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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星夜心声 ...

  •   那条金镶玉的腰带不负众望,当得不少银两。

      有酒有肉,大家喝了个畅快淋漓,尤其是熊猫儿,直喝得面红耳赤大腹便便扶墙而去。

      是夜,繁星点点,夜色轻柔,静寂无澜。

      王怜花坐在客栈天井中,坐在轻柔的夜色里,他的眼眸盛满了星光,黑葡萄似也亮晶晶的。

      夜风,飞扬了衣袂,飘逸了长发,纷飞了思绪。

      乌云过来,星光涣散。

      黑色的长发,黑色的瞳仁,黑色的身影,融入无边的黑暗。烈烈夜风中,他仿佛暗夜的精灵,欲乘风而去。

      他有心事?

      一个人大半夜不睡觉,枯坐天井中发呆吹冷风,不是有心事是什么?

      王公子这人一向不会屈服,平时也只有他算计别人的份儿,哪有被别人敲诈勒索的事儿。他想,沈浪武功高强,他只是忌惮那沈浪,仅此而已。可是,他明明可以不跟他们同路,自己独行,为何还要跟他们混一道?

      或许,经快活王一役一路上同甘共苦患难与共,习惯了他们的存在,喜欢跟他们在一起,不知不觉把他们当做了朋友?或许,在他潜意识里是愿意被他们敲诈勒索的,因为,朋友需要他?

      朋友!?想到此处,他不由得心里咯噔一声,一阵后怕,仿佛不小心走到了雷池边缘。

      朋友,他觉得那是危险的东西。从小到大,他都未曾有过真正的朋友,而那些所谓的朋友,都是交面不交心的,说白了都是互相利用,逢场作戏,两面三刀。

      朋友,在他那里,从来都是拿来利用的,没了利用价值,过河拆桥、反目成仇、杀人灭口,更是家常便饭。

      朱七七说他是恶魔,熊猫儿说他是魔头,江湖人说他是邪魔外道,而沈浪,说他是黑心的呆子。是的,他的心本就是黑的,魔鬼本就属于黑色。

      像他这样的魔鬼,本就不该有朋友,更不该去交朋友。

      有了朋友,你就有了软肋,你会肝胆相照、两肋插刀,你会为人着想,你会为人妥协,你会处处受制。朋友,更会让你感情用事,像爱情一样,让你冲昏头脑失去理智。这些是多么可笑的傻事。

      此时突然响起一个声音,打破了深夜的寂静。

      “王兄,你在干嘛?”

      “看月亮。”

      “好雅兴,可是今晚只有星星。”

      “我在等月亮。”

      “我看你得等到明天晚上吧。”

      “沈兄不睡?”

      “睡不着。”

      “为何?”

      “隔壁有只醉猫发了春,一直在唱歌。”

      “正好能催眠。”

      “可惜又吵又难听,只能催命。”

      “这世上能催沈大侠命的东西实在是不多。”

      “你不睡?”

      “正想回去睡,可是听了你的话就不想了。”

      “我的话也催命?”

      “不,只是我忽然想起一事。”

      “何事?”

      “我也住那只醉猫隔壁。”

      “看来我们同病相怜。”

      ……

      王怜花回头,只见沈浪一袭青衫,倚身于走廊灯光的一片辉煌里,在地上投出一道孤独的影子,如夜一般深沉、寂寞,却又如他的笑一般洒脱、从容。

      现在这场景,鲜明的对比,如天地间最鲜明深刻的对峙。

      沈浪总是站在光明里,王怜花总是躲在阴暗中。

      沈浪是仁义无双的大侠,王怜花是阴狠狡诈的小人。

      他们是生死宿敌。

      他们是生死之交。

      今夜风大,落叶深深。

      这样的夜晚适合倾吐。如同高高长在枝头上的树叶也会轻轻飘落地面,大地亦会欣然接纳落叶的覆盖。

      今夜岂非很多不合时宜的话都变得容易吐露?

      “你为什么会喜欢朱七七?”沈浪忽然问道。

      “因为她喜欢你不喜欢我。”王怜花直言道。

      “如果她不喜欢我呢?”沈浪又问道。

      “那我也不会喜欢她。”王怜花回答得无比坦荡。

      是啊,沈浪想着,朱七七落到他手里那么多次,但每一次都能及时拖到沈浪出现,是他王怜花的运气太背坏到了家,还是朱七七有菩萨保佑太过幸运?沈浪仰望苍穹,一双似能看穿一切的眼睛也盛满了亮晶晶的星星。星星,又怎么会有沈浪心明眼亮?

