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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帝国篇.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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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喂,干吗做出这样的表情?天才将军有个当治安军长的哥哥,就这么丢脸吗?”安回过神,看到列宗慎的脸上写满了不满。
“还……还好。”
慎哈哈的大笑了起来:“‘还好’?你还真是坦率呢!”顿了顿,他又说道,“我最喜欢看的就是那些人听到我是锦的哥哥时的反映,千姿百态,你绝对想象不出有多有趣……”
“我可一点儿都不觉得有趣。”安说,“既然这样,那就请你快点跟我去见将军吧。”
“急什么?这才坐了多久呀!你就不敢兴趣吗?为什么一个肚子里出来的孩子,一个是庸才,一个却是天才?”
“这不是明摆着的吗?”安有些不耐了,“多大的成就代表着多大的努力,天才庸才不过是付出努力的正比结果罢了。再说了……怎样都与我无关吧?我只知道我找你已经用了许多的时间了,再不回去恐怕又得看他的臭脸了。所以……”
“真的?他常摆臭脸给你看呀?哈哈……不过那家伙的脸一向是臭的,摆不摆,只是‘臭’和‘更臭’的差别罢了。”
快到将军府的时候,慎忽然收起了玩笑的脸,微笑着对安说:“真是意外啊,那家伙看来真的很信任你。”
“信任?”安觉得慎是在消遣自己,懒散地点着头敷衍道,“是啊是啊,就我一个副官嘛……”一样要付这么多薪水,不用足榨干怎么行呢?后半句话,安却没有说出口来。人家毕竟是亲兄弟,自己人损一损没关系,她一个外人可就不能做得太越轨了。
“我是说真的。”慎说,“就冲他敢让你来找我。”
“我要早知道清贫街是审判团的据点,打死我都不敢来。”
“他也不知道我在清贫街,不然,你打死他,他也不敢让你来。”慎狡黠地眨了眨眼,“我只偷偷告诉你噢,锦那家伙……从来不敢让别人知道我是他哥哥。”
“为什么?”
“就冲我是个治安军长——全帝国最饭桶的部队——这还不够吗?”
“那有什么?你当你的治安军长,他当他的将军,有你做陪衬,他应该更光荣才对啊。”
“你这家伙……嘴可真毒!”
“抱歉!”
两人沉默了一会,慎又忍不住开口了:“他可不这样想呢……曾经追逐的目标突然变成了饭桶,换了谁都会深受打击吧。”
“那可不一定,说不定对一些人来说,更是件好事呢?”
“噢?”
“换了我,就会想:那么高高在上的人都能变为饭桶,那哪一天我也变成了饭桶,应该也不会有人来骂我吧?”
只见慎愣了许久,最后“噗”的一声大笑了起来:“你这样的副官,应该会让锦很头疼吧……哈哈哈哈……可真是难为死他了……哈哈……”
“是啊,给他造成了麻烦,真是不好意思了……”安被他笑得有些生气了,冷淡地说道,“你要是担心他,就请一定、一定、劝他换个副官吧。”
“我疯了吗?这么有趣,这么痛快,我干吗要去劝他!哈哈哈哈……”
“你们俩……真是亲兄弟呢!”安深深地吸了口气,说道。
一样都是惹人厌的怪物!
来到锦的书房前,安伸手扣门的瞬间,却让慎拦了下来。安不禁注意到,这个看似懒散的男人竟有着着无比迅捷精准的身手,刚才在清贫街上也是这样,审判团杀手不留情面的一击,也是被他这样轻轻巧巧的就挡了下来。
“喂喂,你就不要进去吧。”慎用另一只手掏着耳朵,半眯着眼睛说,“毕竟这可是兄弟间无比私密的谈话啊。”
“嘁,无比私密的话,回家谈不是更好?”
“我们是在家里谈呀,这里不就是锦的家吗?”
“这里是将军的办公宅邸。”
“胡说,将军又不是文官,哪有什么办公宅邸?”
“可是……”
“可是没有卧房和餐厅是吧?”不知道为什么,安总觉得慎那双睡不醒的眼睛能轻易的看穿她的心思。
“那家伙……”
“你们两个,聊完了没有?”书房的门猛地被打开,锦铁青着一张脸站在门内。
“聊完了!”安一见他的脸色,就知道情况不妙,“接下来该你们聊了!我……我去帮你们泡咖啡!”说完,一溜烟地跑了。
慎在身后喊:“我劝你最好先从摘咖啡豆开始干,慢慢来,不能急!”说完自顾自地笑个停。
“进来吧。”锦说,声音淡得像白水一样,眼光极快地流过,片刻也没有在慎的身上停留。
关上门,慎熟门熟路地在书桌前的沙发上坐下,漫不经心地说道:“我没想到,你真会让她做了你的副官。”
“今天来不是说这件事的。”
“你知道今天她在哪儿找到我的吗?”
“今天有人,把一堆东西寄到了我这里。”锦定定地望着慎,将一叠信封摔到了桌上,“知道是什么吗?告状信,每一封都是告你这个治安军长的!想听听都是些什么罪状吗?游手好闲、不务正业这还都是轻的,你纵容你的手下在平民区里抢钱、打人甚至还□□少女!民怨积深,要不是那个区的执行官与我交好,没有上报……”
“清贫街。”慎似乎没有听锦的抱怨,轻轻悠悠地从口中吐出了那三个字。
锦一怔,问:“什么?”
“我说,今天那丫头到清贫街来找我了。你猜,她穿着军装像只无头苍蝇一样胡冲乱撞,然后……遇到谁了?”
