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5、相思酿(番外) ...
-
相思酿
我不喝酒只喝茶,这是人尽皆知的事情。
我在城北有一座很大的园子——枚园。我就住在枚园一栋别致的院子里,我给院子起名叫“青枚小筑”。
偌大的枚园大概就只种了两种植物——苍翠挺拔的修竹和青青梅子树。
满园的翠色欲滴,即使是在寒冬腊月,大雪封山的季节,青葱翠绿与皑皑白雪交相辉映。
有青色就有温暖,有青色就有希望。
我偏爱青色,爱她的傲然与持久。
每年的三、四月间,春意盎然,繁花竞放。山中冰雪消融,凛冽甘醇的泉水,夹裹着高山上来不及融化的碎冰,顺着渠道淙淙流过我的枚园。枚园的土地温暖了奔流而来的山泉,冰寒的山泉滋润了枚园黝黑的土地。
三四月间梅子正当时。我吩咐家人将八、九成熟的青梅尽数摘下,选出一小部分用清水洗净后沥干水分,按照一比一的比例加入白酒和粮食,同时加入特制的辅料,然后严实的封入准备好的罐中。待三个月后方可开启,那时便有酸甜可口的酿梅子吃。
但是,那几坛酿梅子很少有能撑得过春夏之交的。
我虽然不喝酒,但有一个十足的酒友,一只醉猫。
猫是一个人,一个酒鬼,一个刀客,一个嗜武成狂的魔君。
猫本来不叫猫,叫虎。气吞万里如虎,喝酒亦然,比武亦然。人人畏之如虎。
乱蓬蓬的头发,拉渣渣的胡子,一对眼睛又圆又亮。
他一来就要吃光我的酿梅子,喝光枚园窖藏的好酒。
醉猫喝酒从来都是形醉意不醉,一双虎目越喝越亮,越喝越豪气。
左腋下夹着一坛十斤装的上等女儿红,右手拍开一坛竹叶青的泥封,提将起来,仰头屏息,芬芳甘冽的液体泻入雄壮豪气的虎口。阳刚的喉结上下滑动,将奔腾的琼浆送入饱满的腹中。
“好酒!”猫摔碎手中的空坛,拍开女儿红的封口,双手捧起酒坛,又是那种飞流直下三千尺的喝法。
顷刻间两只酒坛在猫干云的豪气中摔成瓦砾,而我盏中的梅子茶依然在山中清寒的空气中冒着薄薄的雾气。
猫喝干桌上最后一坛美酒,我将最后一粒青梅含入口中。
梅子的青涩融入唾液,一丝丝的纠缠着每一粒味蕾,绵厚的酒意唇齿留香。唾液入喉,舌根清丽的苦味仿佛思恋的忧伤,溶解在我的每一根神经里。
“没了?”猫瞪着亮堂堂的眼睛定定的看着我。
我点头。
“你该走了。”我说。
酒喝净了,梅子吃完了,他似乎没有再留下来的必要。
猫吸了吸鼻子:“你家酒窖在哪?”
“你以往总是喝完酒,吃完梅子就走人,从没跟我提过这样的要求!”
猫不答话,大大的虎目雪亮照人。
枚园酒窖。
这不是个任何人都能来的地方。只有在每年梅子成熟的季节,管家征得主人允许才能打开尘封的地窖,将一坛坛新酿的青梅酒搬入窖藏。
青梅酒以当年翠竹为燃料,以青梅入曲,蒸之,所出之酒封入瓮中窖藏,待来年取饮,清香宜人,酸甜可口。少饮能清心提神,多饮亦不醉。
我不喝酒,但是每一年都会酿一批青梅酒。十年了,层层叠叠的酒坛按年份整齐的码起来能挨到窖顶。
“真怀疑你所谓的不喝酒是不是假的!”
袍袖拂过蒙尘的酒坛,潮湿的空气中酝酿着青涩的酒香,沉闷的声音在狭窄的酒窖中跌宕撞击。
“你不该瞒我!”
“我没有瞒你。枚园每年收多少斤梅子,能酿多少酒你比我还清楚!”
“我们是兄弟!”
