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世家》一只小手

30、魁首之战（一）

　　一个时辰一晃眼就过去了。
　　“容娘，可要千万小心。”曹绫总觉得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放心吧！你别担心，等我拿个魁首给你瞧瞧。”容娘语气轻松，洛阳城里炙手可热的魁首头衔，在她看来，仿佛唾手可得。
　　“好。”曹绫知道她说得不是玩笑话。

　　最后一轮比试，比的是马上对战。赛制也很残酷，一战定胜负。
　　好在容娘在上一轮比试中暂列第一。故而次轮比试，她只需静待司马师和徐盖之间的胜利者即可。
　　容娘在这一轮看起来并没有什么优势。
　　首先是女子气力天生不如男子，在需要一手控制缰绳的情况下，单手对抗难度很大。
　　再就是容娘跟师傅学的是剑。大魏的骑兵，马上作战多用是长枪与长矛，是因为长兵器在马上的发挥空间更大。像容娘的父亲和兄长，使的都是长枪。而剑虽然灵活，却容易因为攻击距离不够而失去威慑力。

　　马战将在场地的中央展开。
　　容娘安静地坐在一旁，仔细地观察着即将上场的司马师和徐盖。
　　徐盖的武器和徐将军一样，家传的两把金背开山斧。这会徐盖正在试手，百斤重的板斧在他手里倒显得灵活了起来，可劈下去又有一种力拔山兮气盖世的感觉。
　　真没想到，徐盖看起来貌不惊人，这气力倒是不小。
　　另一边的司马师，手上拄着一把与人齐高的漆黑长刀。这刀还未使起来，已有一股威杀之气铺面而来。实力也是不容小觑。
　　开山斧与长刀都属于重型兵器，这两位对决倒是值得期待。
　　容娘清楚自己对这两位的打法并不熟悉，正好借此好好观察两位对手的出招。

　　鸣金开战。
　　司马师与徐盖都各自上了战马。徐盖也是神情严肃，一扫之前的嘻哈之风。
　　出人意料，两人都未出招，而是勒马静待。但仔细观察，他们的身体绷得很直，双目炯炯，手皆握住武器，显然是在等待对方出现破绽，抓住机会。
　　终于，司马师先动了。一个抖手，长刀便直削徐盖的脖子而去。来势汹汹，容娘都不禁为徐盖捏了一把汗。却见徐盖不慌不忙一伸手，开山斧便架住了长刀的攻势。
　　徐盖虽是气力非常，然一把板斧和长刀的力道可不算小，一时脸也是红了起来。司马师这招是希望耗掉对手的气力，若是继续僵持下去，情势对于徐盖来说是明显的不利了。
　　却见徐盖大吼一声，竟是直接松开握住的缰绳，左手从身后拔出另一把板斧，一个斧头下去，震得司马师的长刀差点脱了手。
　　“徐家的双板斧果然名不虚传！”司马师收起对徐盖的轻视之心，握紧长刀。稍加思索，下一刀竟是直接劈向了对方的马蹄。
　　司马师充分地利用了长刀的优势，这不远不近的距离足够他发挥了。
　　徐盖眼睁睁地看着黑漆漆地长刀从低处袭向自己爱马的马蹄，可板斧长度不够。情急之下，只得甩出斧头，砸向刀背。
　　斧头重重地砸在了刀背上，发出一声巨响。
　　巨大的冲力之下，长刀稍稍改变方向，却仍是无法阻挡地砍在了马蹄上。
　　马儿哀鸣一声，轰然倒地。徐盖一个后仰翻身，避免了翻倒在地的窘态。
　　可陪伴自己多年的马已然不行了。徐盖痛心不已。

　　比试非常精彩，观众刚才为两人一来一往拆招的窒息感所摄，全场竟是鸦雀无声。这会儿，胜负已分，全场掌声雷动，为司马师喝彩！

　　容娘的大脑高速地运转着。司马师不仅有着强壮的体魄、过硬的刀法，更有过人的谋略。面对紧急状态并不会紧张，反而能够冷静地另寻它法。
　　真是一个棘手的敌人。难怪这么多年自家都没能找到理由退亲。
　　体力上，司马师原本占优，但经过刚才的一场厮杀，他的体力被巨大消耗，自己或许有机可趁。
　　自己的长剑与斧头一样，有距离弱点。待会的比赛中应该紧贴司马师，不让他的长刀有发挥的余地才是。
　　越是紧张，容娘却越是耳清目明，一种棋逢对手的感觉油然而生。
　　女子柔弱，不擅武事。自古皆是这么认为，可师傅却说，以柔克刚，只要你把柔做到极致，就能够战胜所有的对手。
　　这些年，容娘也是这么做的。“轻”与“准”是她练武的极致追求。而战场的对敌经验也给了她更多的信心。
　　来到赛马会，与大魏男儿一起同台竞技，不就是为了证明自己的选择吗？若不然，自己可以轻松在女子比赛中夺冠！
　　如果不可一世的司马师，被自己击败。又知道了自己的真实身份，是不是会当场怒而退亲呢？不，司马家惯会做表面功夫，一定会忍住的。
　　想到司马师心里憋得要伤，面上却还得若无其事地做出恭喜自己的表情。容娘觉得击败司马师简直就是天下第一快事了。

