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029记忆（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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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星台是一幢很高的楼，楼顶的天文台自然是观星的地方，而其余部分被用作各个学科的专门教室。
未经允许，学生是不能进入观星台的，必须由任课教师亲自为他们开门，才能放他们进去。而莫威提斯在这节课里的作用，就是点名。
学生们在观星台下集合，远远地看着王耀三个跑过来，就听见莫威提斯说：“薛教授，人到齐了。”
天文学教师是一个东方人，穿着古朴的绛红东方长袍，及腰的黑发用一根同色的绸带束在脑后。他自我介绍是东郡国人，名字是薛宁。他在黑板上写下了这两个字，又用通用语注上音。
王耀情不自禁地“啧”了一声——宁是东郡国的皇室姓，按照东郡国的规矩，有资格直接用这个字作名字的人……在东郡国只怕地位超然。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薛氏是东郡国的世家，其在东郡国的地位有如王谢之于魏晋，或陆氏之于东辰。
东郡国是东辰的邻国之一，虽然有时候不太安分，但大多数时间还是东辰非常重要的盟友。
王耀正想着心思就被薛宁点了名。
“王耀，你对星象有了解吗？”
王耀抬起头的瞬间有些怨念……他今天已经是第五次被点名了。
而且非常尴尬的是，这个世界的星象和他之前知道的不一样。
“呃……不是很了解。”
“我以为陆氏的教育应该包括这些内容？”薛宁好像有些不相信，不过并没有追究：“言归正传，我们从今天开始学习天文学……”
薛宁开始讲故事——天文学永远伴随着神话，在每一个文明中，天空都是最神秘的。人类每个族群的最终幻想都来自于神秘、悠远的天空，星、云和月都是他们幻想的起点。
王耀仰起头看天空。每一颗星星看上去都似曾相识，但他再也找不到曾经的那些承载着神话的图案。他模糊的记忆里浮现出一些曾经的影子，那时候的天空特别清晰，青龙上司经常在黄河边的山丘上指着每一颗星星，给他讲故事。有些是上司自己曾经的经历，有些是上司从人类口中听到的，有些是上司自己编的。对于最后一种，王耀一开始还会相信，后来渐渐地也就不那么信了。比起星星他更喜欢听关于月亮的故事，虽然听上去更假，但他就是喜欢。他还记得后来读到了李白那首月下独酌，自己也半夜喝酒歌舞试了一下，结果第二天早晨在上司关切的眼神中醒来，上司问他：“是不是最近事务太多，累傻了？”
回想起来都是温暖的回忆。
这个星球同样有一个伴星，也叫月，但看上去比月球小一些——不知是距离更远还是本身体积就没那么大。同许多文明一样，这个世界的不同区域也有关于月亮的或美好或险恶的传说。
“……最后，月神狄丽克丝赶走了太阳神赫尔，捍卫了她的领土。”薛宁讲完了这个故事，满意地看到许多学生面露茫然之色，而一部分学生则深有感触地点头：“这是南部区域的神话传说，相信来自这个地区的同学都听过。那么我们再来讲一个东部区域的传说……”
“天文学简直就是听故事啊。”下课后阿尔弗雷德抱怨道，“感觉好蠢。”
“是挺蠢的。”王耀赞同道，“刚刚他说的作业是什么来着？”
“尽可能多地收集关于月的传说，并从中找到反映月的天文学特征的信息。”亚瑟念完笔记本上那句话，抬起头来：“天文学特征包括什么？我刚才没记下来。”
（作者注：这个术语是编的，我也不知道有没有天文学特征这种东西）
王耀和阿尔弗雷德对视一眼。
王耀：“你刚才听课了吗？”
阿尔弗雷德摇摇头：“没。”
“我也没。”王耀想了想，冲着一边喊了一声：“伊万！”
伊万抬起头，见是王耀，跑过来：“有什么事吗，耀？”
“刚才听课了没？”
伊万点点头：“听了。”
“有个术语叫天文学特征记下来没？”
“……”伊万沉默，“那是什么？”
王耀翻了个白眼。
旁边默默递过来一个笔记本。王耀顺着那只手看过去，是弗朗西斯。
“你记下来了？”
弗朗西斯点点头：“我写字快。”
王耀的眼神在那一瞬间变得极其微妙。
