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满拦江》青空草木

25、25、莫藏七言的致命弱点

　　“没有？怎么可能没有？”江船最先怪叫起来。我们千里迢迢，又是船又是车，一半的人已经送了命，另一半的人差点就要送命，结果居然是——四大皆空？我们又没想做和尚！
　　若海的声音还算正常，但眼神明显有些不对了，“将军大人，这是怎么回事？”不要吓我，人吓人要吓死人的。
　　满月和七言对视着。就算不了解她的人，看到她这时的目光，也会知道什么叫杀气腾腾。七言颇是踌躇了一番。
　　他并非不想告诉他们这件事的起因原委，但让他把一个本就结构复杂的故事完完整整地讲出来，实在是太难为他了。而这件事，却偏偏非他不能解释清楚。头疼啊头疼。

　　正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骚动声。七言皱眉：“去看看。”
　　郁雷应了声，“是。”人已走到门口，却冷不防一柄长刀从外疾刺而入，刀光匹练如雪，刀势迫人，竟是名家手段！
　　郁雷虽然意外，但他跟着七言，战场上什么意外没见过？所以倒并不惊慌，自己随身带着的刀眼见已来不及抽出，郁雷当即拔地而起，向门梁掠去。电光火石之间犹没忘记看准刀背踢去。
　　来人一刀落空，刀身随即一侧，让过郁雷的一踢，手腕轻抖，刀尖已向上挑去。刀是长刀，他只手腕轻转，刀势已经变化极大。郁雷人在空中，手已攀住门上横梁，用力一撑，刀身几乎擦着他身体过去。一片衣袂已经被削断，飘飘落了下来。
　　这几招兔起鹘落，不过片刻之间，就已完成。屋中之人见到郁雷遇险，纷纷抢出之际，郁雷已经从门梁上倒翻而下，落回屋内。几个人竟连敌人的样子都未看到。

　　莫藏七言出道以来，几曾遇到过这么窝囊的事？
　　他一言不发，人就向外扑出，身法方向都和郁雷方才一样。有趣的是，对面那人也跟他一样的钻牛角尖。七言的身法不改，他的招式也就不改，同样是一刀迎面劈来。
　　这一刀郁雷的应对是避其锋，先保自身，再伤敌。七言扑出去的身法虽然和他一样，面对这一刀的反应却完全不同。他竟自这般凌厉的刀光中不闪不避，直直抢入其中。出手之险，连满月都不禁意外。
　　莫藏七言常用的兵器是枪。这次他来，本就没做打架的准备，也就没带着它。但莫藏七言是什么人？别人是不撞南墙不回头，他是撞到南墙也不会回头，这会儿敌人虽强，他手中虽然没兵器，但既动了怒，也就万事置诸脑后。
　　那人从未见过在他这样凌厉的刀法下，还有人能不守反攻，一时之间不禁微怔了下。高手相争，间不容发，怎么还会容得他发怔？只不过是这一瞬间，七言的拳头已顺着刀锋到了他面前。
　　那人想用刀拦，但刀锋太长，显然掉转不及，想用手挡，手中却还握着自己的刀。这把本来威力十足的兵器在这时候竟莫名其妙变成了累赘！
　　七言拳未及身，他已感到拳风刺得脸颊生痛。如果当真挨上，大概不是好玩儿的。那人情急生智，右手一松长刀落地，整个人随即向后纵出。
　　七言一招得手，更不容他多想，第二拳跟着递出。他拳势刚烈，有去无回，那人先机已失，空中接招更无着力处，只得身形向下急坠，再避七言这一拳。
　　双足刚沾地，还未喘一口气，眼前藏青色衣衫一闪，莫藏七言的第三拳又到了。那人旧力已尽，新力未生，明知这时与七言对掌万无幸理，但眼见避无可避，只得一咬牙，尽全身之力双掌齐出，挡住七言的拳头。
　　双方拳掌相对，那人只觉胸口如遭重锤，一股排山倒海的大力汹涌而至，霸道无比，且是一波比一波更强。七言的拳劲竟似如潮水般生生不息。那人再也抵受不住，整个人被撞得向后跌飞出去，一口鲜血随即狂喷而出！
　　他苦练刀法几十年，还从来没有遇到过一招之间就被逼得弃刀后退，三招之内就已受到深重内伤。对方还是赤手空拳！

　　七言离他数步之外，冷冷地看着他。
　　那人被他看得心胆俱寒，忍不住失声道：“你想怎么样？”
　　我想怎么样？七言自鼻子里哼了一声，一句话未答，右手已向旁伸出。
　　这些人里，也只有郁雷知道他的意思。他不敢犹豫，当即抽出自己的刀递给了七言。
　　那人这才明白自己竟已命在旦夕，他本不是怕死的人，这会儿却不知为什么，深深觉到了一种恐惧：“我是奉命而来，你不能杀我！”
　　不能？！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七言微微冷笑。
　　那人大声道：“我亲耳听见，你要放走挟持了武钧亲王的中原奸细，你虽是驸马，也难逃通敌之嫌！你如果杀我，就是杀人灭口，这里的人都是见证！”
　　他一边说，一边手指街面。众人随之看去，只见这条小街之上，他们所在的这间屋宇周围满布士兵，各人手中兵刃森然有光。暗处更不知藏了多少人。
　　七言更不答话，那人只见他眸上金光一盛，然后便是刀光闪过。那人一声未吭，向后便倒。七言的刀法比他是强得太多了。
　　郁雷忍不住在心里叹口气。那人败在七言手里，其实未必就会死。但他这番话说完，却是非死不可了——莫藏七言是绝不会被任何人威胁的。

