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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帝国篇.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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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么还没有换衣服?”小艾推开虚掩着的房门,望着一脸茫然的零急地大叫,“公爵大人都已经穿戴好了!呀……”她一把拎起床上的那件长裙,抖开的瞬间,绚丽夺目的色彩如彩虹般倾倒入眼帘,惹得她不由得怔住了,惊叹道,“好漂亮……”
零坐在一旁,被她惊呆的表情惹笑了。她笑起来的时候很安静,如同是一朵花在瞬间绽放。
“你还笑?我现在连哭都哭不出来了!快给我过来!”想起自己职责的小艾立即移走了目光,一把拉起零,身手利落的脱去她的白裙子。
零挣开她的手,躲到了一边,摇着头说:“我不想穿,它好重,勒得我难受。”
“你说什么?”小艾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那件礼服是她这辈子见过的最美的衣服,她只有在梦中才有机会穿上它,和析那样的年轻贵族站在一块儿。而这个低贱的娃娃居然拒绝!一股无名的怒火蹿升致头顶,她粗暴的扯住了零的手:“在这里,由得你说‘不’吗?你以为你是谁?”
只听身后有一个人淡淡地说道:“是呀,你以为你是谁?”
小艾身子一颤,不敢置信地回过了头:“公爵大人!”
析正懒洋洋的依在门边,面无表情地望着房里的两个人,问:“怎么回事?”
“零她不想穿礼服,我……”
“那你现在在做什么?”
“我在让她把衣服换上。”
“我让你上楼来做什么?”
“看……看看零好了没有。”小艾的声音越来越低,她忽然觉得很冷,好像空气里弥散着的寒气正顺着毛孔渗她的身体里。可是,析看上去并不像生气了呀,小艾偷望了他一眼,心想,他的语气就和平时一样——傲慢懒散且缺少变化。
“那么,我有让你来‘帮’她换衣服吗?”
“没……没有……”
“看样子,我们终于达成共识了,很好。”析低头把玩着自己的指甲,话说得漫不经心,始终没有正眼看过小艾一眼,“我不需要有‘自我意识’的仆人,你可以离开了。”望着小艾蓦地苍白的脸,他微微皱了下眉,“去找管家夫人商量一下,让她安排你去厨房或是马厩、花房,总之,别在我眼前晃悠。下去吧!”
小艾强忍着眼泪,低首退出。
析望了零一眼,走上前,扳过她的肩,将白裙子拉链重新为她拉上,“就穿这件。没有比这件更合适的了。”
“我们要去哪里?”
“我们?”析还是不习惯这种将自己与娃娃并称的说法,挑了挑眉,说:“琉璃酒会。听着零,在外面你必需称我为‘大人’。”
“大人?没有名字么?”
“当然有。”析淡淡地扬起了唇角,“只是你不配叫。”
零笑了:“你可以叫我的名字——稚……”
“不,你就叫零。”析打断了她,严肃地审视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问,“最后问一遍,你应该称我为什么?”
“大人。”有失望在女孩的眼中划过,析抓住了,却又随手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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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有人说那颗缀在他娃娃胸前的珠花要五十枚金币,那他真正花的一定远不止这个价钱。如果有人说他的娃娃每天用牛奶洗浴,那这种牛奶一定是每克三银的皇室牛奶。
欢迎来到秘密的、奢华的、美丽的、为妇人们不耻的琉璃酒会。到这里的贵族没有人会在乎钱,他们都是全帝国最富有的人。他们只在乎同好们的赞叹,为他们新得的娃娃。不论是用金子还是宝石,只要能堆砌出一个令人眼花缭乱的,举世惊叹的娃娃,他们不遗余力。
这就是富人们炫耀比拼的另一个场合,用娃娃显示自己的财力和品味。
零按析的要求,轻轻地挽着他的手。当衣着考究的侍从为他们推开那扇门的时候,她看到了一个流光四溢,五彩斑斓的华美世界。
当析带着她踏入会场的时候,她看到那些衣着华丽的男人、女人们都在一瞬间屏住了呼息。
她的肌肤白得几近透明,齐肩的短发微微有些卷曲,却蓬松舒适,那双大大的眼睛,像秋日晴空一般的明净,淡淡的粉红色蔷薇在她的唇间缀放,隐约的勾勒出一条温柔的弧度。她穿着最简单的白裙,有些害怕地紧靠着析,那种淡淡的恐惧和眼睛里纯净的好奇,让人们甚至不敢用力呼息,怕灼热的气流会惊吓到她。
这种反映是意料之中的,析扬了扬唇角,那桀骜的笑,使依偎在他身旁的零更像是被魔鬼俘虏的天使。
“你总算来了。”好友岳泽张开双臂迎了过来,“整个晚上,我就是在等这一刻。不介意借用一下吧?”
