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嗣》九有秋

22、应公公

　　金府地处京城繁华地段，算不得大，也是五脏俱全，因着金廷和的江湖身份，府上常有人来往走动。是以容乐长公主在金廷和不在的时候常回公主府居住，金府一应之事由金一鸣打理。她原是个不好动之人，又是皇家娇宠着长大的，万事都不必过手。如今，圣上交于她此事，不过是国着金廷和的身份，朝廷想名利双收，却又不想出那份开支。

　　好在，十公主自小与容乐长公主还算投机，容乐长公主只当是尽一回姑姑的心，少不得帮她操办一回。

　　“我原就不怎么管事，这回这一大摊子可愁坏了。各位都是圣上跟前儿得脸的，也想想，有没有什么疏漏的。”容乐长公主话说得十分客气，虽端坐于上，但丝毫没有架子。

　　堂下所坐有好七八人，傅能坐公主右手下方第一位置，月一痕和玉笙并肩而坐于傅能对面，傅能之后又是冷凝霜和宫中掌事应公公，金一鸣和梁玉等人告了月一痕依次而坐。

　　傅能起身，指着堂中两仆人举着的万福殿布局图道：“长公主怎么说，我等便怎么做。因是太子代天子祭，我会在万福殿的主殿、偏殿都安排侍卫。”又指了左边一块位置道：“此处人虽多，但都是接了贴子而来的才子佳人，侍卫只在周边巡视。”又指了另一处道：“此处倒是需要多些人手，都是普通百姓，极有可能混杂来路不明之人。”

　　容乐长公主道：“你如此一说却是对的。太子一路自宫中而来，可有沿路设暗卫？”

　　傅能道：“自然是有的，明侍暗卫都有，直到上山进入万福殿主殿，太子的活动范围便缩小了，到时贴身侍卫更合适。”

　　冷凝霜对容乐长公主点头道：“内廷司专调了二十余人，贴身保护太子，都是训练有素的暗卫，长公主请放心。”

　　月一痕想了想，道：“百姓多会选择较高的地方远观，傅将军可将侍卫的数量加大，除了防止不法人等，还得保证百姓的安全，以免发生坠崖、踩踏等事。”

　　金一鸣也道：“听说太子还要求赏歌舞，此等人又如何安置？都是后宫乐坊的人还是请的外头的？”

　　容乐长公主面露难色，心里正头疼着太子的要求。这是朝山会，又非歌舞祭，说什么品画论诗时，若有歌舞助兴才更好。容乐长公主哪有法，只好又去宫里请示了一回。宫里头的那些个人平日里就在宫里唱唱跳跳罢了，谁来出来风吹日晒过，自是一万个不愿意。

　　容乐长公主此时还没论定此事该当如何是好，只道：“不能失了雅兴，又不能落了俗，众位看如何才好？”

　　众人一听，便知宫里没个安排。倘若宫里安排了人，容乐长公主便只管其饮食，花费自然少了一些。此时，便是请戏班子，也得请好的，花费自然又是不小。

　　玉笙看得月一痕一眼，朝容乐长公主微微一笑道：“长公主可知道东城的夜来香？”

　　冷凝霜拧眉瞧得一眼玉笙，语中似有不快：“那是个青楼，苏姑娘此时提这个做甚？”

　　玉笙朝冷凝霜淡淡一笑，说：“京城请个最好的戏班子，一场也得一千两银子。咱们估摸着得耗上一日，皇家自然也不能太小气，三千两自是要给的。这还不算一众人的吃食开销，之后的打赏，小算一笔，五千两怕也是到不了头。”

　　冷凝霜朝容乐长公主一看，对玉笙问道：“姑娘高见？”

　　玉笙朝梁玉一闪眼，梁玉便解了其中意。梁玉道：“苏姑娘的意思，莫非是想请她们的姑娘吹拉弹唱？”梁玉嘴上不说，却朝公主瞧了瞧，他是乐见其成，但这毕竟是皇家的事，让几个青楼女子出面，可不成体统，只看长公主怎么说才是。

　　容乐长公主一听，眉头便是一紧。她是知道这些人的水平如何，但就是出身太过低贱，怎好上得大雅之堂。

　　玉笙假意没看到容乐长公主的不悦，说道：“正是。她们正值开张，名声自然没有那些经久的响亮，此回一出，若是奏得好，唱得好，得了那些多才子佳人的诗词，可不比自个儿说上一百个好要强？”

　　月一痕淡淡道：“朝山会本就是民间活动，如此一来，倒更贴切。不过，也不必只邀此一家，各家都可选人参加，咱们定个数，到时一人一曲，或歌或舞都随意，各项费用自理。”

　　梁玉两手一击，笑道：“妙！其他的我不多说，单水姑娘的曲子舞蹈便足以震场。既是以文论，若没个由头，一肚子的墨水还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倒出来。”

