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世家》一只小手

36、反击

　　才用过午饭，宫里就来人了。
　　来的是郭皇后身边的小黄门，见着曹绫和容娘二人，满面笑容，态度十分恭敬。
　　“皇后娘娘听说征南将军家的小娘子在公主府上，特意让奴才请您过去一见。”
　　曹绫心里有些担心，故而假装吃醋道。
　　“母后只请容娘一人？竟然把儿臣给忘了吗？”
　　小黄门倒是十分机灵。
　　“公主平日里常往来宫中，这次就不必去了吧！”
　　“那可不行，容娘可从来没去过宫里。她要是迷路了可怎么办？我可得好好尽地主之谊。”曹绫坚持。
　　小黄门这回面露难色。
　　“皇后娘娘只命奴才来请徽娘子一人。公主这样可是有些强人所难了。”
　　容娘看出了曹绫的担心，出言道。
　　“那让阿绫送我到皇后的殿门口，不进去就是了。这样没有让公公难做吧！”
　　小黄门点头哈腰道。
　　“多谢徽娘子与公主，还请两位即刻出发吧！”
　　“黄公公你急什么？我们俩这身衣裳怎么去见母后。你该不是想让御史参我们一个不敬之罪吧！”曹绫的话说得相当不客气。
　　“哪里的话！两位尽管换。奴才在外面等着就是了。”
　　说完，拉着容娘就进了内室，直接把这小黄门晾在了外头。

　　“阿绫，这人什么来头？”容娘看曹绫这反应不太对劲，赶忙问道。
　　“这黄公公是郭皇后身边第一得力之人。除他之外，还有一个齐嬷嬷。这两人就是郭皇后的左膀右臂。母妃被冤，我觉得十有八九就是这两人捣的鬼。”曹绫一脸愤怒。
　　“你可有什么证据？”
　　曹绫摇了摇头。“我那时贪玩得很，又怕母妃拘着我。平日里总在外头疯玩，一日中倒是没几个时辰和母妃一起。”言语中带着深深的悔恨。
　　甄夫人被控与陈王有私情这事，洛阳城里传得风风雨雨，连荆州都有所耳闻。但具体内情，容娘还从未问过。
　　此时再提到这事，曹绫明显有些神思不属，却仍然坚持说了下去。
　　“那日，郭皇后突然带人搜宫，竟是从母妃的宫中搜到了与陈王往来的信件。”
　　“信件可以仿造啊！谁能确定那就是陈王亲笔所书？”
　　“母妃当时也是这么说的。可他们又从母妃的柜中搜出了一件男子的外袍。”
　　“那可能是你爹的，也有可能是你母妃的男装啊！”
　　“宫中织造局指证那是成王平素常穿的王袍。”
　　“这么拙劣的栽赃陷害。并没有真凭实据啊！”容娘表示不可思议。
　　“可父皇信了。当场赐了母妃毒酒！”曹绫说出这些的时候，大颗大颗的眼泪从眼眶中滴落，两只手无力地抓着容娘的衣袖。
　　“容娘，我好后悔！真的好后悔！”
　　曹绫神情十分悲痛。容娘想都是自己不好，引出这话题。
　　想了想，连忙将话题继续引导下去，避免曹绫深陷入悲痛之中。
　　“那之后平原王和你什么也没查出来吗？”
　　“我们查的时候，那几个供人的宫人都自杀了。而成王被父皇赐死了。母妃这事也是盖棺论定了。”曹绫的语气带着无奈。即便是贵为公主，很多事情也是无能无力的。
　　“看来线索得从这黄公公和齐嬷嬷身上找。”容娘安慰道：“阿绫别担心，是人总会露出破绽的。这事我们慢慢来不着急。”
　　“当务之急，你得先把这郭皇后的底细给我说清楚。”
　　曹绫沉思半晌，将这郭氏的来历一一道来。
　　这郭皇后的闺名倒是奇异。传说她生有异象，有相师称其未来贵不可言。故而其父给她取名“郭女王”，然父母早逝，堂堂世家小姐，竟是沦落为铜鞮侯家的婢女。曹丕登基后，铜鞮侯将她献给文帝。之后便是一路飞黄腾达，竟是直接被封为皇后，也是应了这名字了。
　　“从世家小姐到奴婢再到皇后，这位郭氏肯定不简单。”容娘听完，分析了一番。“世人但凡摔了跟头，都很难再爬起来。而这郭氏竟然能以婢女之身，取信于铜鞮侯，再博得皇上的欢心。一定是忍常人所不能忍，受常人所不能受。”
　　“看来这次进宫，我得打起精神来小心防范才是。”
　　曹绫看容娘一脸警惕的样子，宽慰道。
　　“若是有什么事，我就在殿外。你别害怕。”
　　“怕什么！她若是真敢拿我怎样，我就直接打出殿就是了！”

