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嗣》九有秋

21、夜来香

　　夜来香在京城一时名动，据说是请到了水云姑娘压阵。梁玉早就想拉了金一鸣一起去，今日终于得偿所愿。经得上一次事件，梁玉身边的狗腿少了很多，但梁侯爷哪会放心，还是让两个得力的下属跟着，免得再受上次的不白之冤。

　　夜来香出门相迎的妈妈却不是莫师师，而是个穿得花枝招展却又十分擅于言笑的女子。见梁玉和金一鸣同来，忙上前招呼：“梁公子今日好兴致，可是知道了今日起，水姑娘会在这夜来香连驻十日？”

　　梁玉也是个没脸没皮的，笑道：“她到哪，本公子自然到哪。姑娘现下何处？”
　　金一鸣虽也算纨绔，但青楼却是少进，见梁玉没了平日的拘束样，十分放任，摇了摇头道：“我们就随便坐坐，待会儿可是有水姑娘表演？”

　　那妈妈立时笑道：“眼下姑娘正见客。两刻钟后，姑娘今晚的首秀就开始了。”
　　梁玉眉头一拧：“她在见谁？除了本公子，谁还能得如此大的面儿？”水云不常私下见客，便是见了也只弹唱两曲，陪客人说些话。但梁玉一听有人抢先，便有些不快。

　　那妈妈笑道：“听姑娘说来，似是救命恩人，不得不见。”
　　梁玉哼得一声，抬脚便往楼上去：“救命恩人，本公子才是！”金一鸣一瞧他怒气冲冲的样子，丢了一锭银子到那妈妈手中，叹道：“你是真不晓得还是有意装相？！”那妈妈一头雾水，心道：姑娘同意的，我还能拦着不成！心里虽是如是想，倒也跟了上去：“梁公子，稍等，待我去与姑娘说一声才好！”

　　梁玉哪理她，直往上房而去，似已轻车熟路。到得门边却又踌躇了，回头对金一鸣道：“我这样，是不是太小气了些？”
　　金一鸣是不了解他对水云姑娘的感情有多深，但这样闯进一个姑娘家的房间总是不太好：“那个......这里毕竟是欢笑场，况且里头还有人，你这样，是不太好。”梁玉恨不得给他一拳，恨恨道：“榆木脑袋，咱们说的是一回事儿吗？！”

　　梁玉也不管了，抬脚便将门踢开了：“谁在这儿！”金一鸣用手掩了掩侧脸，多想自己没有跟来，从手缝里探了探屋里的情况，好在，似乎没有激烈的场景。

　　只见屏风后一个温软的声音响起：“梁公子，您这又是在哪儿受了气？”梁玉一听这声音，委实便怒不起来，隔了屏风赶紧陪了笑道：“我不是怕姑娘吃亏嘛。”

　　“梁公子倒疼惜水姑娘得紧。”另一个女人打趣的声音，听来还很熟。梁玉越过屏风而进，金一鸣也觉得奇怪，同时跟进，屏风后却是三人围桌而坐，像是在说什么事儿一般。

　　“姜先生？苏姑娘？”梁玉不想，却是这两人，赶紧抱了拳拱手道：“实在对不住，我以为是哪个不要命的，敢......”梁玉编不下去了，金一鸣讥笑道：“我瞧着，那不要命的，好像是你。”

　　月一痕淡淡一笑：“昨儿收到水姑娘的帖子，说是今日在这夜来香抚琴唱曲儿，便来坐一坐。你们两位定然也是吧。”

　　梁玉嘿嘿一笑：“正是，水姑娘在哪，我就在哪。”便是没有帖子也得来。金一鸣剜得他一眼，对月一痕欠声道：“打扰先生雅兴。”

　　月一痕摆了摆手：“无妨，都是凑个趣儿，人多还热闹些。”梁玉也不客气，顺势便坐到了月一痕和水姑娘中间，提起茶壶，给月一痕等人满上了茶水，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道：“我正想问呢，你怎么答应来这儿了？可是认识的？”此时，金一鸣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可好玉笙让得一座，让他坐于了月一痕身边，自己则坐到了水姑娘旁边。

　　水姑娘瞧了瞧月一痕，淡淡道：“咱们这行，互相帮衬着也是有的。掩香阁的妈妈欠着这位妈妈一份儿情，她既来相邀，我便不好不出面。”

　　梁玉呷得一口茶，道：“也是。这夜来香以前叫红粉阁，老板倒是不错，就是姑娘的水准差了点儿。如今换了新颜，倒似模像样了。”
　　金一鸣叹道：“这京城的秦楼楚馆大约没你不晓得的。”
　　梁玉道：“没遇到水姑娘之前，这些个倒还真难不住我。京城里真个好的也就那么三五家，其余的不过是充数罢了。这夜来香，倒有几分后来居上的实力。”

　　刚才那妈妈看门内几人没闹起来，提起的心终于放下，在门边儿小声道：“姑娘，可得准备着了。”水姑娘低低应了声“知道了。”

　　“今儿晚上可是有两场？”梁玉似早已摸清虚实。水姑娘道：“这会儿怕是要下去唱上两曲，待得再晚些，还有一场舞。”梁玉点了点头，望向月一痕道：“先生是要去大堂还是雅间？”

　　月一痕笑了笑：“这里就很好，能看能听，不必挪动。”梁玉点头道：“那我便在此陪先生。”随后又对水姑娘道：“你既是唱，便只管唱，很不用管那些个嘴贱之人，待你回来，我们再聊。”