　　金一鸣自去瞧过，瞧了瞧母亲的眼色，道：“今次终究算不得正经场合，既是要与民同乐，儿子瞧着这样也挺好，只是到时得组织一下现场秩序。这些个姑娘在楼里，千金也难见上一回，这次却是都齐乎了，那些个满脑油污的最是得防着。”

　　傅能道：“公子此言甚是。”在楼里见个姑娘还能打得头破血流，这会儿姑娘都在跟前儿了，可不得血气上涌。

　　容乐长公主瞧着应公公没说话，便出声温言问道：“应公公觉得此法可好？”应公公毕竟是宫里行走的，于太后圣上的心思最是了解。只听他道：“此法虽好，但有一点不妥。”

　　容乐长公主看了一眼众人，众人都如她般疑惑，只月一痕脸上很是淡定，似已知道哪里不妥。应公公道：“虽是天家办事，倒也是太后圣上体恤，与民同乐。只是万福殿并无歌舞台，太子又乃天之娇子，老奴只怕会相冲啊！”

　　梁玉笑道：“应公公不必担心。既是如此，咱们搭个台子便是。太子殿下居正殿而不出，既可视听，又不碍观瞻，您觉得如何？”

　　众人又把应公公一瞧，应公公一脸笑意：“梁公子心思巧，如此甚好。”

　　容乐长公主这才道：“既是如此，便定下来。一鸣，你请了师傅，在正殿外搭台子，务必结实好看。”

　　金一鸣走到那地图前，指了指道：“儿子瞧着这儿还不错，无论是正殿还是东西十间偏殿，都可瞧见，把台子搭于此处可好？”

　　容乐长公主环视一周，见众人无异，点头道：“如此甚好。既是有了这些人，休息之所也该有，西偏殿那五间分与她们，你视具体情况而定，可不能慢待了。”又道：“只这请人的事儿又交于谁好呢？”

　　梁玉自动请缨，道：“舍我其谁，在坐恐怕没有谁与那些人熟得过我去。长公主放心，此事就包在我身上，绝不出差错。”

　　容乐长公主笑得很是慈蔼，说：“交于你自是好，但你选的，只怕都是水姑娘那一个调调的，如何能调众口？我请苏姑娘与你一同参详可好？”容乐长公主看向玉笙，笑问道：“苏姑娘意下如何？”

　　玉笙起身回道：“听长公主吩咐。”
　　梁玉笑道：“甚好，甚好，总算有了件像样的差事。”
　　容乐长公主嗔得梁玉一句“猴儿一般”，又对应公公笑道：“我久不经事，如此安排，您瞧着可还好？”
　　应公公道：“长公主万全之策，老奴哪还能提什么拙见。”说着他又看向玉笙，脸上的笑容依旧，让人摸不透他的想法，只听他问道：“这位苏姑娘是？”说着赶紧道：“姑娘别介意，杂家需得给圣上回个话，您出了这份儿力，自然得让皇家心里记着。”

　　玉笙谦道：“万不敢当。小女姓苏，单名一个芷字。是姜先生的......未婚妻。”说着，脸上有些红晕泛开。每一回‘未婚妻’三字从她嘴里说出来，感觉似乎都不一样。

　　应公公仍是那样笑呵呵的，道：“怪道杂家觉得面熟，想必是前次十公主生辰宴来过宫里罢。”
　　容乐长公主笑道：“公公好记性。苏姑娘就那一次去过宫里，就被您给记住了，难怪圣上老念叨着，离了您不行。”

　　应公公乐呵呵一笑：“长公主又笑话奴才了，老奴也就这点子本事了，能被圣上看上用上，那才是奴才的荣幸。”

　　可玉笙心里却明白，那日她绝没见过这位公公。她看了月一痕一眼，月一痕朝她眨眼一笑，低声道：“应公公在宫中五十余年，什么人没见过。”

　　容乐长公主脸上露出温暖的笑容，说道：“好在有你们帮忙，我倒只是几句话的功夫，难为你们却要为此奔波两三日了。”

　　傅能、冷凝霜等人俱是起了身，道：“长公主客气。”冷凝霜将头一转，看向了苏芷，目光中探究居多，说道：“苏姑娘若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只管提。出入燕花之地，你一个女子总是不便。”

　　玉笙没想到这个平素话不多，与她更是只有一面之缘的人此时倒主动与她说话，她只好道：“多谢。”

　　众人散了，玉笙和月一痕回到客院，玉笙这才说道：“我感觉那应公公好似认识我。”
　　月一痕淡笑道：“他老人家，应该也挺想念先太子。想必是你的长相勾起了他的回忆吧。”

　　来俊臣破天荒的打断的两人的谈话：“帮主，凉国七殿下和九殿下来了，住悦丰酒楼。”
　　月一痕朝玉笙一笑：“他们来了，你怕不怕？”

　　玉笙冷冷一笑：“有何惧。迟早是要找他们算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