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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游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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魁首游街,对于洛阳的女儿家可是大事。
这一天里,洛阳的小娘子们就像是过节一般,早早地守候在了各个街口,等待赛马会的前三名骑马经过。
徐盖是来得最早的。
因着侯郎君莫名消失的事儿,徐盖被自己妹妹抱怨了一晚上。这会儿,顶着个巨大的黑眼圈,浑身提不起劲儿来,却还得穿着红裳,连面上都被强抓着扑了粉,强打精神地等着。
是的,这倒霉催的审美,大魏以白为美,越白越好。平日里还可以照自己的爱好随意糙着。只要出席正式场合,就得傅粉出场。
过了一会儿,羊祜也来了,手腕上还缠着绷带,也是一袭红衣。他天生皮肤就白,故而也未曾傅粉,就比徐盖白上几分了。也不知是遇上什么喜事,见到徐盖还特意先问了个好。
徐盖的满腔怨愤,在见到司马师之后,就散得一干二净。
涂脂抹粉这种事,论起委屈来,谁也比不上司马师吧。
司马师这么黝黑的肤色,脸上扑了厚厚的一层粉,也愣是没盖住那黑。再配上那一身红衣,简直是绝了。
看司马师那抽搐便秘的脸色,就知道他有多煎熬了。
徐盖没忍住,乐得揣着肚子直叫。就连平日里内敛的羊祜,也忍不住露出了微笑。
“我们仨谁都不配穿着红衣裳。论起来还是侯兄弟穿得好看。”徐盖一句话下来,司马师的脸色大变。而羊祜勾起的唇角弧度一直没有变过。
开元街是洛阳最繁华的一条街道。这条街道的两边,几乎集中了洛阳所有的大型珠宝店、药铺、客栈、酒馆、绸缎铺等等。
此时的容娘,就坐在这条街上最高级的酒楼“富贵楼”二楼包间里。
“这是我皇兄的私产。管事也是皇兄手下的人,不会让人来打扰的。”曹绫介绍道。
曹绫的兄长曹睿,现在已经是平原王了。曹睿作为长子,却并不得文帝的喜爱。这点从文帝即位,却并没有将长子曹睿立为皇太子就可以看出。
按理说,郭皇后无嗣,无嫡当立长,可文帝明显更为宠爱京兆王曹礼,故而这太子之位迟迟悬而未决,也是惹出不少是非来。
曹绫是曹睿的同母妹妹,自然也和容娘分享过这些皇室的烦恼,不过容娘一直没有放在心上。如今,身在洛阳,卷入风波是在所难免了。
包间的窗口正好临街,可以看到开元街的两旁,已经有众多小娘子在等候了。
容娘伸出头去,看了一眼,发现小娘子们个个都盛装打扮,鬓上有的插花,有的戴钗,真是好一幅丽人图,不由感叹道。
“如今这洛阳的小娘子,可真好看!”
曹绫给了容娘一个眼色,打趣道。
“今日,容娘才是这里最美貌的。若是你现在下去,保管那些小郎君们都被迷倒了。”
这却是实话。十四岁的容娘正处在女子最美好年华的开始,就如一朵莲花,正在缓缓绽放出它的美丽。
更何况,今日的容娘经过了精心打扮,身上穿的是散花水雾绿草曳地望仙裙,裙上用细如胎发的金银丝线绣成了千万朵粉色桃花,桃花的花蕊是用细小的蔷薇晶石缀上的。臂上挽的是丈许来长的烟罗。
头发被挽就了一个双刀髻,与容娘英武的气质倒是极为搭配。
在容娘的强烈反对上,也并没有戴过多的首饰,仅在鬓上插了一朵牡丹花,却衬得她容色娇艳,再加上那一双桃花眼,简直就是花不迷人人自迷。
“好看是好看,可也太麻烦了。”容娘动了动僵硬的脖子,为了配上这身打扮,自己今天行动都各种小心,生怕不小心踩到裙角,或是弄散发髻。
“等你习惯就好了。”曹绫作为公主,平日里都得盛装打扮。“待你正式回归洛阳贵女圈,这些打扮应酬都是少不了的。你得提前做好心理准备。”
“我可没那打算。那些女人家的事儿我可一件都做不来。投壶马球也就算了,若是让我吟诗作赋、弹琴歌舞,那我就得借你的光挡挡了。”
两人说说笑笑之间,便听街头传来了女子的尖叫声。
看来是魁首游行的队伍要到了。
为首的是司马师,一张黑脸,上面却扑了厚厚的一层白粉,配上那身红衣裳,脸色难看得很。更何况,在马儿行进的过程中,白粉一路往下掉,掉落在红衣裳上,分外显眼。
这般打扮当然是没法吸引到众位小娘子了。
他的身后两位明显市场行情更好,无论是马,还是人身上都满是鲜花和帕子。徐盖和羊祜这两位少年,这精神气,在红衣裳的映衬下是更好了,浑身散发的正是少年郎君的蓬勃之气。
羊祜略有不悦,想是也不适应像猴子一般被围观。
而徐盖却是一路和小娘子们挥手示意,颇为享受。
容娘看着下面那群小娘子们疯狂的样子。而马上的徐盖一副陶醉样,不禁玩心大起。随手拿起桌上点心盘子里的酥螺就扔了出去。
常年射箭的眼力,自然是百发百中。
徐盖正咧着嘴笑呢,却被凭空飞来的一块酥螺堵住了嘴。
怒从心头起,转头四处寻找酥螺来袭的方向,却看到一插着牡丹花的美貌女郎,在街边的窗子上对着自己微笑,手里还端着一个点心盘子。
那女郎发现自己被逮着了,也不慌张,手中的酥螺又飞了出去,这回,是朝着羊祜的方向去的。
徐盖正要提醒羊祜,却发现他一反之前的无精打采,双目炯炯地望着那边的窗口,竟是伸手接住了那块酥螺,吃了下去。
“羊兄弟可认识那酥螺小娘子?”