析“哼”地淡淡一笑,松开零的手交到泽手中。
“谢了。”说完,泽将零带到会场正中,四散的灯光仿佛都聚拢到了他们身上,优雅地托着零的手,泽扬声说道,“各位,终于等到了这一刻,我敢断言,今晚的琉璃酒会,将会成为最完美的一届!”他松开手,将零推入了那唯一光束之中,“史上第一个零号娃娃,公爵李雨析的——零!”
忽然迸发出的掌声和议论声把零吓得不轻。她无措地站在会场中间,近百双眼睛正盯着她。她能清楚的感受到那些目光,像一根根钉子扎在身上。整个会场只有她一个人站在明处,场下那么多的人,那么多攒动的脑袋让她想吐。她转身想走,泽却在昏暗中再次将她推了回去。
“你在干什么?该死的家伙,要是敢出丑,小心你那漂亮的脸蛋!”泽低低的警告声传进她的耳朵里,她却听不清楚。
她不是跟这个人来的,可是刚才那个轻柔地挽着她的人却不知道去了哪里。
“泽,差不多了。”析拍了拍兴致正高的泽的肩膀。
“为什么,心疼了?不至于吧,为个娃娃。”泽愕然。
“如果你不想她把这场酒会搞砸的话。”析望着零悠悠的说道,“差不多到极限了。我告诉过你她有些怪,真出了事可与我无关。”
“是很奇怪。”泽望着惊慌失措的零道,“不会是没受过训练吧?”一句话,把自己给点醒了,他转过头,惊愕地瞪着析的脸,“不要告诉我这是真的!”
“很遗憾,我想就是这样的。”析无所谓地耸了耸肩。
“析……李雨析,天呀,真不敢相信,你竟会接受她!一个没受过训练的娃娃,一个‘半成品’!”
“水晶盒子的老板事先可没有告诉我这点。”
“那只老狐狸!他可是敢用这种手段骗我……”
“放心吧朋友。能让他如此急着炫耀的,除了这个,还会有第二个吗?难道你指望在有生之年遇到一个负号娃娃?”
“本来还同情你的,我真是个傻瓜!”泽喃喃着,一个响指,全声灯火乍亮。围观的人默契地散了,虽然还并不甘心。这是上流酒会的规矩,在这里没有人会不遵守规矩的,因为那代表了礼仪、修养。除非你不在乎你“贵族”的身分。
“想吃什么?”析望着她苍白的脸,若无其事地问。
“想回家,我有些困了。”
“说什么蠢话。你以为自己是谁?”析扬起头,微微眯起了双眼,玻璃般的眼睛缀满了天外星辰的光芒。
他的气质是一种精致的邪恶,淡淡的,不经意间却像毒沼一般让人深陷其中。所以他的朋友很少,没有人愿意和一个看不透的人交心,怕他会微笑着,优雅地吃了自己。
零没有听过外界那些关于公爵析的流言,她望着这个人,就会禁不住地想起另外一个人。那个蔷薇村里总是奔跑着,大声吓唬她的男孩。在某个夏天,那个男孩抢走了她心爱的《安丽娜游记》,然后得意地扬着书大叫:“你来追我呀!”她把这件事告诉了安和叶茉,于是这两个朋友逮住了他,狠狠地教训了一顿。男孩哭着求饶,此后再也没敢来招惹她。又一个夏天,男孩要搬走了,离开的前一天,他跑来找她,低着头,红了双眼,他说:“我抢你的书,其实是希望你能追上来,然后我就能把书还给你,和你说话。我真的,只是想和你做朋友,没想到会吓着你,对不起。”她呆呆地望着男孩,不知要说些什么。直到最后,她还是没能开口对他说“没关系”。
她不明白为什么男孩不能把这些话直接告诉她,正如她不明白析,为什么常常一边温柔地望着她,一边却会说出一些让她难受的话。她不擅长应付这些,因此就只好微笑沉默。
“吃东西去吧。”析望了她一眼,淡淡说道。这是他的体贴,却仍然习惯用命令的方式。
“你……呃,大人不吃吗?”
