充满浓浓的烟草味。

　　席文才冷不防被呛了好几声，才在一片烟雾缭绕中发现了周崖的身影。他身上穿着干干净净的衬衫西装，毫不讲究的坐在地上，指间燃着一根烟，还在源源不断的制造烟雾。
　　那根烟即将燃尽，而周崖却毫无知觉。

　　“你在干什么！”席文才几乎想都不想就冲了过去，劈手夺下他手里的烟屁股，火星子不小心碰到手上，烫的他直龇牙：“抽烟？能耐了嘿！”

　　席文才正准备斥责几句，结果看到他明显憔悴的脸色，忽然骂不出口了。

　　“你怎么了？”席文才话中带了点小心。

　　“累。”周崖疲惫的闭上眼，“很累，从来没觉得有这么累。”

　　席文才大约猜到了什么。
　　作为花年内部人员，他今早还不到六点就被工作群里的消息炸醒了。十七八个像他这样的二线经纪人，都在兴致勃勃的讨论一个人
　　——许眉，那个杜静华亲自签进公司的小姑娘。

　　周崖的心烦，多半也来源于此。

　　席文才：“人的精力本就有限，不可能同时顾及太多的东西。”

　　周崖：“我知道，可我不能舍弃。我们已经走了这么远，不能在这个时候说撒手就撒手。”

　　要么别开始，要么坚持到底，在周崖的认知里，绝对没有半途而废的道理。

　　席文才叹了口气，坐到他身边，自己掏出根烟点了。
　　“感情这个东西有点怪，它要讲究天时地利人和。首先你人得对，其次，时间也得对，不能早，也不能晚……”
　　周崖：“我没那么多毛病，我只要人对就好。”
　　席文才：“……”

　　这时，席文才的微信又疯狂的开始响。

　　席文掐了烟，从兜里摸出手机，看了一眼后，忍不住“哦哟”了一声。

　　周崖侧目。
　　席文才：“你那个小女朋友出新造型了，你要不要看。”
　　不等周崖反应，席文才便将手机硬塞到他面前。

　　只见屏幕上的姑娘，乌发微卷，色调清新，一袭薄荷绿的短款纱裙衬着她雪白的脖颈和臂膀，五官上的犀利感被化妆师着意弱化，气质俏皮可爱，颇似炎炎夏日中的一抹清凉。

　　不得不佩服的明星包装，杜静华果然大手笔。

　　席文才眼红的咋舌：“助理、保镖、宣传一步到位，专用的化妆师、造型师，啧啧，人比人吓死人呐，想想你刚出道时那光景，真惨……”

　　周崖没有回应。

　　席文才撞了他一下：“下周有《长夜雨》的电影发布会，许眉也会参加，你好好准备。”

　　周崖没反应过来：“准备什么？”

　　席文才意味深长的盯着他。

　　下一秒，周崖豁然明朗。

　　席文才神情古怪的拍拍他的肩膀：“你们仨同台，哈哈，那场面想想还挺有意思的！”

　　周崖：“……”

　　许眉最近也正在为这事操心。

　　与周崖不同，这次发布会最令许眉头痛的，不是郑松，而是盛薇。盛薇作为这部电影的主演之一，发布会是必然要出席的。

　　不得不说，江湖很小。

　　自从上次在片场不欢而散后，许眉终于要再次与这位昔日同窗正面交锋了。

　　许眉想起前段时间网络上针对盛薇闹得沸沸扬扬的小三事件，最后似乎是被人悄无声息的压下去了。许眉作为旁观者，至始至终也没弄明白整件闹剧的来龙去脉。

　　对此，杜静华给出了个含糊其辞的解释：“某广告公司的董事长出面替她摆平的。”

　　许眉更加茫然了。

　　杜静华多便说了几句：“东窗事发之前，盛薇见势不妙，当机立断踹了那制片人，转身特麻利的抱上了那傻缺董事长的大腿。那董事长是做电影投资的，制片人的夫人不敢得罪，只能忍气吞声不了了之。懂了吧。”

