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命》凌霖子

8、猫的报恩（四）

　　投稿争分夺秒，第一人必能受到关注。张灯投稿的第一期《黑庭》视频是早五点过的审，晚五点时点击率已经到了四千。
　　这对他来说是从没有过的情况，坐在桌前的张灯甚至忘了要直播。他端着一碗青菜面，呆呆地坐在电脑桌前，一遍又一遍刷新视频界面，眼看着评论的增多。

　　他和所有创作人一样，非常在意他人给自己产品的评论，面碗里的面干了他都没注意到。

　　这一晚他坐到八点，一碗面也吃到了八点。
　　首页上也陆陆续续有人放通关录像出来了，但张灯在封面上打的巨大字眼“娱乐向攻略”引起了不少已经买或正准备买的人来围观，照这个状态下去，上首页也不是不可能。
　　张灯思考了一下，觉得这一夜需要摸清下一章的补给点和难点，刚打开微博，想和粉丝说了一声今晚不直播，结果就接到了相柳的电话。

　　“灯灯啊~来联机打马X奥呀？”他那清脆漂亮的中高少年音出现在电话里，却让张灯一阵头疼。

　　相柳是他入圈第一个抱上的大腿，粉丝超多，人缘贼广，据见过他照片的人说长得也不错。
　　大腿是好，有一批小姑娘也顺着相柳摸到了张灯这儿，成了老粉。只是相柳身上的缺点也很明显，容易我行我素，刚愎自用。

　　“那个……我今晚……”张灯想了好久理由，“新游戏……”

　　“新游戏哪有联机好玩？来玩几盘呗。你可别忘了几个月前你还……”相柳那边没开麦，张灯能听到他电脑里的游戏音乐。

　　“行行行好好好，你等下我，我马上来。”张灯没再坚持，挂了电话，看了一眼界面上的存档，叹了口气。
　　他打开了自己的游戏列表，把联机游戏调出来，在电脑上开了□□，和相柳通上语音电话，随便扯了几句之后就开了直播开始联机。

　　张灯其实不是很喜欢这种风格的游戏，他喜欢单人探索游戏。双人也可以，但很少有幸运儿能入他法眼。

　　和相柳玩了几把，张灯看看时间，刚想推脱自己有事要提早下线，突然发现对方□□掉线了。
　　张灯回头一看，屏幕上对方控制的角色也掉线了。

　　停电了？
　　他刚想打电话给相柳，手机就响了起来。
　　“喂？张灯啊？没事没事，我电脑突然遇上病毒了。啊就是那个这两天很有名的国际网络病毒。我马上找技术人员来看一下，你先去忙点别的吧。”相柳似乎觉得有点麻烦，小声“啧啧”道。

　　张灯忍不住舒了口气，还想切电话，却听对面的相柳仍然在“噗簌噗簌”地抱怨，听得他忍不住将电话拿离了耳边。

　　“反正我不打钱。我认识搞这个的人，明天就能完全解决，哎那就这样，你早点睡吧，别老是修仙。”相柳随后就切断了电话。

　　张灯被相柳一通二十分钟的牢骚搞得头大，早就没有了钻研游戏的兴致，吃了片安神药，早早地洗漱完上床去了。

　　他本以为自己会很难睡着，没想到二十分钟不到就入了梦。
　　往常他不怎么做梦，这一晚却总能看到一些半熟不熟的人在对自己微笑或是大哭，做梦也做得满是烦心事。
　　回过神来的时候，他正瞪着天花板，被子也被踢到了一边。

　　张灯翻个身，发现窗外天还是阴沉沉的，不像是白天。正在奇怪的时候，耳边突然传来了轻微的脚步声。

　　屋子里有人？他下了床。
　　往楼下张望，他发现大门竟然是开着的。睡前不是锁好了吗？
　　屋内的脚步声并没停止，他咽了口唾沫，侧过身子小心地往楼下摸去。

　　有人在沙发那边。声响很小，不是个体型轻巧的，就是个非常小心的贼。他抄起门边的网球拍，压低身子绕过沙发，一口气加速度冲到对方面前，大吼一声：“给我滚出去！”

　　他的球拍停在半空中，就在砸到对方脸的前一秒硬是刹住了车。
　　他瞪大了眼睛，和沙发上的一团白色东西面面相觑。

　　“……是只猫？”张灯立刻放下球拍，看着打滚到一半的白猫。沙发上已经被它弄得乱七八糟了，到处是白毛。张灯对毛绒物的好感下去了一半，勉强牵起嘴角：“小宝贝来，来我这边，我带你出去。”