“弗朗西斯！”莫威提斯出现在教室门口，“别忘了去找我。”
“好的。”弗朗西斯点点头。
王耀有些奇怪莫威提斯和弗朗西斯有什么约定。不过他来不及问，就被伊万缠住了。伊万想吃他做的宵夜，阿尔弗雷德也来凑热闹。王耀无奈之下向亚瑟求助，想不到亚瑟轻咳一声，道：“如果你一不小心多准备了食物……我，我是可以帮忙解决的。”
王耀：“……”你敢不敢不傲娇一次？
吃夜宵的时候王耀发现亚瑟一直心绪不宁。
“亚瑟，你怎么了？累了吗？”
亚瑟抬起头：“我感觉我好像想起了什么事情。”
阿尔弗雷德一惊，呛了一口，猛烈地咳嗽起来。
“你想起了什么？”王耀一边伸手给阿尔弗雷德拍背，一边问。
“我想起……”亚瑟微微皱着眉，“以前认识一个特别漂亮的姐姐……”
“噗……”
这个回答着实让人意外。王耀忍住了笑意，礼貌地问：“你还记得她的样子吗？”
“我只记得她有一头金发，眼睛是蓝紫色的。”亚瑟摇摇头，“可我怎么也想不起她的模样……名字也不记得了，只记得她叫我……”亚瑟脸微微一红，“亚蒂。”
叫亚瑟昵称的漂亮小姐姐，金发，蓝紫色眼睛……王耀嘴角一抽：果然某人小时候像女孩子啊——虽然长大了剃掉胡子也挺像女人。
醒醒，王耀——你才是最容易被认成女人的那个。
“呃……”王耀试图问出更多的信息：“你记得你和她在什么场景说过话吗？”
“好像是……”亚瑟仔细回忆着脑海里的画面，“我只知道那应该是个岛……嗯，能看见海。”
岛？
王耀三人对视一眼——不列颠？
“我那时候仰视她……她好像有十一二岁的样子，总之我能记得她非常漂亮。”亚瑟有些遗憾地摇头，“可惜不记得她的具体模样了——不然我或许可以画出来。”
“你还记得别人吗？”阿尔弗雷德满怀希望地问，“没有其他人？”
亚瑟摇摇头：“没有。”
王耀和伊万同情地看阿尔弗雷德——看来他并不记得你？
“其实……”亚瑟说了一个词又停下，似乎是在犹豫要不要说下去。
“什么？”
“其实我一直觉得我可能没有父母。”亚瑟说完这句话抬起眼看另外三个人，“我不知道……我以为所有人都应该有家人，但我并不觉得我有家人……可是至少，我应该有父母吧？”他看着一脸茫然的三人，“难道你们不这样认为吗？”
阿尔弗雷德眨着眼看王耀：你是最年长的，你说……
王耀眯起眼：我也不知道……
他最初的意识还是被青龙唤醒的。那时的王耀已经是个能跑能跳的娃娃了，所以他对于父母什么的，完全没有了解——国家，应该是没有父母的吧？
“看来你们也经历了很多不幸呢。”亚瑟见他们三个不说话，以为他们也遭遇过家庭变故：“也是，有父母的人，怎么会居无定所、寄人篱下呢……”
王耀叹了口气。并不是每个家庭都能幸福，也不是每个幸福的家庭都能永远如此，但只要有家庭就有幸福的可能，就有对幸福的追求。其实认真算起来，他们每个人都有家人要照顾，但唯独父母是他们永远不可能奢望的存在——他们没有任何人可以依赖，背后就是万千家人的渴盼，他们必须坚强地、无畏地站在最前方，承担他们的所有责任，成为所有家人的依靠。
就算是成为人类的身份，也还是摆脱不了孤独的命运呢……
“耀？”在亚瑟快要为自己挑起了一个沉重的话题而感到万分抱歉的时候，伊万适时地开口了。王耀稍稍松了口气，应了一声：
“嗯？”
“我想喝你的梨花酿……”
王耀脑子里刚刚冒出“伊万刚才调节了气氛呢不错不错要奖励他”的念头，就想起了一对决不能放一起的组合——亚瑟和酒！
王耀脸上挂起微笑：“伊万，你再喝那梨花酿就没了，要不，下次？”
“梨花酿是什么？”亚瑟好奇地问，“是一种茶吗？”
“是酒啦，很好喝的。”阿尔弗雷德非常及时地在王耀打算糊弄过去的时候做出了正确回答，“亚瑟你要不要尝——”
王耀一把捂住阿尔弗雷德的嘴：“不，梨花酿真的快没了，我们等到重要的日子再喝吧……”
他可不想伺候一个酒品极差的醉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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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忒米尔17A房间。
弗朗西斯敲开了莫威提斯和齐布尔的房间门。他有些紧张，手上开始出汗了。
“弗朗西斯？来这边坐下。”陆明洲给他开了门，神色平和，“感觉怎么样？”
