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嗣》九有秋

20、九皇叔之宴

　　京城出了名的人物着实不少，但能让满城的人都说不出一个坏字来的皇亲贵族，怕也只有九皇叔了。九王妃虽是常有宴请，但像今日各路神仙都请到的情况却是不多。玉笙跟在容乐长公主身后，又着了一身淡雅的颜色，在各路花团锦簇的包围下，是半点儿都显不出来。

　　此回赴宴，玉笙原还有几分矫情，在得知陈通的身份后，确是积极主动多了。她一介女子，好歹还有个帮主未婚夫，怎么不是一生。但陈通不同，没有身份的认可，他一辈子乃至子孙后辈都只能是贫民。玉笙总得为先太子一脉的传承考虑。

　　与一般宴会无二般样，照例的说话听曲儿。只众人皆不知，在不远的阁楼处，两双眼睛正盯着她们。

　　九皇叔年纪虽不小了，但依旧玉树临风，风姿绰约，一身的皇家气派，便只是站在那儿也是一副画，其声音还出奇的好听：“长公主身旁的女子，你可认识？”

　　他身后一步远，却是一个有着曼妙身姿的女子，不是莫师师又是谁？与那日的落魄失魂却是大有所别。莫师师面容绞好，头上珠饰点缀期间，一身淡紫色衣裙，不止没了那日黄脸婆的模样，更添了几分妩媚，当得摄人心魄四个字。
　　“妾身不识。”

　　九皇叔只淡淡一笑，道：“此人是青石帮主月一痕之未婚妻苏芷。”
　　莫师师似有所悟，回想片刻道：“那日她蒙了面纱，倒不十分认得。”
　　“你该晓得我与那月一痕之间的过节，但此次，我倒要谢他一回。”
　　“往年王爷的人多次栽在他手上，怎么如今倒还要说个谢字？”莫师师再次看向苏芷，距离有些远，也只隐约能见其相貌，果是生了一副好颜色。

　　“前日的埋尸案，本王差点就栽在了太子手上，却被那月一痕的人揪出了兵部侍郎黄清。”
　　莫师师温言道：“兵部侍郎？那可是个刚直之人，倒不想他却也是有主之人。”
　　九皇叔缚手一叹：“此番事发，本王才知晓，在太子与本王之后，还有人在作祟。”

　　莫师师有点儿意外：“怎么可能？六王子可没这个实力。”九皇叔轻轻摇了摇头：“那小子还嫩了点儿，品性也非如此。此人隐藏得有些深，本王也是受了些启发，这才想到此处，与太子结盟，了了此桩事。”

　　“王爷的意思，月一痕是帮着您的？妾身怎么觉得他一直向着太子。”莫师师更感意外。九皇叔轻笑：“本王与他只怕是难以走到一起，此番也是各取所需。至于他与太子，”九皇叔停顿了一下：“你觉得他需要依附谁吗？”

　　莫师师失笑：“除了圣上，他确实不需要依附谁，倒是我们需要他的协助居多。”九皇叔笑道：“青石帮之众，真要有异心，圣上怕也会伤了多半的元气，互相牵制罢了。太子空有其位，于江山社稷半点儿不如荣泽。”莫师师低眉浅笑：“王爷大才，哪是他荣林能比的。”

　　九皇叔很是受用，转身看向莫师师，笑问道：“你那夜来香如今可还顺利？”莫师师眉眼下垂，道：“有王爷的帮助，夜来香已经稳住脚。待过几日，妾身亲自去掩香阁把水云姑娘请来压几日，必定兴隆。”九皇叔笑道：“沅州一事，你利用了她，她可还会帮你？”

　　莫师师很是自信道：“一来那孩子是个念旧的，二来她并不知妾身是王爷的人，她近日倒没觉出异常。况且，妾身是算准了月一痕在那处，这才冒险行事，妾身的伤可没作假，水云不会怀疑，便是月帮主，怕也猜测不到。”

　　九皇叔微微点了点头，看向莫师师的眼中有些不能自制的情动，轻轻搂上了莫师师的腰。
　　莫师师嫣然一笑，微微低下了头，柔声道：“妾身服侍王爷这些年，王爷当真没有厌倦？”她颜色保养得当，年纪却不小了。这九皇叔又是人中龙凤，怎么会如此待她一个青楼女子。

　　九皇叔吻上莫师师耳侧，低声道：“你一直都是本王的人，还不知本王心意？”莫师师当然知道，她一介青楼女子，能入了九皇叔的眼便是大幸，若不是她懂得分寸进退，她能在九皇叔众多的幕僚中存下来？那些个背弃了他的人的下场，她不是没见过，她又有什么能力与九皇叔抗衡，还得自由身？！

　　莫师师脸上泛起红晕，低声道：“王爷，今日有所不便。”九皇叔看她羞怯的样子，伸手入裙，隔着里衣在她臀后大腿根处狠狠一掐，方道：“这回便饶了你。”

　　莫师师骄嗔一声，方道：“听王爷说来，此番倒想与那月一痕化干戈为玉帛？”
　　九皇叔松开莫师师，满脸的正经，半点儿没有刚才的轻浮：“本王乃是做大事之人，不与他计较一时的得失。只要他愿意，本王倒是可保他一世荣华。”

