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世家》一只小手

31、魁首之战（二）

　　容娘也没想到司马师竟然这么狠。这不就是一场规模比较大的切磋吗？
　　在司马师的步步紧逼之下，已是失了先机。也怪自己，总是对司马师的人品抱有幻想。
　　容娘的两脚仍紧紧地踩在马镫上，身子却柔软的像是一匹绸缎一般，仰身平靠在马背上。整个身子，形成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
　　长刀的刀背从她的鼻尖上方，险险划过。

　　“真是太惊险了！”观众席中发出一声惊呼。也有为侯郎君那极致柔软的身体惊叹的。

　　两刀下去，未能见效。不仅费了司马师不少力气，也让他有些焦躁起来。
　　容娘觉得时机到了。对手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弛。现在，正是自己反击的大好机会。
　　长刀挥出不易。趁着两刀之间的时间空隙，击败对手。这一击要求精确，若是不成，司马师的气势上来了，持久战对容娘可是不利。
　　想好了，容娘驱马跟紧司马师，拔出长剑，却是刺向了司马师的握刀的右手手肘处。
　　托师傅的福，在对战的时候，对手在容娘眼里就是一个移动的人体穴位图。司马师的长刀这么一挥，手肘的曲池穴，触手可及。
　　容娘的剑尖到得非常快，却只是轻轻一点。
　　司马师只觉得右手臂瞬间麻木，长刀脱手而出，扑通一声掉在了地上。
　　“你输了。”容娘看了呆住的司马师一眼，将剑收回剑鞘，转身离开，毫不留恋。
　　司马师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竟败在了眼前这个高瘦少年的手中。他明明看起来这么瘦弱，这么小。
　　“司马家的人怎么可能输！”司马师的心中有一个声音在吼道。
　　“不，我还没有输。”司马师的手情不自禁地伸向了腰间，将那牛毛细针扣在了手中。
　　只需一下，就可以扭转战局，魁首就是属于自己的了。
　　这个战胜自己的少年，他的背，完全不设防、坦荡荡地就在自己的眼前。金色的阳光洒落无限的光辉，此刻就在这少年的四周。光芒万丈，风光霁月。他那一身红衣，如同火焰一般，在这样的光明面前，自己那些阴暗的小心思无处躲藏。
　　我也羡慕这样，我也想这样！
　　一瞬间，司马师的手瑟缩了一下，牛毛细针落在了地上，悄无声息。
　　“疯了！既然已经一身黑，又怎么会渴望光明！”

　　绝对的黑马！谁也没有想到的，名不见经传的侯会，竟然夺了赛马会的魁首。
　　权贵世家的夫人们早已吩咐下去，只待这侯郎君一走出会场，就立马抢回去，生米煮成熟饭再说。
　　原来押司马师的人，占了绝大多数。这会儿，心都凉了半截儿，亏大发了！
　　珠娘子都快乐疯了！谁能想到，都以为自己这五百两银子要打水漂了。谁曾想，竟然还能赚票大的。这收益，可是比自家绸缎铺一年的收益还多呢！

　　若是往常，魁首之战结束之后，赛马会就要进展到颁奖了。
　　今年大家却要等待接下来的女子比赛，之后再一起颁奖。
　　经历了刚刚高潮迭起的精彩之后，观众们对于接下来的娘子军兴趣缺缺。
　　容娘在比赛之后就被领着去了公主的包厢。
　　“容娘太棒啦！”虽然曹绫对容娘一直有信心，但比赛的激烈与惊险完全出乎自己的意料。
　　之前容娘陷入困境之时，曹绫就差冲下来中断比赛了。
　　“你真的打算就这么秘而不宣吗？”曹绫有些遗憾，容娘取得这样的成就却准备就此掩藏。
　　“是啊，不早说好了，来参加比赛只是为了向父亲证明自己的实力吗？”容娘耸耸肩。“现在不就证明了，身为女子，我比大魏的男儿都强。父亲就不会反对我了。”
　　原来夏侯尚虽然一直鼓励容娘习武，却也只是希望她强身健体，有防身的本事而已。对于容娘一直想从军的愿望就是不松口。即便在危急万分的时刻，容娘带兵冲入敌中救出了兄长。夏侯尚还是不肯。理由就是女子天生就不如男子，不希望容娘走这条路。
　　容娘气不过，便与自己父亲打了赌。若是自己在赛马会中战胜其余对手，取得魁首。父亲便不能干涉自己的选择。而当今圣上，也为这赌约大开绿灯，允许容娘以女子之身与男子比赛。而容娘没来得及参加之前的选拔赛，圣上愣是让她空降决赛。
　　容娘也明白，圣上这么配合也是老爹的要求。老爹希望现实的打击能够使自己让步。他们竟然没有人相信自己能够胜出。
　　看着容娘因梦想实现而绽放的灿烂笑容，曹绫真心为她感到高兴。