长得美就是大优势,徐盖被打了也不生气,急于打探美人的底细。
“你不会想知道的。”羊祜神神秘秘地回答,又瞟了一眼前面一路黑着脸,完全不顾四周动静的司马师。突然开心地笑了起来
美少年的笑容激起了新一波的尖叫与疯狂。
突然,在一片嘈杂之中,响起了极其优美动听的古琴声。
原本疯狂的人群瞬间安静了下来,显然已经沉浸在了这琴声之中无法自拔。
就连原本行进的马儿也停了下来,仿佛在聆听这仙乐。
声音似乎是从隔壁包间传来的。
容娘疑惑地看向曹绫,作为乐痴,也听不懂这人到底在弹些什么呢?
不过看下面人的样子,一定是旷世奇曲了吧!
曹绫挥了挥手,芳华便出门去将管事给请了过来。
“这隔壁弹琴的是谁?”
管事回禀道:“今日隔壁是好几位小娘子一起。这琴,想必是徽瑜娘子弹的。我见她今日抱了琴前来的。”
曹绫击掌道。“是了,这羊徽瑜,向来是不吝在各种场合秀自己的琴技的。”
隔壁包间里,众娘子完全陶醉在了羊徽瑜的琴声下。
一曲毕,清娘鼓掌不停。
“徽瑜姐姐,祜弟听了你这琴声,定能知道你的心意。”
羊徽瑜颔首。“我等女子贞淑为要,不便在大庭广众之下抛头露面,故而才以曲传情,寄语阿弟。献丑了,还请各位姐妹见谅!”
一旁的紫衫娘子回道:“徽瑜姐姐客气了!今日有幸,得闻此天籁之音。日后,还当多多切磋才是。”
另一边坐着的是一位红衫娘子。她却是借此引申发挥了一番,言语间颇为尖刻。“如今这大魏的小娘子,猫啊狗啊的,看见郎君就饥渴得很。女儿家原本就该矜持,如今这样真是伤风败俗。”
“是了,还是过去好些。我看都是这两年东乡公主带出的坏风气。”
“五娘,你姨母不是皇后吗?让你姨母好好教训教训东乡。每回看她都是眼睛长在脑袋上,我都气得很。若不是因为命好,她哪及得上你和徽瑜姐姐。”
这位五娘听着追捧,十分受用。
“姨母也是没办法!这世上都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你说东乡一个堂堂的公主,就喜欢在宫外头倒腾那些铜臭味的东西。上辈子得有多缺钱啊!”
“这也难怪。东乡不是和夏侯家的容娘走得最近么?那位虽不在洛阳,可这凶悍的名声都传到洛阳来了。听说是力大无穷,杀人如麻。这俗话说得好,臭味相投啊!”
“我猜啊,这容娘子定是相貌丑陋,为人粗鄙。不然,这好好的女孩儿家,谁会去做那些粗人干的活。”
一下子,小娘子们都笑了起来。
羊徽瑜坐在郭五娘的身旁,没有接话,一直平静地聆听着几位娘子的调笑。
包间门突然被一脚踹开。
里头的小娘子都满脸惊愕地看向门口。
自家的产业,自然是有些秘密的偷听渠道的。
容娘看着曹绫在墙上摸索了一会,就出现了一个小孔。透过这个小孔可以清晰地看到隔壁房间。
开始这些所谓大家闺秀之间的吹捧,虽是腻烦但也还能忍受。
可这说着说着话就变了味儿,竟然开始诋毁起阿绫了。
容娘忍无可忍,拔腿就走。无奈这裙摆太长。
容娘一急,把这留仙裙直接撕了半幅,大步流星地就去了隔壁包厢。
然后便是那粗暴的一脚,踹开了包厢门。
曹绫紧随其后,姿态款款地出现在了包厢门口,看着里头各位娘子们的脸色就同那调色盘一般,变化得厉害。
“今天怎么这么巧。在哪都能看到你们的笑话。”曹绫捂着嘴,轻笑道。
“郭五娘,你今天是怎么出门的呀!该不会是坐牛车来的吧!”
曹绫做了公主之后,战斗力爆表。
容娘却是一副热情的样子,道:“这不是那位小飞燕吗?”
郭五娘有些惊讶,还以为对方是夸奖自己身轻如燕,一时有些得意。
不料容娘接上一句:“马踏飞燕啊!”
这话很是促狭,直指郭五娘赛马会上的表现,一时间连这包厢中的人都有些没忍住笑了。
郭五娘的脸色相当不好看,正要发怒,想起姨母反复叮嘱自己不要惹东乡公主。
柿子得拣软的捏,矛头直接对准曹绫身边的这位。
“你谁啊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