　　莫师师浅浅道：“青石帮可是天下第一帮，荣化富贵他哪没有？身在江湖还乐得自在，王爷此诺怕是不能动了他的心。”

　　九皇叔缓缓提起茶壶，欲给自己倒上一杯。莫师师见状，接过茶壶，边倒边说：“以妾身愚见，他此番进京必有所图。”

　　“说来听听。”九皇叔喝下一口，若有所思。

　　“月帮主掌帮务十年有余，却从没踏出过青帮四州。十余年，他苦心经营青石帮，才让当初那个籍籍无名的污合帮众一跃成为足以影响四国的大帮。他素来与朝廷并无牵连，只管自己帮众的得失，这也是他得人心的主要原因。”

　　莫师师见九皇叔不开口，也无阻止的神情，便继续道：“远的拿王爷前些年之事来说，如果您当时没有损害到他的利益，他对您在沅州等地的安排也是半点儿没有过问。近的如太子一事，太子在之后安插在沅州的人他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哪怕您和太子争得再厉害，他也从不出面。所以，他所图，只与帮众利益有关。”

　　九皇叔仍是所思状：“那你觉得他此次入京，所图是什么？”

　　莫师师轻叹一声：“妾身如今也还没看明白。”九皇叔伸手勾住莫师师的下巴，笑道：“你也有没看明白的。”

　　莫师师微微一低头，万种风情便有，柔声道：“月帮主来京已是两月有余，竟是什么事儿都没做一般。”莫师师复又站到窗户处，望向玉笙所在的地方，说：“妾身瞧着，自入京以来，他这个未婚妻倒是经常出现，宫里宫外大大小小的宴席总能见到。看似不起眼，却与各人相处甚是有章可寻，完全不像是蜷缩在桐庐足不出户的小家碧玉。”

　　九皇叔颇有些兴趣，也走向窗户处：“你觉得此人不同寻常？”

　　莫师师笑道：“凡气度，非有个十年八载不成形。譬如青楼女子，便是从了良，其言行也有踪迹可寻。此苏姑娘，言谈举止，一笑一颦，都甚是有章法，若不是大家闺秀，便一定是经过一番专业教导。”莫师师混迹青楼，识人的本领确实是不假。

　　九皇叔道：“月一痕腿脚不便，让其未婚妻代其出席某些必要的场合，很是合理。”

　　“确实合理。但月帮主此举又为的是什么呢？他是江湖中人，很是没必要与朝廷之人走得如此之近。一来朝廷之人不易相处，落下把柄于他有何利？二来青石乃皇家之物，妄想借此进朝廷，也不怕惹怒天颜，不得好果？”

　　九皇叔点头不语，莫师师偏头扫了他一眼，淡淡道：“王爷若是想要月帮主效力，怕是先得查查他那未婚妻，弄清他入京之目的。”

　　莫师师看九皇叔不语，又道：“月帮主此人心计不在王爷之下，又与王爷有些过节，王爷可想好了，是用还是废。”

　　九皇叔嘴角微微一动，故作不知问道：“用，可敢用？废，却又是如何废？”

　　莫师师道：“妾身刚才说过，月帮主行事，必以帮众利益为先，是个极具江湖义气之人。您若许之以利，待之以诚，想必会有成效。”莫师师眉眼一挑，说：“若是王爷觉得不可用，便不必做这些许的无用功，翻手几个案子，便可让他走不出京城。”

　　九皇叔冷冷笑着。莫师师这是在考量他的气度。识人之眼，或者多数人都有，但用人之胆却非常人所有。如此才冠天下的人，若不能为己用，难道要等他更强大，强大到乃至得了江山后还要忌惮而欲摧毁？

　　九皇叔仿佛思虑清楚了：“师师，好好经营你的夜来香，为本王探听消息，本王要江山，便暂时还不能舍弃青石帮。”

　　玉笙与众小姐夫人谈笑着，哪里知道别处有人窥视。等得宴席结束，众人已散，玉笙仍是跟了容乐长公主回去，只还没走到门口，便听九王妃的丫头叫住了她：“苏姑娘，且留步。”

　　玉笙转头微笑问道：“不知何事？”那丫头道：“王妃请姑娘移步说话。”玉笙看向容乐长公主，容乐长公主仍是端肃的样子，点头道：“既是王妃相请，你且去吧。”

　　玉笙随那丫头入内，九王妃正笑迎而来：“刚才人多，倒不好说话。”转身从身后丫头处拿了锦袋出来，说道：“本宫初次见你，很是喜欢，日后常来府里坐坐。”玉笙不敢接，只作了礼道：“王妃娘娘客气，能来王府一坐便是民女的福气，万不敢受礼。”

　　九王妃笑道：“不过是些小玩意，表一表心意。”而后又上前一步低声道：“王爷说了，月帮主若在京中有什么不便的，只管提。”

　　玉笙顿得一下，不再拒绝九王妃强塞入她手中的锦袋，矮身福了福，道：“民女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