　　这人一死，街上的兵士又是一阵骚乱：
　　“陈师傅死了！”
　　“驸马杀了陈敬师傅！”
　　“快去禀告皇上！”
　　“……”
　　七言听着他们议论，又是一阵心烦意燥。他平生最恨的就是人罗嗦。如果有人在他面前呱噪，那几乎就是跟找死一样。
　　“闭嘴！！！”忍不住大喝一声。
　　一街皆静。
　　满月转过头。唇角已控制不住的轻颤。莫藏七言的软肋原来在这里。
　　看来想激怒这个木头人也不是什么难事啊。对于这种表情没有进化好的人，只需在他耳边唠叨唠叨，不必唐僧那等本事，他也会如小妖般自杀了。当然了，首先要保证不被他杀了。
　　这边满月想的有趣，那边郁雷的脸色也是青的。他倒没有满月这么八卦，而是忽然想到了这个陈敬是谁！
　　皇上恒衍和武钧亲王恒衡，再加上公主贞绮，三兄妹全都不是什么斯文人，对于功夫的兴趣超过读书写字。不过各人的天赋性格不同，找的师傅也不同。贞绮箭术出众，恒衡的软剑功夫也算得上西夜的一把好手，只有皇上恒衍学了十几年的刀法，还是连一般的侍卫都打不过。这当然也不能怪他的老师教的不好，只能说皇上对刀实在没什么领悟力。
　　这个不幸摊上了笨学生，却又不得不教，不敢不教，还得顶着“都怨我没教好”的可怜老师，就是刚刚死在七言手下的陈敬。
　　郁雷一想到这个，连哭的心都有了。那种感觉真的是——回头一看，身后的草全开花了。这是何等诡异惊恐的际遇啊。
　　他转头去看七言，想知道七言认出了陈敬的身份没有。结果自然是什么结论也没有，因为七言的脸上根本什么表情都没有。
　　郁雷也是急糊涂了，才会犯这个错误。他但凡还有点脑子，就会知道，七言枉自生了一张棱角分明，五官如雕的脸，表情却始终停留在石器时代没有进化。如果有人指望从七言脸上分辨出他的想法，这不是脑子进水了是什么？

　　满街的人，原本就神情高度戒备，这会儿更手按兵刃，随时准备动手。一场大战眼看不可避免。
　　“娘的，怎么办？”江船死死握紧拳，多少有点紧张。
　　“冲出去。”七言语气平平地说。
　　江船望了望街上那些人，双眉倒扭，一咬牙：“好，咱们就冲出去！”眼见今天已难善了，不冲出去难道还等死不成？
　　“这个什么亲王怎么办？”若海懒洋洋。不知道他刚才是不是太用力了，这人竟到现在还没醒过来。
　　“杀了算了。”满月轻轻弹了弹自己的剑。
　　一直昏迷的恒衡马上抬起头来，眼睛大大的瞪着她。
　　所有人都忍不住笑了。
　　“你若是不想这么糊里糊涂地死了，就想想办法啊。”若海拍拍他的肩。皇上的亲弟弟啊，多么金贵的人质。就算不能换出几个人的命，拿来当肥羊，也值得几车银子的。这么杀了实在可惜。满月的做法真是暴殄天物啊。
　　恒衡先看满月，静了一会儿，才看向七言，微微露一点可怜相，“姐夫。”
　　我的天。若海跟被电到一样，放在他肩上的手啪一下弹开。
　　先不说这刚才威风八面的亲王，这会儿如小孩儿一样语带求恳，让人有看到一个人“左青龙，右白虎，肩头纹个米老鼠”的效果，还因为这声“姐夫”让他们突然意识到，七言和这个人是什么关系。
　　就算不知道七言和贞绮之间那同样堪称诡异离奇的过往，看七言的样子，他也是万不会让他们杀了恒衡的了。
　　所有人都看七言。
　　七言默然半晌：“你让外面的人退走，我保你无事。”
　　恒衡再看了满月一言，“好。就是这样。”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先过了眼前一关再说。他也是当机立断的人，立即向外大喊：“马上退走！”
　　连喊三声，那些人如石刻木雕，动也未动。
　　恒衡也有些怒了，反了，都反了！强盗不像强盗，不但武功吓人，而且狡诈过人；亲戚不像亲戚，不但眼睁睁看着自己被抓，而且胳膊肘往外拐；如今，连手下也不像手下了！

　　终于有人站出来，“启禀亲王，我们是奉了皇上之命，要擒拿从中原来的细作，不能退走。”
　　细作，俗名间谍，又称奸细。工作性质。。。。自行领悟。
　　满月和若海对视一眼。怪不得我们这几个人，竟惊动了如此大的阵仗。西夜皇族竟有两位重量级人物出马，连皇上都亲自下令抓人。原来，竟是把我们当间谍了。
　　若海怪有趣的回身打量了恒衡两眼。看你丫长得也挺现实的啊，想不到想象力这么丰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