　　梁玉一副与姑娘很是熟悉的样子，水姑娘微笑着不落痕迹的摆了摆头，告辞道：“各位先坐一会儿，水云去去就来。”

　　水姑娘才走，金一鸣连灌了两杯茶，这才道：“我快被这厮折腾死了，罢了，以后你要来这种地方，万万别再找我。”

　　月一痕忍住笑，道：“一鸣确实不适合来这种地方。”玉笙见他不像作假，说：“金公子自知他是个什么爱好，怎的被他给诳来的？”

　　梁玉大呼冤枉，金一鸣却道：“还不是为了他那个水姑娘，我瞧着他身边确实无人，若真闹得像上次一样，可不就只好走一趟了。”

　　玉笙抿嘴一笑：“上次那回，梁公子真真得感谢老天，要不是出了个黄清，你这案子怕是结不了了。”

　　梁玉干笑道：“你们就别提那档子事了，我爹可不是好好教训了我一番。那个黄清，平时是个闷葫芦，倒不想却是个贪官，还是个为了钱财能夺人性命的，这样的官尽早除了干净。”

　　月一痕不着痕迹道：“他现在已被关进牢中，也算罪有因得。倒是沅州那次，如今倒还不知莫师师下落。”

　　梁玉回忆道：“我送她们入京后就分开了，听说后来那莫师师确实是去了京兆衙门，可惜无凭无据，只备案了事。民告官，自来就要先打了板子再理论，只是，那莫师师倒有些能耐，听说是兵部尚书保的她，没受那些许的皮肉之苦，把仅有的证据呈上后，这会儿在哪儿窝身，倒无从得知了。”

　　月一痕脸带笑意，心思却已转远，想来这莫师师倒真有几分厉害，转眼又开了这间夜来香。这兵部尚书可真是爱美心切，才把人弄出了衙门，这会儿便又重操旧业。
　　当楼下传来水姑娘的歌声时，梁玉哪还坐得住，已然起身往楼下而去。月一痕笑了笑，对金一鸣道：“你跟去罢，免得真出什么岔子，他那人什么都好，就是见了水姑娘便失了心神。”金一鸣也是一叹道：“也是，否则我还真不屑与他为伍。”

　　玉笙眼见两人出去，这才低了声音道：“我原还不知，水姑娘竟是你的人。”
　　月一痕道：“说不上她是我的人，不过却也是个苦命的人。”月一痕推椅朝门而去，开了门，在门边便正好可以瞧见楼下的光景：“沅州一事，九皇叔是想拉太子的人下马，我不过是借个势，顺便把他们两人在朝中的势力都打散。”

　　玉笙站到他身边，也看向楼下：“如今兵部在皇上那儿怕已是失势，内廷司只怕证据都搁了一桌了。我只不明白，皇上怎么还不动手。”

　　“京城最近发生的盗窃案，太子和九皇叔应该都很急。说是失了贵重物品，其实还有各府的账册。”月一痕淡淡一笑，道：“傅将军在查，可什么也查不出来。那些个盗贼像是失了踪影，半点儿痕迹也没露出来。”

　　“你是说，皇上在等这个案子？”

　　“不止，只怕内廷司那边查到的东西比我们想的要多。再者，我们这位皇上，实是年纪有些大了，怕是有些倦怠了。如今兵部已是被内廷司的人盯着，工部和户部也未偿不是，怕都是整夜难安了。”

　　月一痕转身对玉笙微微一笑：“不过，实质性的证据，皇上只怕是还没见到。”

　　“当年的事，只怕不是夺利这么简单。我细细想来，倒觉得总有些疏漏，可到底在哪，却想不明白。为何会有人突然诬蔑你爹，而且出手快准狠？为什么父王会自尽于殿前，难道真的仅仅是因为怠于职守，使青铜流失太多？”

　　玉笙摇了摇头。

　　月一痕道：“按誉公子所查，那个商人钱良很是可疑，可到底他做了什么，他现在在哪？都无从得知。咱们只有再等等，把京城这淌水搅混了，誉公子那边也有了实据，咱们便可动手。”

　　玉笙又道：“钱良？他先是谋得先太子信任，齐凉之战后却又消失无踪，再次出现，便是在越国。此人，确实可疑。”

　　“如今，能知道此人的已少有，十三年过去了，是死是活且不知，便是活，长相怕也有变。若能把他找到，便解了父亲叛国之迷。”

　　眼见有人正上楼来，两人只作观演。几曲下来，水姑娘自是要歇息一会儿。
　　“余音绕梁，三月不知肉味。”金一鸣从不出入此等场合，今日一见，倒还真心夸上一夸。

　　梁玉似献宝般：“我家云儿天生一副好嗓子，要不怎么这么红呢。往日去掩香阁，想听水姑娘一曲，怕是得等上一个月。这夜来香好大的面子，今晚一来就唱了三曲。”

　　水姑娘淡淡一笑：“权是相互帮忙罢了，我也有不凑巧的时候，当红的姐妹们也是顶力相帮。这倒算不得什么。”

　　月一痕与众人再聊得几句，便与玉笙一同告辞，说是得去准备准备朝山会的事儿。皇上把朝山会的事儿交给了容乐长公主，长公主便随手一抓，月一痕和玉笙自然就被抓去了，便是金一鸣，也脱不得身。

　　金一鸣笑道：“很是，咱们也该合计合计，怎么给母亲把这事儿办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