锦没有回答,脸色却渐渐僵硬苍白了起来。清贫街……这是纠缠着整个帝国的一个噩梦,关于那个身手如雾一般的组织的传说,他已经听过太多太多了。
“说真的……”慎望着锦凝重的脸,轻轻地叹了口气,“辞了她吧,她不适合。”
“你凭什么这样说?”锦咬着牙,恨恨地说道,“至少她今天平安的回来了,不是吗?你想让她和你一样,平庸窝囊的苟活在这世上吗?你别忘了她是谁的女儿!”
“就因为她是他的女儿,就不能选择平庸吗?哪怕这是她自己的期望?”
“她有天赋,那次模拟对战的时候我就知道,她完全继承了他的才华!你知道吗?那种才华是天生的,哪怕她不自觉,不想用,也一样掩盖不了!即使这样,你还是认为她应该庸碌无为的渡过一生吗?”
“那么,你觉得她这个副官,当得快乐吗?”
“她只是不习惯罢了。”锦避开慎灼人的目光,淡淡说道,“等她意识自己的天赋,她会乐在其中的。”
“乐在其中……么?那么,你觉得她的父亲曾经乐在其中过吗?”
“我让你来,不是听你讲废话的。你自己要当逃兵没问题,只是别毁了别人的前程!”
“咦?有一问题,我倒有些想不通了……”慎微笑着站了起来,“锦,你说,成就和生活,哪一个才更重要呢?”
锦阴沉着脸,望着慎的眼中满盛着敌意。
慎却送了他一个满不在乎的微笑:“对了,谢谢你那个交好的执行官啊!以后再有这些抱怨,你能压就帮我压一下,要实在压不住,也没关系。反正屁大个官,当不当的无所谓。只是,要连累你这个将军,陪我一起丢一丢脸了……”他一边毫无诚意的笑着,一边反手带上了门,出去了。
听着门外的那个脚步声渐得渐远,锦如脱力了一般颓倒在了椅子上。
“老师,你也赞同我这样做的,对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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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深沉,宏阅完了手中最后一本案卷,轻轻地直了直身子,靠在宽厚的椅背上闭目养神。错过了最困倦的时刻,倒反而睡不着了。
寂静无声的书房里忽然传出了三声均匀低沉的扣响,短促而轻微,却让宏猛地睁开了双眼。
“出来吧。”他没有改变姿势,只是轻轻地说了一句。
最里侧靠墙的那排书架上忽然出现了一扇小门,从门里转出个高颀的身影,微卷的栗色头发映衬着一对明亮的眸子,是格外英俊的一个男人。
“没关系吗?我这样大摇大摆的走出来,被仆人们听到,可就麻烦了。”虽然这样说,但男人却是一脸不以为然的懒笑。
“嗯,我一向规定他们十点上床睡觉,不管有没有干完手中的活。”
“真是个宽厚仁慈的主人。”男人淡笑,语气里含着毫不掩饰的讽刺。
宏淡淡地撇了撇嘴角,敷衍地一笑,问:“有什么事?”
“今天,你的宝贝去了清贫街。”
慢悠悠地一句话,却让宏微微地一怔,呆了片刻后,他笑了笑,说:“是么?”
“‘是么’?我深更半夜到这里来,只是为了听你说这两个字吗?宏,小七差点杀了安!”
“是你救了她,对不对?谢谢。”
“她是被锦派去找我的。锦打死也想不到我会有胆跑到清贫街去鬼混……他一定以为,我最多不过是躺在哪个女人的床上罢了。”
“委曲你了,慎。”
“委曲个屁?你都不知道我有多享受我‘饭桶’的身份……要不是没有你,我现在会活得有多舒服!”
“舒服,可是会很寂寞。”宏笃定地拆穿他。
“说真的,你不后怕吗?如果当时我不在那儿,安说不定已经死了。”
“怕……所以今后要有劳你多费心了。”
“凭什么我老要替你擦屁股!喂,说到底都是你不好!谁叫你在他们面前把自己弄得这么神秘的?他们叫你神,你真不把自己当人看了?”
“不是神秘,我只是想为安保留一块纯粹的区域罢了。”
“所以你才把公私分得这么清楚,不让一丝一毫的人涉足你的生活?我不明白,这样做有什么意义?最终她还是会被扯进来不是吗?今天不过是个开始罢了,她已经触到了边缘,以后跟着锦,保不齐还会染得更深。”
宏缓缓的,长长的吐了一口气,微闭着双眼,懒懒说道:“不会的。”轻柔的声调,却裹含着无比的坚定,“你最清楚了。”
慎沉默了,书房里静静的,除了风刮过窗棱的声响,甚至连两个人的呼息都感受不到。
黑暗中,慎忽然笑了:“你能想象别人知道你就是审判团的头领之后,会是什么表情么?”
“那一定很有趣。”宏抬起头,恶作剧似地笑了。
“一定有趣极了!我就是为了看那些表情,才跟你到今天的。想一想,公平无私的大法官宏,民众深崇的大天使,国王最信赖的‘法典’,要是他们知道你就是那个帝国最恐怖的恶魔后,会怎么想呢?要是他们知道审判团的人数已经远远超过了他们预想,又会怎么想呢?”
“会后悔吧……后悔给我那么深的信任。”
“要是他们知道正是这信任,一步步的将他们导向了死亡,他们一定、一定会从地狱里爬回来找你算帐的!”
“你都说,我是个恶魔了,哪还会在意恶鬼呢?”
“宏,无论是恶魔还是天使,都应该纯粹一些。既然想好了要当个恶魔,就把那最后一点美好给剔除了吧。一个人的体积太大,老是把她放在心里,慢慢的,就会容不下别的东西了。”
“我倒觉得,披着天使外衣的魔鬼,才是真正的恐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