这一声生硬的“大人”叫得析哭笑不得,简单地摇了摇头:“记得,娃娃们在那房边门里吃东西,桌子上的,你不要碰。会给我惹麻烦的。”
零“嗯”了一声,微微一笑。析望着她离去的背影,心竟莫名地一紧。
顺着析指的方向,零看到了那扇小小的边门,在一个不起眼的转角附近。她走过的每一处,总有无数双眼睛望着她,那种目光直接且锐利,使得她不得不低垂下头,越走越快。
临近边门的时候,她忽然听到了一声暴喝:“混帐!”。回过头去,只见析的好友岳泽正将一个女孩狠狠地推倒在地,然后重重的一脚踹了上去,指着白礼物上的酒渍咒骂道,“你知道这件衣服值多少个你吗,啊?”
女孩不敢哭,强忍着泪,连头都不敢抬起来,只是如念经般的低喃着:“对不起,对不起泽大人,对不起,对……”
“我……”泽瞪着她,脸上的恨意似是活剥了她都不解气。
周四偶尔有人投来目光,但都淡得似水,像是眼前发生的这些不过是最平常的事罢了。
又是狠狠的一脚,女孩紧咬着唇,把呻吟咽回了喉咙里。泽看上去似乎还没有消气,咆哮着:
“滚!你给我滚!”
谁知道一直强忍着眼泪的女孩听到这句话后却“哇”地一声哭喊了出来:“大人……大人我知道错了……大人!”
周围有人在说:“泽,有完没完?吵死了,快让她闭嘴。”
这句话把泽胸中的火再次点燃:“怎么,你还想要我伸手拉你吗?”
“大人……”女孩惊慌失措地摆起了手,吓得连连后退,却撞到了另一个人的腿上,于是又忙不迭地转身道歉,“对……对不起。”现在,在她的脑子里除了害怕外,只记得起一个词——“对不起”。
“你痛吗?”忽然从头顶传来一个轻轻柔柔的声音,像绵絮落在皮肤的感觉。
女孩一怔,猛地止住了哭声,她还发现,不止是她,连泽还有其他的人也都同时静默了。诺大的会场中满是红装绿裙的人,却安静地没有半点声音。
在一片寂静中,只余下了那个轻轻的,柔柔的声音:“你没受伤吧?我扶你起来吧。”然后,一只琉璃般可爱的手便递到了她的面前。
女孩很惊讶,她顺着那只手向上看,看到了一张极美的脸。她认识她,那个零号娃娃,公爵析花五百枚金币买下了她。二十分钟前,主人岳泽还在所有宾客的面前隆重介绍了她。
身为零号的娃娃,难道连身分也和她这种普通娃娃不一样吗?女孩有些茫然地望着面前的这只手,却还是不敢动。
零觉得她很奇怪,歪了歪脑袋好奇地问:“地上不凉吗?为什么不站起来呢……”话说到一半,她忽然被人用力地拖了起来,还来不及认清对方的脸,只听“啪”地一声脆响,右脸火烧一般地痛了起来。
她惊愕地抬起头,终于看清了析那张恼怒的脸,他咬着牙,那些话就像是从他的牙缝中挤出来的:“你……你怎么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