      “原来你只是想胜过我,但感情一事,也是可以拿来争强好胜的么,”沈浪不解道,“你处处都想胜过我,但你可知,若比天文地理,医卜星相,丝竹弹唱,琴棋书画,我早已溃不成军。”

      “就因为很多地方我处处胜过你,所以我偏就见不得你有胜过我的地方。”王怜花说得无比正经,一脸理所当然。他是个追求极致的人,极致得仿佛是个谈斤论两斤斤计较讨价还价的老道菜贩子,极致得近乎于偏激而病态的执着。

      面对他执着于胸的歪理,沈浪不由一笑,道:“但你却偏要拿自己的短处来跟我的长处一较高下,岂非是很无稽?”

      然而,王怜花只回答了三个字:“我乐意。”

      王怜花这人实在是与众不同不按常理出牌,更不能以常理揣度。

      沈浪被呛得哭笑不得,只得无奈叹气,自顾自抬头仰望星空。

      “沈浪,今生今世,总有一天我会打败你,无论在哪方面,都彻彻底底地完胜你。”王怜花很认真地望着高远澄澈的星空,郑重其事道,仿佛是在说一个承诺,一个誓言,此时若是有流星划过,他定会结衣许愿。

      “好,沈某奉陪到底。”沈浪道。此时此刻,此情此景,倒也像在回应一个誓言。

      “真美啊!”沈浪轻轻叹息道。

      “你有没有看到流星?”沈浪突然问道。

      刚才那一抹光华,虽只是一闪即逝,瞬间的美丽却酌亮了他的眼、惊艳了他的心,绚烂异常,让他整个人都不由发出轻叹。

      流星毕竟是稀罕少见之物,人生苦短,会有多少这样宁静闲暇的时候抬头望天,短短数十载老天爷又会布施给人间多少个星空晴朗的夜晚,一个人穷其一生在刚好抬头仰望的时候又有几回能巧遇流星?这简直能说少得可怜,可遇而不可求。流星这等新奇事物对于很多人,恐怕都是活在如谜梦一般美丽而朦胧的传说中罢。

      更何况,更何况刚才那颗流星,美得不可名状,美得征服人的双眼,又从双眼直钻入人的心底里去,说不出的欢喜愉悦。难怪平日里一向波澜不惊的沈大侠也要不禁由衷赞叹,末了还神思恍惚地怀疑是自己的错觉,赶忙向身边的王怜花求证,希望这是真的,希望他也是同自己一样见证了这样的奇迹。

      “这有什么好兴奋的,少见多怪。不成想沈兄倒也有小孩心性的时候。”王怜花淡淡道,嘴角勾起一抹促狭之意。这话倒是显出沈浪大惊小怪孤陋寡闻,而他自己见多识广似的。

      嘴上虽这么说,王怜花之前却是飞快地暗暗用自己的衣角打了个小小的结,然后用手掌遮掩住,面上却还是一副若无其事风轻云淡的样子,活脱脱像极了偷到家里深藏的糖果在长辈面前慌忙隐匿还以为得逞而沾沾自喜的小孩子。

      沈浪眼角余光瞟到,却也不说破,只是在心里暗自好笑,心道想必他也是同自己一样震撼的罢,却为了表现出比他沈浪镇定自若处变不惊,硬要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表情来,不觉莞尔,他嘴上说沈浪小孩心性,他自己方才的举动倒更是小孩把戏。这王怜花,倒真真是个有趣的人,有趣而奇怪的人。

      王怜花虽精通星象之术,但精通跟遇见是两码事,许多天文奇观,却也是无缘得见。更何况在沈浪面前,精通星卜之术的他怎能显得没有见过世面。

      “世上比我厉害的人不知多少,你为何偏偏选中在下?”沈浪问道。

      “因为你是沈浪。”王怜花道。

      只因,他是沈浪。沈浪,这两个字,背负的东西太多,有白飞飞的孤身远引,朱七七的似海深情,熊猫儿的肝胆相照,仁义山庄的侠义无双,天下人的艳羡景仰。不知不觉间,那个落拓爱笑的少年已成长为如今名震江湖的中州大侠。

      初出江湖的少年,总是将他定为自己的奋斗目标。

      行走江湖的侠客,总想结交他这般两肋插刀的好友。

      情窦初开的少女,总爱拿他作为对以后情郎的标准。

      王怜花不是初出江湖的少年,也不是行走江湖的侠客,更不是情窦初开的少女,他只是个恶魔,是个想将沈浪击败的对手。

      沈浪也明白,王怜花与他,是今生唯一的对手。

      大象和蚂蚁是敌人,豺狼和羔羊是敌人,老虎和狮子也是敌人。但说到对手,大象和蚂蚁不是对手,豺狼和羔羊也不是对手,只有老虎和狮子才是对手,只有旗鼓相当的人才能算得是对手。

      老虎和狮子是天敌,也是对手。没有敌人未必寂寞,没有敌人可谓少了诸多麻烦,但是没有对手的人生却是寂寞的。寂寂无垠的茫茫草原之上,只有狮子称雄而没有老虎称霸,对于任何一方,怎能不寂寞

      这漫漫人生本就是寂寞的,人与生俱来岂非就伴随着寂寞直至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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