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四 ...
-
艾德琳是唯一被巴伦先生邀过两次舞的小姐。但是她那种趾高气扬、目中无人的态度着实令在场的诸位宾客深感厌恶。尽管她是堪称英格兰社交圈里的英伦玫瑰，可是他们都希望她不要再来了，她只会给这个地方带来不幸与愤懑。她所到的每处都令人痛苦——她总是冷嘲热讽乡下人的做事风格，说他们‘粗俗’、‘鄙陋’，不会装饰打扮。看不起年轻的小姐们天天梦想民兵团来这里驻扎过冬。她不愿与这些见识浅薄的乡下人有过多的交谈，以至于詹姆斯牧师向她示好也没被她发觉。她总是自以为是、高人一等，事实上在这里最不受待见的人却是她自己。
除此在场的年轻小姐外，巴伦先生还和史密斯小姐和诺太太跳过舞。比起史密斯小姐，诺太太更是对这位年轻人的举止赞赏有加，她十分看中他的身世和地位，无论那点他都值得与她亲爱的艾德琳交往。而艾德琳本人也毫无疑问；她对此不仅津津乐道，而且肆无忌惮地和奥尔维斯爵士评论起其他的在座小姐来。
“这个乡下小地方！”她抱怨道，“年轻的小姐们永远只会穿着城里姑娘们最过时的服装。当然这也不能完全怪他们，她们又没能力离开这个村子；唯一的指望也只有高攀上某个家产万贯的单身汉，然后千方百计成为他的妻子。但是一辈子也不会被上流社会认可，真可悲。”
“恐怕我不是十分认同你这个观点，诺曼小姐。”奥尔维斯爵士回答道，“虽然她们一贫如洗，可是这里的多数姑娘却有着不可多得的好品质。你看见那位站在钢琴旁边唱歌的小姐了吗？我以前就认识她了，虽然她那时只有十岁，可是她却时刻替自己亲爱的姐妹们着想，我还记得她拒绝我的施舍坚持靠着自己的努力为家里人赚钱生活；那时候我还年轻，只觉得她愚不可及，居然拒绝别人的施舍，可是年纪大了才明白，即使一个人的地位再卑微，他的自尊心也是不会轻易撼动的。”
“我们施舍她们是出于同情，而不是好意。伪装出这样一副自视清高的品行的小姐又有什么值得我们赞许的呢？如果富贵不是用来施舍的话，那贫穷又有什么意义呢？像她这样的小姐我之前在哈伍德也遇见过；她举止粗俗、蛮横无理，在拒绝我善意的施舍以后不久就因为染了伤寒而死了。你说的那位小姐八成是有些好运，不依靠我们或者那些家产万贯的单身汉，她们怎么可能生活下去啊。”
“话虽如此，”奥尔维斯爵士觉得已经没有和艾德琳延续话题的必要了，“就像我刚才说的，你还年资尚轻，不足以对这样的事和人评头论足，等你慢慢了解到这个社会的根本以后，你或许也就不会说出这番话来了。”
正巧这个时候史密斯小姐过来找她，她只好暂时停下和奥尔维斯爵士的争辩了。爵士也很聪明的以陪伴贵夫人的理由迅速离开了。史密斯小姐显然没注意到艾德琳正因为爵士的教诲憋得窝火，反而饶有兴致地和她谈论起那位气宇不凡的巴伦先生。
“我和沃克先生都十分敬仰这样一位年轻人。”她说，“他文质彬彬、仪表堂堂，竟然博得了在场这么多人的喜欢，简直就是身为贵族的典范。更何况在这么多小姐中，他也最中意你了，你难道就不应该做些什么来博得这位绅士更多的好感吗？”
“你说得很对，我亲爱的弗丽达，”她因为史密斯小姐的话而精神振奋，很快忘却了之前的烦扰。“我是应该做些什么来引起他对我更加强烈的爱慕之心。不如就让他在伦敦的家里举办一场舞会吧！把他所有的朋友都引荐给我，好让我能摸透他的性格；带我去认识他的家人，来增进我们之前的亲密关系；再顺便让全伦敦的社交圈都知道，他钟情于我。”
