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水长情》小锦袖

14、试镜

　　许眉以为短期内他们不会再见面了。毕竟，走的不是同一条路，爬的不是同一座山，碰面的几率微乎其微。

　　但没想到的是，这种低概率的事情竟真的发生了。

　　而且，来的还挺快。

　　许眉大年初三的晚上接到盛薇的电话，说正在她家门口拍戏。窗外正下着毛毛细雨，许眉扒着饭碗，探头往外看去，问：“哪呢？”

　　盛薇：“在你家小区对面那条街上的钟楼附近，看到了吗？”

　　距离不算近，许眉举着望远镜，才看清那边钟楼下，里三圈外三圈的聚满了人。

　　许眉问：“你吃饭了么？”

　　盛薇如实答：“没有，在等夜戏。”

　　许眉：“那你等等我。”

　　她放下饭碗，从锅里捡了几个热乎的饭团，用保鲜盒装了，撑着伞冒着雨走向钟楼。

　　盛薇身穿天青色的旗袍，站在街角的广告牌下等她，卷发乌黑，眉眼秀丽，就像从画里走来的民国时期的大家闺秀一样温婉柔和。

　　许眉走过去，把饭盒递给她：“吃点东西吧。”

　　盛薇笑嘻嘻的接过来，迫不及待的捞出吃的，边走边往嘴里塞：“饿死我了，大过年的满城连个送外卖的都没有……破剧组连个盒饭都供应不上……”

　　许眉哭笑不得：“你在这呆多久了，怎么现在才告诉我。”

　　盛薇：“年前就来了，在这呆了有十几天了吧。本来不想打扰你们阖家团圆的，但我实在是饿到不行了……咳咳咳咳……”

　　盛薇吃的太猛，冷不防被米粒呛到了。

　　许眉这才发现忘记带水来了。

　　正手忙脚乱间，一个大学生模样的女生，攥了瓶矿泉水从片场飞奔而来。表情谨慎动作小心，跟伺候祖宗似的把水喂到盛薇嘴里。

　　许眉安静的站在旁边。盛薇喝了口水缓过劲来，向她介绍道：“我的临时助理，小佳。”

　　在片场时间超过十天，还配备了临时助理。许眉心念微动，问：“你这次不是演龙套了？”

　　盛薇笑意止不住上扬：“那当然，我这回演的是女二。”

　　许眉啪唧啪唧为她鼓掌：“厉害了你！”

　　……

　　盛薇带她进棚里参观。许眉首次进入影视拍摄基地，忍不住想多瞧几眼。

　　迎面忽然撞来一个人。

　　许眉被踉跄几步后站稳，看清这是个穿皮衣的女孩，估计是这儿的演员。她脸上还带着妆，不过已经被哭花了。

　　不远处忽然爆发出阵阵怒吼声：“一场两分钟不到的戏给我NG二十八次！这种演员特么谁弄进来的！给我换人！！马上换人！！！”

　　许眉循声望去，看到一个高瘦的络腮胡男人。

　　旁边有人在点头哈腰：“李导，李导您消消气，为这种小角色动气不值当……”

　　那位被称作‘李导’的人显然已经忍无可忍：“给她钱让她滚！我不想再在组里见到这个人！”

　　旁边人为难道：“别呀，您把人打发走了，那这戏可怎么办。这大过年的，您让我上哪再给你找个有实力的群演出来……”

　　那边硝烟弥漫，许眉下意识的想要绕开。谁知盛薇却紧紧扣住她的手腕，拽着她就朝那战火里的中心人物走去。

　　许眉还没反应过来，就被盛薇拽到那导演面前。

　　盛薇笑眯眯的：“李导，李导，刚才那角色，您看她行不？”

　　导演看向盛薇，吐了个烟圈，竟很买面子的问道：“什么背景？是专业的吗？”

　　盛薇：“这是我同学，舞蹈系的高材生，表演基础是有的。”

　　导演这才正眼望向许眉，打量几秒，凉凉道：“长得还行，那让她试试吧。老徐，把剧本拿给她看看。”

　　旁边那人二话不说转身就去找剧本。

　　导演扭头欲走，许眉张了张嘴，刚想说点什么，就感觉后腰上狠狠一疼。盛薇趴在她耳边，悄声道：“你先别忙着拒绝，看看剧本再说。我跟你讲啊，这个角色特别酷，特别适合你。”

　　许眉：“靠谱吗？”

　　盛薇笑她没见识：“李颂执导，郑松、艾米尔主演，春明影视、阿祥影业、辛甘集团联合出品，你说靠谱不？”

　　刚才那个络腮胡就是李颂？

　　许眉心下吃惊。李颂导演的大名她还是听说过的，其作品大多走的是淳朴清新的路线，本以为会是个斯文的书生模样，却没想到真人形象竟如此狂野。

　　老徐捏了两页A4纸回来，对许眉说：“就这段吧，给你二十分钟时间准备，好了到里面去找我试戏。”

　　事到如今，骑虎难下，许眉只好接过那两页纸，无奈的点头答应。

　　盛薇在旁向她讲解：“这部剧取的是民国时期的谍战题材，定档今年七月的建党节，意在向国家致敬……”