　　白猫对他翻了个白眼，大概是觉得他太装腔作势。
　　等一下。
　　猫会翻白眼？

　　“所以说你们这些人类，老是拿看智障的眼神看我们。真是的。猫也是有智商的好吗？”从毛绒物体嘴里冒出了这么一句不得了的话，而且还是个大叔口音。

　　张灯思维瞬间被打乱，不知道应该吐槽猫会说人话还是它的大叔口音。

　　“……猫说话啦！！大叔变成的猫和我说话啦！！”
　　张灯放弃思考了。

　　“什么啊，我可不是人。我本来就是猫，”懒洋洋的白猫翻过身来，“小子，我看你听得懂我说话的样子，帮我做件事。”

　　听得懂它说话就要帮它做事了吗？强盗吗？张灯在心里吐槽，冷不丁脖子就被烫了一下。挂在脖颈里的黑石头突然变热，张灯急忙把石头扯出来。

　　正当他拿着石头诧异而不知所措时，那猫又开口了。
　　“我时间不多了，你帮我个忙。还记得白天的小米吗？”白猫坐起身，抬起头认真地问。

　　-

　　早上九时，张灯被快递的电话吵醒了。
　　是个姑娘的声音，他立刻从床上翻下，漱了漱口，给人家开门。

　　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年轻女孩儿正拿着一个包裹，站在门外。
　　“是张灯吗？这是你的书。”她笑了笑，把包裹递给张灯。

　　张灯惊讶地张了张嘴。
　　他可不记得自己买了什么书，他只记得面前这个小姑娘是昨天见过的委托人。

　　“小米？你是在送快递？”张灯尴尬地和她打招呼，理了理自己乱蓬蓬的头发。形象太糟糕，人家妹子完全没认出他。

　　“啊……你是昨天周悠的……”她总算认出来了，表情立刻窘迫不已，“不好意思，我没认出来……”

　　张灯摆摆手让她不要介意。
　　“你等一下。”他拿了一瓶冰矿泉水给她，“这么热的天出来送快递，辛苦你了。猫的事情我们会加油，不要多担心，好好工作。”

　　“热是挺热，不过我们有师傅开卡车把包裹送到小区里，派送是我来，不算很麻烦。”小姑娘理了理自己的鸭舌帽，她道了声谢，接过瓶子。

　　张灯见她有些犹豫，似乎有什么话想说。于是问她：“关于你家猫，能给我点线索吗？特征或是喜好。”

　　小米思考了一会儿，对他说：“小米会凶我家里人，但是对我叫的时候就很温和。他是我捡来的……曾经有段时间不喜欢吃猫粮，我试过喂他罐头，鸡肉，他都不吃。后来有次偶然定了日料，他就闻着香味过来和我抢饭……”

　　小米回过神来，抱歉地笑笑：“啊，对不起。一不留神聊了这么多，我得回去干活了。那个，张先生，其实我昨天思考了一下。”

　　张灯等她继续说。
　　“我想小美可能被其他人收留了。他上了年纪，捉去吃肉也不会好吃，现在想想，也只可能是被人收留了，不想回来。所以如果周悠没能找到它，我觉得也没事。那我先走了。”

　　还不等张灯做出回应，她就先闪出了门去。
　　小米跑得飞快，张灯站在楼梯上看着她慌慌张张的身影，忍不住叹了口气。

　　她想得或许太美好了。然而现实往往比想象更残酷，不做好心理准备可是会崩溃的。
　　他回头望了一眼沙发，说道：“怎么办？你确定我代你问候两句就好了？不要告诉她你的情况？”

　　白猫从沙发后走出来，默默踱到玄关。张灯关上门，环起手臂，等待它回答自己。

　　“……我不知道。”它说。
　　“我不希望她一直等我，等一年还可以，等十年一定会很痛苦。但是我……”白猫的声音有些低落，“我也不想直接告诉她我死了，她不会信的。”

　　小美是在雨天的时候走丢的，一不小心上了货车，随后跳车的时候被甩出了高速公路的悬崖，掉进了海里。
　　张灯掏出香烟，点起来吸了两口。
　　虽然有些不可思议，他还是接受了这只猫幽灵说的话。它没有恶意，张灯也觉得它的确可怜。

　　“我来帮你吧。”张灯弹了弹烟灰，脱掉鞋子进了里屋，“小美，告诉我刚刚小米说的，你最喜欢的食物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