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世家》一只小手

37、不巧

　　容娘从昭阳殿里一出来，就被等在外头的侍从带到了御花园的一处凉亭。
　　曹绫眼瞅着容娘进去一个多时辰了也没出来，心里焦急得很。容娘到的时候，她正在凉亭里急得团团转。若是容娘再不出来，她差点就想进昭阳殿要人了。
　　看到容娘安阳无恙，曹绫这悬着的一颗心才放了下来。
　　这处凉亭在御花园西南角的假山之上，是整个宫里视野最好的地方。不仅能够欣赏到这四月里怒放的牡丹，还能纵览整个宫城。曹绫平日里若是进宫，必定是要在此呆上一会的。
　　此时正逢夕阳西下，夕阳将那天空的云彩染成了火焰一般的嫣红。晚风徐徐吹拂，送来一阵阵花木夹杂的幽香，两人坐在这凉亭之上，只觉得心旷神怡、风光无限。
　　“哈哈哈，你真的这么说的？”曹绫笑得十分畅快。
　　“对啊，真可惜阿绫你不在场。我看那郭氏可是气得不轻，手都泛起青筋了。偏还好面子，非得强撑着和我客气。可乐死我了。”容娘坐在凉亭的石凳上，绘声绘色地描述刚才面见皇后的场景。
　　曹绫点点头，恍然大悟道：“对付曹氏这种伪君子还就得像这样才行。”
　　“阿绫你可不擅长那些。耍无赖还是我在行。”容娘打趣道。
　　曹绫突然站了起来，走到了凉亭的一边，指着前方一片巍峨的宫殿群，说道。
　　“容娘，你来看，那东边角上，琉璃瓦顶的，就是我之前住的地方了。”
　　说完，声音又低落了下去。
　　“母妃之前就是在那走的，之后，我再也没有去过了。”
　　容娘起身，拍着曹绫的肩。两人一起转向另一个方向。
　　原来从这凉亭的另一边，可以看到洛阳城。
　　这里不仅是宫里的最高处，几乎也算是这洛阳城的最高处了。
　　“阿绫你看，洛阳城可真美。”
　　太阳正要落下，整个洛阳城就沐浴在这万道霞光之中。依稀还可以看到繁忙的闹市和街道上赶着回家的洛阳百姓。
　　曹绫靠在容娘身边，静静地欣赏着这平日里不曾留心的景色。
　　“真羡慕他们，每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生活平实，不用经历那么多勾心斗角。”
　　容娘不赞同曹绫的想法。在荆州，她见过太多的死亡与离别了，她的想法要现实许多。
　　“他们更羡慕你呢！高高在上，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这乱世之中，安宁过日子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他们随时可能因为战争或是饥荒，妻离子散。”
　　曹绫点点头，说笑道。
　　“容娘说得是，我什么也不会做，若是哪一天落了难，还真的可能会饿死。”
　　容娘忙打断曹绫的话。
　　“说什么呢？你怎么可能落难，就算有那么一天，我也一定会在你身边，不会让你饿死的。”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聊得，颇为欢快。

　　天色渐晚，曹绫正待与容娘同归，却见皇上身边的王公公急急忙忙地走了过来，看见曹绫，眼前一亮，禀道：
　　“公主，圣上召见！”
　　王公公是皇上身边的老人了。当今圣上还是世子的时候，就跟着伺候了。这曹绫也是他看着长大的。
　　对于曹绫而言，王公公也算是自己的亲人了。
　　“王公公，父皇有说什么事吗？”曹绫有些疑惑。
　　王公公四下看了看，借着宽大的袖子，在曹绫手上写下“郭”字。
　　曹绫点点头，心下了然。
　　曹绫要去见父皇，只能吩咐了身边的小丫头杏果带容娘出宫回府，便匆匆跟着王公公走了。