艾德琳.诺曼对自己说的这番俏皮话喜不自胜，心醉神迷地沉浸在她的幻想世界中。她很清楚地了解到巴伦先生对她现在一往情深、念念不忘，只要她能够适时的表达出她同样的倾慕之情，他很快就可以向她求婚了。而史密斯小姐想的却完全是另外一回事：巴伦先生会怎样改变艾德琳的品性？既然他们彼此情投意合，这件事应该就会很好办了。她等了那么久的催化剂总算来了。
果不其然，巴伦先生在跳完最后一场舞以后，就迫不及待的就来到了艾德琳身边。他对艾德琳先是不动声色地赞许老沃克先生举办舞会的成功和他对有幸结识在场诸位可爱的小姐们而深感荣幸，自然也没落下对她身边家人的称赞。他还特别提到史密斯小姐的举止和谈吐，他毫不做作的说，史密斯小姐的品格是他认识的家庭教师中最博学多才、不同流俗的一位小姐了。这样的恭维令艾德琳沾沾自喜，她也聪明伶俐地领悟了他的会意。
在成功赢得诺曼小姐的欢喜后，巴伦先生便立刻转移到他真正的话题上。
“这场舞会真是精彩绝伦，又如此巧妙！我还从未在这样一场宴会上见过这么多可人的小姐。”巴伦先生话中有话的说，“而她们中的一位，简直是天女下凡、云容月貌。她也许是我见过的女人中最漂亮的一位，没有之一。如果我说是你，亲爱的艾德琳，请原谅我这样冒失的亲密称呼，因为我实在是为你着迷、情不自已了！我希望下周为你开办舞会，邀请我所有的朋友和家人参加，如果你乐于接受的话，那将是我的荣幸。”
“我完全没有理由拒绝你，亲爱的卡洛斯，我从没有像今天这样如此期待过这场舞会的到来。我当然完全接受你的提议啦！我真是迫不及待了，你一定会在伦敦的老家举办的吧！我简直不敢想象这场舞会会是多么的盛大繁华，也许比这里大上五倍还多。我想让我的姐妹们认识你。还有爸爸！我敢肯定他会非常高兴的，没什么比这个提议更好了！”
看到艾德琳对于舞会的如此期待，这正是在卡洛斯的预料范围之中。他很高兴他亲爱的艾德琳会感到满意、欣喜和快乐。当他望向艾德琳那双漂亮迷人、炯炯有神的碧绿双眼时，他很清楚地意识到他是彻彻底底的、完完全全的爱上了她。他为她的魅力所倾倒，他为她的活泼所入迷，只是他还无法确定艾德琳是否拥有与他有着同样的感情。
“我要去告诉妈妈，她一定会乐不可支的！当然，还有亲爱的弗丽达！她们会成为我最好的帮手。请原凉我的唐突离开，亲爱的卡洛斯，因为我实在是欢欣若狂了！”
卡洛斯.巴伦先生自然是礼貌地点头示意。艾德琳刚离开后不久，就有一位小姐主动找他搭讪了。她叫罗伊斯.海利，是这个乡镇上屈指可数的美女。她一开始就被卡洛斯.巴伦先生英俊潇洒、一表人才的风度所吸引，结果却发现这位文雅的绅士似乎更钟情于那位傲慢无礼的大小姐。她自然怒不可遏、愤愤不平，在无意间听到詹姆斯牧师和奥尔维斯爵士的谈话后，艾德琳.诺曼高傲自大、目中无人的形象更是在她心中根深蒂固。她很不希望亲爱的卡洛斯会与这样一位小姐产生感情，他不该被这个女人给毁掉！于是她打定主意去揭发诺曼小姐的真面目。
“我想您做决定前还是应该慎重考虑，巴伦先生。”她礼貌的说，“我不是故意偷听你们的谈话，但是诺曼小姐的声音简直如雷贯耳，我不得不听见你们之间的谈话内容，但是出于对您的尊敬和喜爱，我还是想提醒您，诺曼小姐也许并不是你想象中的样子。”
她把这话说的极为小心谨慎，生怕巴伦先生会不高兴。不过巴伦先生看起来并没有特别生气，他只是迟疑了片刻随即反问道：
“我没觉得诺曼小姐有哪里不好，可能她率真活泼的个性与你们这儿的姑娘相异，你才会觉得奇怪吧。”