　　两人这么一商量，再加上换衣裳梳妆，出门已经是半个时辰后了。
　　“黄公公，实在不好意思。我也是第一次见皇后娘娘，唯恐失了夏侯家的颜面，这打扮时间就长了些。”容娘出来后一脸歉意。
　　黄公公急着回去交差，却硬是在外头喝了这么久的茶，这会儿却还是笑眯眯的。
　　容娘和曹绫上了公主府的马车，就往禁宫方向去了。
　　公主府和禁宫离得不远，半盏茶的时间就到了。
　　马车到了宫门口，就换了步辇，直接到了皇后的昭阳殿外停了下来。
　　容娘还是头一次进宫。这洛阳的宫殿可是比邺城的大了许多，光是从宫门到昭阳殿，这一路就花了一炷香的功夫。
　　皇后没有召见，容娘只能和曹绫分别，一个人随着黄公公进了昭阳殿。
　　进了昭阳殿的正殿，黄公公让容娘稍事等待，自己前去通报。
　　容娘也没客气，直接坐在了椅子上，开始打量起这昭阳殿的陈设来。
　　这昭阳殿内，地面是上好的白玉铺造，四面的柱子都是整块的檀香木做成，柱身雕刻着展翅欲飞的凤凰，尽显中宫的富贵之气。
　　可这殿内的陈设却极为简朴，既不见古董字画，也没有玉石装饰。就连那窗幔，都显得有些旧了。
　　想起魏国百姓皆赞皇后勤俭为民，再想想这郭五娘的穿着打扮，容娘倒不知这郭皇后是真会过日子呢还是投文帝之所好了。
　　但在这穷奢之风盛行的如今，还能够在外保持着这朴素的作风，容娘倒觉得这位皇后有些可怕了！
　　容娘思索的时间里，这昭阳殿愣是没有人来给她端茶倒水，连个问好的也没有。
　　便是傻子，也知道这郭氏是刻意晾着自己给外甥女出气了。
　　容娘来之前就做好了心理准备，此刻是半点也不着急，坐在椅子上就开始闭目养神起来。
　　师傅说过，只有把心静下来，才能把这功夫练好。
　　反正等着也是无趣，不如练练功夫吧！

　　郭氏确实是想晾着容娘，杀杀她的威风。
　　今日五娘被打得如猪头一般，嫂嫂就进宫来哭诉了。
　　郭氏心里颇不是滋味，若是别人，自己早就命令下去，直接处理了。可这夏侯徽可不是普通人，她的父亲是征南将军夏侯尚，母亲是圣上的义妹，舅舅是镇西将军，未来公公是当朝尚书。这大魏国上下，可是再找不到比她家世更显赫的娘子了。
　　更何况五娘的脾气，自己也清楚。向来只有她惹别人的份。自己幼时吃了许多苦，好不容易到了今天的位置。可五娘和自己长得极像。自己这几年都无所出，早已把五娘当成了自己的孩子来看待。
　　打在儿身，痛在娘心。如今五娘被打成这样，做姨母的若是不为她找回场子。日后，五娘在洛阳贵女圈该如何立足。
　　可若是自己因五娘被打一事发落了夏侯徽，牵扯出五娘使人诋毁夏侯徽与东乡公主的事儿，反倒是不好。
　　郭氏思来想去，这夏侯徽不是脾气暴得很吗？自己就晾着她，把她的脾气给逼出来，让她主动来闹事，这样就有理由发作了。

　　怎料这一个时辰过去，夏侯徽愣是盘腿坐在椅子上，一动没动。
　　原本料想的局面没出现，自己倒是不能不出现了。
　　“皇后驾到！”
　　容娘听到这声，慢悠悠地站了起来。
　　只见一个宫装丽人从后头转了出来。她的长相端庄秀美，浑身上下无一处不让人感到舒服。当她对你微笑的时候，你会觉得就像沐浴在阳光中一般，舒坦得很。
　　待郭皇后坐定在主位上，容娘给她行了一个礼，标准的让人完全挑不出错来。
　　郭皇后面上倒是很热情，还主动说起了这等候的事儿。
　　“本宫今日乏得很，不想让你久等了。”
　　“没关系，皇后娘娘这昭阳殿倒是个练武的好地方。我在这儿，心静得很。”
　　郭皇后心里呕得很，这是把我昭阳殿当成什么地方了，却还是亲切地问道。
　　“东乡也真是不懂事，你这回了洛阳，也没带你来宫里见见。”
　　容娘睁大眼睛，假装无辜地问道。
　　“皇后娘娘的意思是，怪我没告诉你们我回洛阳了？我可不记得有哪条规定臣女回京还得请求皇后许可的。”
　　郭皇后脸上一僵，觉得有些无法沟通，正想着怎么把五娘的事说出来。
　　容娘突然行了一个大礼，跪在了地上。
　　“臣女听闻皇后娘娘向来处事公正，不偏不倚。今日有一事不明想问娘娘。”
　　这样一顶高帽子上来，郭皇后觉得有些不对劲，但也只能点点头，温和笑道。
　　“说吧！但凡我能答的，一定答。”
　　“若是在这宫里，有人传娘娘你心胸狭隘，小肚鸡肠，为人歹毒，无恶不作，该如何处理？”
　　“谁这么大胆子，竟然如此编派本宫？”郭皇后向来把声名看得很重，听到这话，气得不行。
　　“娘娘先别问，只说该怎么处理才是。”
　　侍立一旁的齐嬷嬷答道。
　　“按照宫规，后宫诸人皆不得辱骂、诋毁高位妃嫔。嘴巴这么不干净，当掌嘴五十。”
　　郭皇后颔首说道。
　　“这宫中规矩得好好遵守。有赏也有罚，若是此等恶行不好好惩治，来日毁了宫中安宁。”
　　容娘大喜，称赞道。
　　“娘娘果真声明大义。容娘也是这么想的，才当场掌了这郭五娘嘴五十下。”
　　郭皇后没想到被容娘将了一军，此时说出去的话却是收不回来，气得浑身直发抖。
　　想不到容娘得了便宜还卖乖，站起来义正词严。
　　“这郭五娘身为娘娘的外甥女，不但不为您分忧，反倒在外借着您的地位造谣撞骗。若是此次不是遇上我，好好教训了一顿。他日只怕是会闯下更大的祸。娘娘你应当好好管教才是。”
　　可怜这郭皇后，从未遇上过这等人，偏偏还不得不点头赞同，心里窝囊得半死。
　　容娘看目的也已达成，行了一个礼便告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