　　从这凉亭到宫门要走上一段不短的距离。
　　太阳快要落山了，杏果怕误了出宫的时辰，两人加快脚步，急急忙忙地往宫门走。
　　容娘是习武之人，步子快一些，行色匆匆之间，一下没留意，就在宫墙之间的转弯处撞上了另一方向走来的人。
　　两人的力道都不小。对面那人撞了一个趔趄，容娘则是差点倒在了地上，还好腰足够柔软，身子晃了晃才稳定了下来。
　　容娘站稳之后，仔细一看，有些吃惊。
　　“司马师！”
　　来人正是司马师。赛马会魁首可以得到皇上的亲自召见。他正好刚见完圣上，要出宫。此时被个小娘子撞了一下，力道还大得很，心中甚是纳闷。
　　这会听见来人叫出自己的名字，不由抬起眼来仔细打量，问道。
　　“娘子认识在下？”
　　容娘看到对方的眼神，生怕被他认了出来，不由装作羞涩地低下了头，细声细气地说：“这大魏上下，现在说起司马郎君，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司马师微微点头，这解释合理，转念一想，方才这娘子的语气并未见惊喜，反倒是惊吓多一些。并且平常小娘子多叫自己司马郎君，而这娘子一见面便直呼司马师，定是之前有过照面。细想之下，不禁有些怀疑，倒想问个究竟了。
　　“你是哪家娘子？来这宫里做什么？”
　　容娘心想不好，若是让司马师认出自己是夏侯徽可就惨了。
　　容娘这倒是急糊涂了。这五年的光景，连曹绫都差点认不出自己，更遑论平时疏于往来的司马师呢。
　　容娘的脑子飞快地筛选着自己见过的小娘子，想起上午刚见过的贾娘子，答道。
　　“家父羽林中郎将贾玑。蒙皇后娘娘召见，刚从昭阳殿中来。”
　　对面司马师沉默良久，容娘想着应该过关了，试探性地迈出步子，正打算从司马师旁边赶快过去。
　　突然，自己的手被紧紧地束缚住，完全动弹不得。
　　司马师语气阴森。
　　“这位假娘子，我可不记得有你这么一位表妹！”
　　完蛋，容娘觉得自己实在是太倒霉了。随便借用了昨天那小娘子的家世，就被抓包了。谁知道她竟然还是司马师的表妹。
　　“说，你到底是何人？混进这宫里干什么？”司马师完全没有怜香惜玉的心思，说着话，手上已是用上了五分力。
　　容娘觉得自己的手腕要被捏碎了，疼得眼泪都快流了出来。
　　这会儿，杏果才从后头赶了上来。容娘赶紧使眼色给杏果，希望她去找曹绫，来救自己。
　　怎料这杏果是个不抵用的，看见容娘被一陌生男子挟持。
　　直接就要叫出声来。
　　“你是何人！还不松手，我家公……”
　　容娘生怕杏果泄露了自己的底细，赶紧就势一头扎进了司马师的胸膛，用连自己都觉得恶心的，娇滴滴的声音，说道。
　　“司马郎君，奴家仰慕你很久了。”
　　自打定亲以来，为了塑造司马家专情负责的好形象，司马师就从未近过女色。而司马府中，其母张氏更是对有点姿色的丫鬟严防死守，司马家几兄弟房里都没有丫鬟近身。
　　而在外头，司马师一心只为司马家的大业，从未分心于女子之上。
　　这投怀送抱之事，还真是头一次遭遇。
　　司马师也没有料到，这个小娘子，竟然就这么扑进了自己的怀里。
　　更没有料到的是，该死的，这小娘子的身体，怎么会这么软，这么香，完全让自己无法抗拒。
　　渐渐地，司马师那抓着容娘的手，也松了开来。
　　容娘原以为自己装得如此花痴，以司马师的冷漠，定是会一手将自己推开，自己正好就可以借机逃跑了。
　　怎料自己都已经投怀送抱了，他竟然没有推开，反而……
　　容娘伏在司马师的胸膛上，感觉到身下的肌肉从原本的紧绷开始慢慢地放松下来。
　　虽然与计划不合，但此时也是一个好机会。
　　趁着这个机会，容娘赶紧拉着杏果，拔腿就跑。
　　而那司马师竟是完全没有反应，也没有追上去，而是呆呆地站在原地。
　　等他反应过来，那位小娘子早已跑得没了影。
　　“这小娘子跑得可真够快的。”司马师心想。
　　他俯下身去，从地上捡起了一枚孔雀玉钗。钗头的孔雀含着一枚夜明珠，雕刻得栩栩如生，一看便是价值不菲。
　　司马师望着小娘子跑走的方向，将这玉钗揣进了自己的怀中，努力驱散胸中那莫名地悸动，大步流星地离开。

　　容娘拖着杏果跑得飞快，直到杏果累得喘不过气来，连连求救，才停了下来。
　　一停下来，杏果就瘫倒在墙角，大口大口得喘着气。
　　前半程杏果还能用上自己的腿，这后半程可全靠容娘子带着自己。但是现在，容娘子跟个没事人一样，自己却累得快虚脱了。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啊。
　　为了躲司马师，容娘也没注意方向，看到有路就转，这会儿，倒是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哪儿了。
　　“杏果，你知道我们现在这是在哪吗？”容娘问道。
　　杏果哭丧着脸，看了看周围，摇摇头。
　　“我也只认识那么几条路，这天色太暗了，周围是什么也看不清。”
　　迷路也就罢了，关键是这出宫的时辰，已经是误了。
　　这会儿，宫门肯定是关了。
　　阿绫要是回去找不到自己，一定非常着急。
　　想到这里，容娘不由静下心来，仔细思考。
　　“杏果，起来吧！我们先走走，看看这附近究竟是哪里？若是遇上宫女太监，也好问问路。”

　　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两人手里也没有照明的工具。
　　这会儿，也只能用手摸着墙往前走了。
　　两人就这么跌跌撞撞地摸索了一阵子，终于看到了一丝光亮。
　　“这宫里头怎么就黑灯瞎火的，也不舍得多点点灯。”容娘抱怨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