“不是的，巴伦先生。你是没见到她对于我们这儿人的态度，她那个趾高气扬、自命不凡的态度很是令人生厌。毫不夸张的说，她根本看不起我们，除了你，先生。你一定是玩的太开心了才没注意到的。”
“那一定是你们误解了，我相信诺曼小姐是不会做出这样有失体统的行为的。她有着良好的家教，她身边的那位史密斯小姐举止不俗、端庄儒雅。她的母亲也很好客，和我讲起很多她年轻时和沃克先生的事情。而且，如果你没有证据证明这点，那就是你的问题了。”
“那些都只是表面现象而已，巴伦先生。你这样看待人的态度太浅显了，你完全不知道这些人的本性。他们是看见你地位颇高、身份相衬才会与你有过多往来的。况且，我也不是无中生有，我也是无意中听到了奥尔维斯爵士和牧师的谈话才更加明确的，牧师詹姆斯还说诺曼小姐非常看不起穷人，甚至还惹恼了她身边的陪同小姐呢。”
“如果确有此事的话，我想我的确需要和奥尔维斯爵士谈谈。”他回答说，“但是你看现在客人几乎都走光了，想做什么事也只好等到明天去完成了。你一位年轻的小姐这么晚了还呆在这里有失礼节，有家人送你回去吗？如果没有的话我也可以送你一程。”
“不必了，”罗伊斯说，“我是和我的妹妹和哥哥一起来的，他们此刻应该正在等我。不过，我不管你对诺曼小姐抱有怎样的想法，我还是很想提醒你；您是一位讨人喜欢的绅士，不应该栽在那样一位小姐的手里，尽管我知道您是听不进去像我这样卑微低贱之人的见解的，可我阐述的并非不实，希望您可以多加考虑。与您谈话我已深感荣幸，再见。”
“谢谢你的好意，亲爱的小姐，一路顺风。替我向你的家人们问好。”
“我会的。”她轻笑着回答。罗伊斯知道卡洛斯完全没有怀疑艾德琳的意思，而且她也看得出来卡洛斯对于她的一片深情。她也只能希望她这么做能让卡洛斯能尽早发觉艾德琳的真实面目，至于到底会不会有所成效，这将是未来会发生的事情了。
“你为什么会这么晚，罗伊斯，我告诉过你妈妈是不允许我们在隔夜之后回家的。”她的妹妹抱怨道，“我看见你在和巴伦先生谈话了，他不是很中意于那个贵族大小姐吗？你为什么还要和他有来往呢？”
“我只是稍微提醒了一下巴伦先生。”罗伊斯漫不经心地回答，“我只是不希望卡洛斯会痴情于那种女人。而且因为被她玩弄了而感到伤心。”
“你不是也说过像我们这样的姑娘只能依靠像巴伦先生那样富有的单身汉才可能摆脱贫困吗？为什么不直接找来你说的爵士和牧师来为你作证呢？那样你的机会才会更大不是吗？”
“恐怕巴伦先生对于诺曼小姐的深情是我们无法干涉得了的。我们也只能希望他能尽早看透那位小姐，然后找到真正配得上他的人。巴伦先生的确是个为数不多的毫不做作的年轻贵族了。”她的哥哥对他的小妹说，“来吧，时间不等人。我们得回家咯。”
“如果诺曼小姐有所改变的话，我敢肯定她会是那个最配得上巴伦先生的人。”罗伊斯在考虑了后自言自语道。
“那她得能有所改变！”她的哥哥嚷嚷道，“你居然会指望着这样一位小姐会因为别人就改变自己的性子，然后顺应别人、来迎合那个人的喜欢吗？”
“这倒也不是不可能。”罗伊斯为自己辩解道，“她总归是对巴伦先生有情的。一个女人如果动了真情，难保她不会为心爱之人做出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来。”
“我倒希望如此，亲爱的罗伊斯。要不然她生成这样天生丽质的小姐简直就是一种浪费和糟蹋！但那就是大人物们自己的私事了。”她的哥哥轻快地回答道，“不过现在，我们真得走了。”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