　　许眉边听边低头看剧本。

　　【景：外，老上海滩火车站。】

　　【时：雨夜。】

　　影棚外，雨声淅淅沥沥越下越大，倒是应景。

　　许眉继续往下看，她要演的角色名叫秦子菁，是上海滩地下党特别行动小组的负责人。

　　这场戏主要讲述的是秦子菁的牺牲。

　　秦子菁接到上级命令，安排已经暴露的三名情报人员撤离上海。在撤退过程中，秦子菁察觉到敌方的异动，于是中途更改路线，派人护送三位情报人员转道走水路。

　　为了避免打草惊蛇，秦子菁另带了三名行动组成员，伪装成即将撤离的情报人员，按原定计划来到火车站，并在此与敌方展开了激烈的追击与逃亡。

　　双拳难敌四手，人数与弹药上的差距悬殊，最终将秦子菁逼进了死路里。而奉命来抓捕她的，是她的丈夫段风华。

　　这就狗血了。

　　许眉在心里默默吐槽，但还是忍不住继续看了下去。

　　整场戏的重点就在这里。段风华想要活捉秦子菁，而秦子菁却宁死不肯投降。

　　枪声接二连三响起，子弹不断的嵌进身体里。十米距离内，神枪手段风华连开数枪，全避开了秦子菁的身体要害。

　　秦子菁双手双脚已废，狼狈的趴伏在地。

　　段风华一步一步的向她走近，在她面前毫无防备的蹲下。那瞬间，秦子菁爆发出最后的力气，迅速的翻身而起，从怀中抽出贴身匕首，毫不留情的刺进段风华的心脏。

　　遭万人唾骂的败类段风华终于死了。而秦子菁身中数枪得不到救治，最终由于失血过多也死了。

　　导演要求许眉凸显的，就是秦子菁临死前的这段独角戏。

　　说实话，难度很大。

　　盛薇被导演喊去拍戏，许眉独自坐在台阶上揣摩情感。

　　一个生活在血雨腥风里的女党员，她的性格应该是坚韧而冷冽的。而身为乱世中受过高等教育的年轻的女人，她也该有颗优雅而细腻的心。

　　这样的人，为了信仰杀掉爱人，会感到怎样的煎熬。

　　如果换做她，铁定是会疯掉的。

　　李颂导演坐在棚里破烂的塑料凳上，高冷的仰视她：“准备好了？那开始吧！”

　　许眉从老徐手里接过这场戏唯一的道具——一柄三寸长的未开刃的匕首，转身走进雨帘。

　　雨水瞬间打湿了她的头发和衣服。许眉毫不在意，单膝跪在冷硬的水泥地上。由于体力不支，她的跪姿歪歪斜斜、摇摇欲坠，一副随时要倒的样子。

　　她低垂着头，目光所及之处，躺的应该是段风华已经冰冷的身体。

　　大约两三秒后，她抬起头直视前方。正式拍摄时，那里摆的应该是摄像机，而现在试戏，那里坐的是导演李颂。

　　她的面部表情很平静，如同一滩死水不起波澜。但泛红的眼角和紧抿的薄唇，告诉大家她此刻的心情并不像脸上那般平淡。

　　盛薇站在导演身后，悠然的抱起了胳膊。在演技方面，许眉没受过专业的教导和系统的训练，但她的微表情管理却是相当到位的。

　　这得益于她精湛的舞台表现力和控制力。

　　舞蹈也属于表演的范畴。

　　一个出色的舞者，若想要营造出好的舞台效果，跳舞时的动作与表情必然是要相互配合的。许眉很早就悟到这个道理，也曾在这方面下过苦功夫。

　　所以在面对镜头和观众时，她能展现出毫不怯场的表演和动作，并自然而然的营造出一种浑然天成的气场。

　　李颂不由自主的站起身，大跨步的走进雨帘中，以便更清晰的观察许眉的表情。

　　许眉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刚刚迈动脚步就又跌倒在地，她根本站不稳。即便如此，她依然坚持要站起来。

　　一次又一次的跌倒，一次又一次的站立，她的手中始终紧握那把匕首。

　　只要活着，这条路就不能停下来。

　　唯有死了，才可以稍微停歇休息。

　　四肢逐渐冰冷麻木，她狠狠的摔在地上，这回却再也爬不起来了。大脑里的东西仿佛在被人缓缓抽离，她甚至能感觉到体内生命的流逝。

　　要结束了。

　　最后的最后，她艰难的回头望向身后，两行清泪夺眶而出。

　　憋了很多年的泪，藏了很多年的话，这一刻终于可以放肆的流露出来了。

　　——段风华，我们生不同衾死不同穴，希望来世也不要再见了。

　　李颂在雨中抚掌叫好。

　　许眉浑身上下都被磕青了。

　　李颂毫不吝啬的赞许道：“比刚刚那个小孩强多了，你这是专业演员的水准啊。”

　　盛薇一看这事儿有门，立马趁热打铁帮许眉把这角色给敲下来了。

　　许眉没阻拦，刚刚试戏过程中，她忽然觉得演戏也挺好玩的。盛薇在导演旁边转了几圈后，喜滋滋的跑回来：“搞定了！”

　　许眉揉着酸痛的胳膊和腿。

　　听盛薇神秘兮兮道：“你知道演段风华的人是谁吗？”

　　许眉：“谁？”

　　盛薇打了个响指，激动的说：“是周崖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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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没男主戏份。
下章给加倍补回来可好。
比个爱的小心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