　　一炷香之后，激动人心的魁首争夺战开始了。
　　裁判示意两位选手上马进入比赛区。
　　容娘并未急着上马，而是抱住小白龙的头，对着他的耳朵，大声说了句。
　　“小白龙，看好你的腿。可别让坏人看上了。”
　　小白龙发出“嘶”的声音，像是认同。

　　司马师在一边，倒像是完全没听到似的，面色如常，翻身上了大黑马。
　　两人进入比赛区的过程，两旁的观众欢呼声不断，司马师的支持者更多是男人的声音，而小娘子们倒是支持侯郎君的多。

　　比赛尚未正式开始。容娘骑在马上，正好面对着司马师。
　　好像从未这么近距离地观察过眼前的人。尽管他是自己从小定亲的未婚夫，未来也很有可能变成自己这辈子最亲密的人。
　　和小时候一般，司马师还是很黑，配上这身黑衣裳和黑马，漆黑如墨。在这以白为美的时代，完全是格格不入的存在。这会，他的发被高高束起，露出了饱满的额头，眉形如剑，直入鬓中。他的眼窝很深，显得十分深邃。当他盯着你的时候，你会很紧张。
　　此时此刻，这双眼睛就在凝视着自己的对手。
　　司马师向来不喜欢做没有把握的事情。因而，这次比赛中所有的对手，他都做过全面的研究。每个人的习惯、武器、弱点都了解得非常清楚。
　　这几名选手。张虎稳扎稳打，却也是太过稳健，缺乏爆发力；徐盖天赋甚佳，只可惜对敌经验不足；羊祜本是预计最棘手的一位，身手够好，脑子也很好用，值得自己重视。
　　只可惜偏偏这时候凭空杀出来一个侯会，没有任何资料。
　　原本还只以为他是依附于女人裙带上来的傅粉男子。可第一轮的表现，侯会表现出的实力让自己防备心起。
　　不喜欢这种事情不在掌控的感觉，母亲也是。
　　于是母亲安排了那孩子的突然出现，希望将这侯会阻在第二轮。
　　没想到他竟然毫发无伤。并且，在出现插曲的情况下还能与自己打成平手。
　　司马师摸了摸自己的腰间，那里藏了一排牛毛细针，上面抹了最厉害的麻药。母亲反复强调，若是局势不利，只需轻轻掷出，就可以麻痹对手。
　　必须要拿到这个魁首！司马师想起了出门前父亲对自己的叮嘱。司马师清楚得很，拿到魁首，便可趁势进入军中，掌握军队，建立属于司马氏的势力。而今的司马家，虽然看起来大权在握，然没有兵权，一切繁花似锦都是过眼云烟而已。
　　“可是我觉得，不靠这个，我也可以战胜他！我希望能够堂堂正正地战胜他！”另一个自己骄傲地说道。
　　几千个日日夜夜的练习，上百万个扫、劈、拨、削、掠、奈、斩和突。我要对得起我的努力与付出。
　　司马师将手抚上了长刀，暗自下了决心。

　　容娘并不知道转瞬之前，司马师念头的改变。而这个改变，也让他们俩的命运，正式开启了纠缠。

　　比赛开始了。

　　容娘牢记之前的判断，策马想紧紧贴住司马师，希望限制司马师长刀的使用。
　　司马师当然也看出了她的打算，怎会让她占到先机。一挥刀，就有雷霆万钧之势，直直地劈向容娘的头，毫不顾忌对手的性命。
　　比武赛事，伤亡在所难免。所有的选手在上场前都签过投名状了。只是以前选手都会有所顾忌，还没有这么直来直往的。
　　观众都提了一口气。小娘子们更是捂住了脸不敢看。
　　难道这位俏郎君，如此之快，就要命丧司马师刀下了吗？
　　下了注的人不会错过一分一秒，瞪大了眼睛关注比赛的进程。
　　只见那侯郎君面对这泰山压顶的刀锋，并未举剑相抗。简单的一个扭身，竟是避过了。
　　长刀重重地砸在地上，砸出一个巨大的坑。
　　可见刚才司马师这一刀的力度有多大，若是直接砍在了人身上，侯郎君定是性命不保了！
　　观众的气还没缓过来。却见司马师的一刀未见效，又是一刀过来，这会不是垂直方向，而是从水平方向快速地过去，冲着侯郎君的腰。
　　如此快的速度，再加上长刀的重量，若是中了，那可是腰斩。更何况，长刀的这个范围，这侯郎君看样子是避无可避了。
　　一场比赛至于这样下毒手吗？
　　观众都是倒吸了一口冷气，既感叹司马师的心狠手辣，也为侯郎君的命运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