　　杜静华没说那傻缺董事长是谁，许眉也无从得知。

　　月中，《长夜雨》电影发布会在市中心的某家酒店的会议厅举行。

　　制片方给许眉安了个“特邀主演”的头衔，听起来相当的唬人。据说，这是杜静华亲自去制片人公司给她活动出来的。

　　许眉被保镖和助理簇拥着入场，她来到嘉宾席，发现她的位置被安排在郑松的身边。

　　照理说，这种场合的座位是按照番位来排的，从中间开始一番二番依次排开，许眉作为最末番，这男主旁边的位置，怎么也轮不到她来坐。

　　她下意识的回头望杜静华，有些无措。

　　杜静华倒是淡定：“主办方怎么安排的，你就怎么座，不用管别的。”

　　许眉：“可——”

　　可她并不想与郑松挨着坐。

　　杜静华：“我们这圈子不大，来来去去就那么些人，你们不可能永无交集，你早晚要学着应付这些人的，逃避没有用。”

　　许眉似乎听进心里，问：“那我该怎么办？”

　　杜静华：“该怎样怎样，不用多理会，主持人若有意提起你和郑松只之间的关系，不必承认，也不要否认，保持沉默就好。”

　　许眉不知她这什么意思，皱眉不赞同。

　　杜静华：“我知道你不愿意跟他扯上关系，给我点时间，我保证在两个月之内，给你把这事儿解决了……我是你的经纪人，相信我。”

　　许眉垂下眼，不再反驳。事实上，除了按照杜静华的安排去做，许眉也没别的路可走了，她没得选。

　　半个多小时后，其他演员零零散散也到了。

　　郑松神态自如的坐到她左手，没有半丝尴尬，甚至还友好的冲她露出一个笑容。
　　周崖在距离她两个位置的地方，一脸漠然。
　　盛薇踩着细高跟款款走来，一屁股坐在她右手边，笑靥灿烂如花。

　　许眉：“……”

　　脑子里闪过杜静华说的那句话——“该怎样怎样，不用理会。”

　　她终于彻底领悟了。

　　——人生如戏啊，演呗。

　　许眉端正了姿态，眼观鼻鼻观心，安安分分的呆着，想装成个透明人。谁知盛薇竟然主动跟她搭话了。

　　“好久不见。”
　　盛薇声音压得很低，从远处看不过是稍微动了动嘴皮的样子。
　　许眉微愣，只听盛薇笑道：“恭喜！”

　　许眉低声：“什么？”
　　盛薇笑的端正：“恭喜你正式踏足娱乐圈，成为这浩浩荡荡演艺大军中的一员。”
　　“……”
　　她这话怎么听都有种怪怪的味道，许眉一时无法接话。

　　这时有人端来几箱玻璃罐的饮品，给他们挨个分发，估计是赞助商的产品。

　　盛薇从中捡了两罐，递给许眉：“即将八月中开机的《长欢》，我们又要合作了。庆祝一下吧，老同学。”

　　许眉一愣：“合作？”

　　盛薇也是一愣，表情有了轻微裂痕：“你不知道？”

　　许眉眼睛一眨不眨，看样子的确没得到消息。

　　盛薇：“你可以回去问问你经纪人，反正我这边已经收到了确切的消息。”

　　许眉：“……我不知道。”

　　盛薇：“那你知不知道，她给你争取的那个角色，原本是属于我的。”

　　许眉手指一颤。

　　盛薇：“我门合同都谈妥了，马上就要签了，结果你们公司进来横插一脚，还理直气壮的从我嘴里抢食。”

　　许眉大脑已经僵住了。

　　盛薇依旧笑的得体，哪怕她语气中已经带上了咄咄逼人的意味：“许眉，你我之间走到今天这地步，你从没想到吧。我也没想到，”她说，“但有这个机会能跟你好好较量，我特别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