弗朗西斯很诚实地回答：“有点紧张。”
“放松，弗朗西斯。”齐布尔走过来，“我的魔力被监控了，今天大概只能在一边默默支持你……如果这件事被贤者议事厅知道，他们会不依不饶的。”
弗朗西斯点点头。
“如果你准备好了，那就告诉我。”玛雅的声音从厨房传出来，“你要来点茶吗？”
弗朗西斯刚想婉拒，莫威提斯道：“你会希望来一杯的——一旦成功，我们几个今天都得通宵不睡。”
“我是不是应该庆幸自己刚才睡了一觉？”齐布尔笑道，“你们四个今晚要辛苦了。”
“你们为什么要帮我？”弗朗西斯问，“帮我有什么好处吗？”
“因为你看上去不开心。”莫威提斯帮他把头发挑到耳后，“我们想让你开心一些。”
弗朗西斯沉默了几秒钟，说了一句：“我准备好了。”
他走到房间中间，陆明洲开始给他贴平安符。她解释道：“记忆魔法的风险很高，可能伤害到你，所以要多用一些防护魔法，免得对你造成太大的伤害。”
“我的记忆有多大可能恢复？”
“理论上说，一半的可能性。”陆明洲道，“但剩下的一半，是完全未知的危险——如果你不愿意冒险，我们现在还可以停下。”
弗朗西斯摇头：“我要试一试。”
陆明洲叹了口气。
三天前的晚上，弗朗西斯喝下了一瓶他们几个精心配制的药水。那是记忆魔法所需的第一步。第二步，也就是今天的内容，必须在子夜之前完成。
她担忧地看了一眼弗朗西斯——万一失败……
她收拾起杂念，看了一眼终于做好了准备的玛雅。
“我们开始吧。”
齐布尔看着三个朋友在逐渐亮起来的魔光中施用魔法，吸了口气，转身进了自己的房间。
说实话，他不太敢看。
记忆魔法是非常残忍的。不管是将一段记忆从一个人的脑海中生生抽离，还是解开沉睡在大脑中的记忆之锁，都是一个极其痛苦的过程。虽然玛雅的家族魔法是操纵人心的魂灵魔法，她生来就具有和别人的思维对话的能力，但那种被人窥视、受人操纵的感觉，一点也不好受。
其实整件事情的起因源自先前他们几个讨论这一届新生时，陆明洲无意问出的一句话。
“有一件事情挺奇怪的——弗朗西斯虽然忘了很多东西，但唯独记得他的名字；而亚瑟索性把什么都忘了。这两个人有什么不同吗？”
当时玛雅愣了好久，才说：“你不提醒我还想不起来……名字是一个人灵魂的标记，记得名字就有找回记忆的可能……说不定，我能帮弗朗西斯。”
后来的日子里他们查资料、不停讨论，和弗朗西斯聊了很多次，于是到了今天的局面。
齐布尔觉得手心里都是汗——作为旁观者一点也不好受，他格外紧张——那个50%的概率，实在是令人担忧。
更可怕的是没人知道如果失败会发生什么……可能是再失去一遍记忆，也可能……
齐布尔想起他在资料上读到的内容，叹了口气。
他可不愿意看到弗朗西斯依赖备忘录过日子。
等待的时间分外漫长。他盯着手边的闹钟，看时针一点点靠近最上方的数字。
“齐布尔！”玛雅的尖叫声响起来，他心一沉：失败了。
他冲出房间，正看到莫威提斯把弗朗西斯从地上抱起来。他二话不说拉开自己的房间门让莫威提斯把弗朗西斯放在他的床上，然后开始实施冰魔法治疗术。
此时他顾不得自己的魔力受到监控的事实了。
弗朗西斯的额头烫得惊人。齐布尔知道这其实是记忆发生混乱之后的应激反应，他先给弗朗西斯降温，然后玛雅才能处理他的记忆问题。
齐布尔抬眼看了看莫威提斯，示意：被监控的事情交给你了。
必须要抓紧时间。贤者议事厅的人收到消息后就会赶过来，莫威提斯让陆明洲先走，她扔下一道治疗符就离开了德忒米尔。玛雅则藏到了莫威提斯的衣柜里。莫威提斯先是把自己的床铺弄乱，换好睡衣，假装自己是不久前刚刚起床的样子，然后他走到洗手间，冲着镜子狠狠地撞过去。
镜子碎了——当然他也用了一点小手段才让镜子顺利地碎掉。他看着自己手心里被玻璃戳出来的伤口，轻轻“嘶”了一声。
这样的伤口，用冰系魔法治疗，还算对症。
他先自己略微处理了一下伤口，回到齐布尔的房间。弗朗西斯的体温已经降下来了，安安静静地沉睡着。陆明洲留下的治疗符帮了大忙，他小心地让伤口恢复到一定的程度，接下来的任务就是在贤者议事厅的监察人员到来的时候，让齐布尔给他治疗装个样子就是了。
齐布尔走出房间，关上房门。
这时，贤者议事厅的人敲响了门。
作者有话说
第29章 029记忆（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