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水长情》小锦袖

30、请君入瓮

　　午后，阳光从窗户洒进病房，在地板上落成格子状的光斑。

　　周崖不知何时醒了，亦或是根本没睡。他就坐在三米开外的地方，静静的凝视着许眉。目光悲悯，还有淡淡的哀伤。

　　刹那间，许眉心里忽然明白了什么。

　　“你早就知道？”
　　“对不起，”周崖说，“我无能为力。”

　　是真的无能为力。
　　家道中落，落魄贵族，生命里到处都充满了扯不清的乱麻。泥菩萨过江，自身都难保，哪还有多余的力气去掌控别人的生活走向。

　　医院楼下。
　　佟萍萍望着长椅上老院长花白的头发，走上前：“我跟她说了。”
　　唐宜茂：“她怎么样？”
　　佟萍萍：“还好，反应没有很激烈。她身边有人陪，您不必太担心。”
　　唐宜茂点点头，负手起身：“走吧。”

　　他刚走出几步，就听后面的人喊：“团长！”

　　唐宜停住脚步，见佟萍萍还停在原地没有跟上来。

　　“有事？”

　　佟萍萍拧紧了眉头：“团长，那孩子的基本功跟扎实，可塑性也很强，舞台基本零失误，台风也渐趋成熟……她真的是颗好苗子，我们真的要放弃掉吗？”

　　唐宜扭过头，茂叹了口气，情绪似乎也很沉重：“的确是颗好苗子，千人挣万人抢的……呵呵……可惜你团长我老喽，已经抢不过别人啦！”

　　佟萍萍心里一颤。

　　唐宜茂又说道：“于我们而言，失去她是个不大不小的损失，与她而言，脱离我们的拘束，却未必是件坏事。人各有命，放她去吧，我这把年纪想要再从中折腾点幺蛾子，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许眉抢了周崖的吉他，乱弹一气，魔音灌耳。

　　周崖揉着耳朵，坐在旁边纳闷——明明手法看着挺专业，怎么弹出来的东西这么糟心。

　　对于一个专业的音乐人来说，没有什么东西比这魔音更能折磨人了。

　　过了几分钟，周崖终于忍耐不下去了，正考虑是否要出门规避伤害时，许眉终于弹累了，停止了对他耳朵的摧残。

　　周崖舒了口气：“你以前是学过乐器的吧？”
　　许眉抬眼望他。
　　周崖：“看你的手法，有点专业。”
　　许眉搁下吉他，淡淡的说：“小时候学过几天。那时，我的养父养母给我报了很多兴趣班，舞蹈、画画、钢琴、吉他、古筝……很多很多，但我只对跳舞感兴趣，其他的，学不了几天就扔了……”

　　周崖：“你很喜欢舞蹈吧。”
　　许眉缓缓摇头：“其实，当时我也没有很喜欢跳舞……之所以能坚持下去，完全是因为享受那种雕琢自己的过程，我喜欢那种筋疲力尽挥汗如雨的感觉。只有累瘫在舞蹈室的地板上，我才能真切的感受到生命的存在。”

　　周崖说不出话。
　　许眉惨淡的笑笑：“有种自虐倾向，对不对？”
　　周崖：“人在难过的时候需要寻求精神寄托，这很正常。”

　　许眉：“说来也奇怪，当年在孤儿院我并没有那么矫情，反倒是被领养之后，精神变得越来越糟糕。家人越爱我，我就越想不通——我的亲生父母为什么要抛弃我？”

　　周崖：“……”

　　许眉眸光空洞：“就像今天，我想不通，我怎么又沦落到了被抛弃的地步？”

　　周崖冲她张开手臂：“来我这里。”
　　许眉半天没动。
　　最后，周崖主动靠过去，将人轻轻的拢在怀里。她的身体瘦弱又柔软，仿佛随手就能折弯，又仿佛坚韧不而可摧毁。

　　“你太较真了。”周崖说，“你从来没有被任何人抛弃，你只是在人生漫长的路途中，与某些无关紧要的人走散了，仅此而已。”
　　“如果非要用抛弃来形容的话……他们在抛弃你的同时，你也抛弃了他们。你与他们之间的关系是平等的，懂吗？”
　　“亲爱的，打起精神来。”

　　许眉这人很容易被洗脑。

　　周崖此番话说的深情正经又在理，许眉懵懵懂懂似乎真的信了。尽管还有些焦虑，但至少心里已经自在多了。

　　她浑浑噩噩的在医院里修养了几天。

　　拆了石膏出院的那天，周崖终于放心的撒手离开。许眉不顾自己的脚伤，强行要跟去机场送机。在目送飞机起飞的那瞬间，她所有的负能量终于彻底消散。

　　回到学校宿舍时。她在楼下遇到了一个人。

　　一个她并不怎么想见，甚至还有些忌惮的人。

　　她绯闻男友的前经纪人、她现任男友的顶头上司——杜静华。

　　这人似乎是专门等她，见到她后直接迎上来，并且无视她脸上明显僵硬的表情，笑容真诚的向她打招呼：“好久不见，小妹妹。”

