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邻居》田家兔

4、第四章

　　小楼的管理严格，处刑就是处刑，到数目之后就不会有额外的伤害，有人把韩乐池架到17层，后背的伤口和膝盖上的淤青都得到了妥善的处理，医生还给他开了胃药。每当这种时候，面对公事公办的医务人员，韩乐池总会有一种自己是一件被细心养护的工具的感觉，然而事实上，他确实是。
　　因为预见到了庄元白的惩罚，他来的时候就穿了宽松的衣服，现在再套回去，避免了很多不必要的疼痛，近6年的时光让他在这种可悲的细节上积攒了很多的心得。
　　送他来的车将他又送回了水景园，正好是下班的时间，韩乐池上楼的步伐有点踌躇，直到静静地走过5002门口的时候才松了一口气。
　　他只是一个普通人，在遇到困难的时候值得被人帮助，昨天到今天所有的这一切都不是他的错，韩乐池会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告诉自己这些话，这是他唯一能做的抵抗了。可即使如此，他依旧会恐惧，害怕疼痛，害怕惩罚，所以，他只能做那个冷淡、不好相处的邻居，以后都会小心地避免和俞峤再有任何接触。
　　毕竟，想要控制一个人，有什么比切断他所有的社会关系来得更容易呢？韩乐池被迫做一个生活在人类社会里的透明人，已经整整6年了。
　　韩乐池生活中不应该有的插曲很快被“纠正”，他又回到了“正常”生活的节奏，所谓的正常，现阶段来说只要小心地避免和隔壁邻居接触就可以了。这很容易，因为不仅仅是他在努力，连俞峤似乎也为了言出必行，很认真地当好了一个仿佛不存在的邻居，实现了他自己说的“离你远一点”。
　　就这件事的结果来说，韩乐池不过是有一次被迫从生活中剥离了一次人际交往，对象还是一个只见过2次面的陌生邻居，但是对韩乐池来说，努力保留自我意识的代价就是，这种被剥离的痛苦不会随着时间流逝和次数增多而变得稀薄，它们会层层累加，越来越令他感到窒息。
　　作为一种对自己社会关系缺失的补偿，韩乐池对俞峤开始了十分隐秘的关注。拜水景园老房子隔音不好所赐，墙贴墙的两间屋子其实隐私有限，借助这种便利，只要韩乐池有心，俞峤在卧室的那部分生活对他来说是可以被窥探的。
　　他知道俞峤上下班的时间，掌握了俞峤值班的时间表，他知道俞峤每晚11点前会睡觉，闹铃7点响，他能听到每晚俞峤在自己房间做简单运动的声音，甚至有过更隐私的声音……
　　韩乐池做这些窥探的时候并没有目的，这也不是他第一次这样做，一旦有些必需品被剥夺过多，必然要从别的地方获得足够的补偿，严格来说，这成为了韩乐池在压抑的生活中维持危险平衡的筹码，保证了他勉强没有发疯。
　　对于掌握他人生的那些“主人”们来说，韩乐池努力维持的这一分自我、所有顺服表象下的这一星半点叛逆，因为太过隐蔽，所以没有被察觉，但是韩乐池还是能感觉到主人们对剥夺他社会关系这件事的重视。
　　虽然庄元白已经对他做过处罚，但在这之后他还是又一次接受到警告。在他背后的鞭伤将好未好之际，“流光”的车将他送到城东别墅区其中的一栋。他来过这里，走进门，然后几乎是爬着出来……
　　这栋房子的所有人是个下手颇重的虐待狂，韩乐池背后的鞭痕让他兴奋不已，下手更加不留情，这一次韩乐池连爬都没爬得动，1天后是被小楼的人“回收”的。
　　借着这位主顾的手，他间接又遭受到了一次惩罚，于是所有在监控之前的韩乐池，一举一动都更加规矩了，而与之相对，脑海里构建的那份虚拟的“社会关系”如野草疯长。
　　即使这种行为是这么扭曲而不健康的，但是韩乐池本人还是乐在其中，反正他身上没有任何正常的事，他再奇怪一些又能怎么样呢？现实中他也不会打扰到俞峤，他甚至都不会再在俞峤面前出现，有什么关系？
　　韩乐池这样想的时候是真心实意地不打算和俞峤发生任何交集的，但是思想永远会影响一个人的行为，所以当意外发生的时候，他的“不会打扰”突然之间就被打破了。
　　城东别墅的主顾C先生让韩乐池在床上整整躺了3天，而恢复到能够正常被使用的状态又花了1个多月时间，期间虽然反复被带到小楼接受毫无隐私的医疗处理，但是韩乐池对于不被派出去“工作”还是感到轻松的。
　　原本按照他的身体情况，医生客观建议他应该再好好休养几周，但是如同庄元白之前所说，黎泽宇因为拿地的事压力挺大的，到了紧要关头，韩乐池又被作为一种补充手段而送上了谈判桌。
　　医生的建议和黎泽宇的吩咐都没有避讳韩乐池，他当然也知道自己现在的身体禁不住什么过分的蹂躏，不过黎泽宇的话根本没有他反驳的余地，他要做的就是乖乖上车就可以了。
　　被送进酒店见到这位完全陌生的L先生时，韩乐池立刻就理解了黎泽宇略显急迫的态度，一旦权利层有变动，黎泽宇就多少会受限，经营一张安全又牢靠的人际关系网并不容易，为此过度使用韩乐池这个工具也不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