　　“既然事情已了，我们就先走吧！”曹绫提议道。
　　“清娘不是参赛了吗？我得留在这里支持她！”容娘说道。
　　曹绫一脸不赞同，语气里带着讽刺。
　　“这女子比赛，没有什么看头的。一个个涂脂抹粉，盛装打扮的样子，哪里像是来参加马术比赛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们是来相亲的呢？”
　　容娘刚从荆州过来，不清楚其中的门道。却也看出了曹绫的脸色不对，便将求助的目光投向了一旁的芳华。
　　芳华见状，用眼神请示了公主，得到了首肯之后，细细为容娘做解释。
　　原来这加设女子赛事的主意，是郭皇后出的。郭皇后的侄女，郭五娘，就参加了这次比赛。
　　容娘恍然大悟，难怪阿绫如此不平了。
　　四年前，而今的郭皇后，当时还只是一个贵嫔。正是她联手阴贵人，设了局诬陷甄夫人与陈王私通。文帝震怒，一杯毒酒直接赐死了甄夫人。
　　容娘最后悔的事情，就是事发之时，不在阿绫的身边。这件事情之后，阿绫变化很大。现在的她，完全不复当年的纯真了。只有面对自己时，阿绫才不是高高在上的公主，而是一个丧母的伤心小娘子。
　　看着曹绫的拳头攥得紧紧的，指甲都要把手心掐破了。容娘便知道她又想起甄夫人了。
　　容娘赶紧上前，抱住曹绫，不住地抚着她的后背，希望传递给她一些力量。
　　曹绫绷紧的身体，在容娘怀中渐渐地放松了。
　　很快，她就恢复了正常。
　　曹绫握住容娘的手，破涕为笑，真诚说道：“你回来了真好！以后有人可以靠了。”
　　“那当然，我们是最好的姐妹！”
　　“嗯，一辈子都是！”
　　两个女孩儿手拉着手，站在窗前，互相望着，许下了一生的誓言！
　　而未来，她们也继续携手一起，度过了一个又一个的风浪，成就了大魏朝最有权势的两个女人的传奇！

　　那都是后话了！而现在，她们俩只是相互偎依着，看比赛而已。
　　也难怪曹绫嗤之以鼻了，这帮女子还真的当这跑马场是赏花的地儿吗？
　　容娘看着施施然走来的娘子，应当是一位选手吧！尽管从她的穿着打扮完全看不出来。她穿的是一身渐变十二破仙裙，裙长曳地！头上梳的是一个飞仙髻，繁复无比。这才不算，在她的发髻之上，竟然还颤巍巍地插着一个极为精美的蝶恋花金步摇。八组雕刻精美的花链随着她的步伐，轻轻摇摆。
　　若这不是在马场，容娘觉得是极美的。
　　可她现在只想冲下去，吼一句：“有没有搞错，你是来骑马的，不是来选美的！”
　　曹绫看着容娘一副便秘的表情，扑哧一笑，介绍道。
　　“这位就是郭五娘了！”
　　平心而论，郭五娘的长相极为普通，即便是这盛装打扮下，也被她后头的几位夺去了风采。
　　当然，后头这两位，穿的也是隆重得很，容娘觉得自己的眼睛都要瞎了。
　　好在之后的一位终于正常了，利落的胡服马靴，头发被盘成几股小辫，配着骑马的小帽，倒有几分异族风情。
　　“这位还有点意思。”容娘赞许道。
　　“这位卫大娘，父亲驻守凉州多年。听说她就是在那儿长大的。”曹绫解释。“我看这次冠军十之八九就是她了。”
　　“还有清娘呢？”自家人，总是要维护的。
　　曹绫摇摇头，没有和容娘说破。这洛阳城里，谁不知道，清娘这几年与羊徽瑜形影不离，端的是一个深闺女儿的良好风范。
　　骑马射箭，怕是早忘了吧！
　　清娘正是一行人中的最后一个，比起郭五娘等人的夸张打扮，她也算是收敛得很了。只是这满头的珠翠还是有些突兀。
　　“清娘这头上的花钿和华胜，怎么没有取下来？”容娘纳闷。
　　曹绫没有回话，若是在容娘面前说她姐妹的不是，总归不好，还是让容娘自己去发现清娘的不对吧。

　　接下来的比赛，简直可以用一场闹剧来形容。
　　郭五娘完全闹了一个大笑话，连马都不敢牵。大约是她身上的香味浓郁，马儿一直凑过来闻，吓得她花容失色，拔腿就跑。马儿也跟在后头追，偏偏这长裙子，怎么可能跑得快。没几步就摔倒在地，险些被马给踩死。
　　之后的两位表现平平，说是骑马，不如说是牵马。勉强牵了马，可这场地太大了，若是牵着马走上一圈，那可是要受罪。两位娘子牵着马象征性地走了几步，便就这么过了。
　　在这三位的对比之下，卫大娘的表现简直可以用惊喜来形容。她潇洒地跑完了全程，还命中了数十支箭。那洒脱劲儿，容娘看了就喜欢。
　　清娘的表现也不乐观。看起来像是太久没有骑马射箭了。但儿时身体的记忆还在，骑马还是没有问题的。但她显然高估了自己驾驭马的能力。马儿跑的速度一起来，这头上插着的花钿、华胜、簪子和钗掉了一路，最后头发都散了，仪态全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