　　许眉瞄了瞄她身后扎眼的红跑车，极不走心的回了句：“好久不见。”

　　杜静华把玩着车钥匙：“赏脸吃顿饭？”

　　许眉：“……”

　　杜静华侧身打开副驾驶的门，比了个“请君入瓮”的手势。

　　“丫头，”杜静华开车上路，正色问道，“我以前跟你说过的话，你还记得几句？”
　　“大半已经记不清了。”许眉静了静心，面不改色的撒了个谎。
　　杜静华嘴角勾出淡淡的笑意：“记不清也没关系，反正我人已经在你面前，希望能与你好好谈谈。”
　　许眉侧头看她，表露出毫不掩饰的探究。
　　杜静华：“别这么看我，我知道你心里有疑问，别急，待会儿我们慢慢聊。”

　　半个小时后。
　　二人在某酒店的餐厅内落座，许眉接过服务生递来的两盘水果沙拉，抬眼望着对面人：
　　“据我所知，凡是经杜经纪之手指教过的艺人，如今几乎全部跻身一线。您在业内已是个神话级别的存在，而我只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小的舞蹈演员——说实话，我不知道我身上有什么地方，值得杜经纪另眼相看。”

　　“不要太看轻自己。”杜静华拆开餐盒，从中取出合金餐具，用纸巾仔细的擦拭着，说道：“我也跟你说句实话，我之前所带过的所有人，都不如你。”

　　许眉今天素面朝天，未经粉饰的五官清冽，带着若有若无的攻击性，像是未长开的某种大型猫科动物。
　　——辨识度强，也很具吸引力。
　　性格嘛，听话，上道，不难调/教
　　专业素质更不必怀疑，虽然距离那些大制作还有些差距，但在前期打拼还是绰绰有余。

　　很好。
　　杜静华目光中透露出难以掩饰精光，仿佛已经预见到这颗娱乐新星冉冉升起时，光芒四射惊艳四方的样子。

　　想到这，杜静华连太极都懒得打，直接开门见山道：“横竖现在你已经上路了，退无可退。与其在原地停滞不前，不如试着往前走。”
　　说着，她伸出手，腕上黑色不知名的石头穿成的手链，散发着隐隐的光泽。

　　许眉呼吸间有瞬间的混乱与停滞。

　　只听杜静华缓缓地开口，无不诱惑的说：“跟我混吧。”

　　许眉这么多年修身养性，已有那么点宠辱不惊的意思。但这一刻，面对杜静华赤裸裸的诱惑和勾引，她的心绪还是无可避免的起了涟漪。

　　她想到了很多东西，有未曾谋面的亲爹妈，有视她如己出的养父母，也有若即若离捉摸不定的男友周崖，还有形形色色在她生命中路过并留下淡淡痕迹的各种路人。

　　她就像被遗弃在大海中央的孩子，怀抱太多太多的不舍，孤独的挣扎着。即使是那些舍不下的东西变成了牵绊，她也狠不下心将其割舍。

　　所以，她需要的，不仅仅是自我救赎。

　　所以，在面对杜静华抛出的赤裸裸的诱惑时，许眉明知那可能是条黑船，但还是义无反顾的上了。

　　“从现在起，你是我的人了。”花年公司一楼会客大厅，装修金碧辉煌奢华无比。杜静华踩着高跟鞋走在前面。“从现在起，停止你手头上的所有工作，在公司待命。”
　　“还有，你的网络社交账号也全部上交，今后没有我的允许，不准私自在网上发言。”
　　“把你之前参演过的节目，包括舞蹈，列成表格发给我。”
　　“………”

　　许眉跟在她身后，进了电梯。
　　路上不停的有人向她投来好奇的目光，她都视而不见。

　　面对杜静华的吩咐，许眉全部照单全收。她知道，她现在就是块商品，还是块原始的粗糙的等待打磨的毛坯。
　　杜静华一口气交代完了公司所有的规定，缓了缓，问许眉：“你有什么意见吗？”
　　许眉摇头：“没有。”

　　杜静华满意的点头，缓了缓，说：“还有一点，是我以个人身份要求你的——三年之内，你与周崖的私人感情，不许公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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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部分完。
○第三部分即将开始。
○正式进军娱乐圈，解锁下个副本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