“你是我兄弟,我能和你分享其他任何一件东西。”
除了青梅酒。
猫叹了口气,亮堂的眼睛暗了暗:“你是个人物,十年前我就这么认为。”
十年前,刚刚出道的猫在老字号茶楼连斩南宫世家三十六名高手,无人敢撄其锋。
无坚不摧的刀刃划破空气,杀气腾腾的劈到我的眼前。猫满脸的血污,身上的衣服被锐利的刀剑割开无数的口子,有些地方鲜血不断涌出,一双虎目却异常地亮堂。
“你是南宫少主?”
我点头。
“拔剑!”
猫周身浓浓的杀意在空气中激荡,咯咯作响。
我定定的看着他那双亮堂得难得一见的虎目。
乱蓬蓬的头发,浓浓的眉毛,拉渣渣的胡子。
“你真像一只猫!”我说。
猫愣了,微眯虎目,上下打量我。
周遭的杀气忽然淡去。猫收刀入鞘:“你算个人物!”
于是,我们成了朋友。男人之间的惺惺相惜是不需要太多的理由的。
“原来你还记得。”猫感叹地拍拍身边的酒坛:“为什么你的园子不叫‘梅园’而要叫‘枚园’?”
“你第一次到枚园就问过我同样的问题。”
猫笑了笑。
“你还问,为什么青枚小筑不叫青梅小筑。”
“你说‘枚’即‘杖’,‘青枚’即‘青青竹杖’,青枚小筑傍竹林而建,故而得名。那么你种的那一片梅子林呢?”
青梅味酸,有涩味,酿过之后,酸中带甜,涩味较淡。
以前的猫虽然话不多但也不像现在这样沉闷,喝酒也用坛子但远没有现在喝得这般猛。
那时的猫酒足梅饱之后,总是感慨许愿:“但愿我来生是一只猫,最好一生一世就住在酒窖里!”
“知道这把刀吗?”猫问。
山戎国王室的宝刀,狭长的刀身,浮光掠影,流动的刀气将昏暗的酒窖耀得满室生辉。
还是十年前,猫一人刀劈白虎堂,单挑青城派,一夜之间横扫燕云十六骑,追猎三千里,尽诛敌酋,山戎国王室宝刀异主。
从此,猫喝酒再也没有说过多余的话,也再没有喝醉过,一双虎目越喝越亮。
“此刀价值几何?”
“连城!”
猫收刀入鞘,将其拿到我的眼前:“可否换青梅酒一坛?”
我微微垂下眼睑:“有价之物不换无价之宝!”
猫道:“三十年珍藏女儿红所费不过纹银百两,何况这种家酿的薄酒?”
我取过一坛新酿,砸碎在地窖潮湿的地板上。
清冽的液体迅速渗入湿润的泥土。
薄薄的酒香仿佛睡醒的婴儿伸了个懒腰,娇憨的舒展着身子,从泥土中浅浅的浮上来,慢慢的拥挤着,酝酿着,越来越厚越来越醇……
竹子的清气和梅子特有的味道在空气中相互融合成一种独特的忧伤。
丝丝缕缕,清清浅浅,若即若离,甜美而酸涩。
“这酒还有一个名字——相思!”
青梅酒即相思酿,青涩而甜美,悠长又缠绵。
将青梅(枚)融入相思,将相思融入酒中,于是每一滴液体、每一丝香气都有青梅(枚),都有相思。
这样的相思我酿了十年。
这是我的相思。
“知我为何喜欢到你这儿来喝酒吗?”猫摇头叹息:“因为你这儿有青梅(枚)。我爱青梅(枚),这样的酒我也酿了十年……”
以身为瓮,以心为曲,以喜怒哀乐入味,封于胸中蕴藏。
这是猫的相思酿。
世上有一种感情叫相思,有一种渴望叫相知。
我不喝酒,我的酒酿了相思。
猫喝酒,他的酒也酿了相思。
猫的胸中,我的瓮中,相思的青涩,相思的甜美,相思的悠长,相思的缠绵。
皆因青梅(枚)。
=====================================================================
以下为此次“抢绣球”大赛另外两件作品。
青瓜
我取来鲜鱿鱼一只,十斤重的大青瓜一个(ps南宫世家特种培植),酱醋油盐若干。
爱吃辣的湖南人当然少不了一瓶陶碧华牌“老干妈”。本人尤喜此品牌的牛肉香辣酱。
你也许很吃惊我要做什么。没错,不要怀疑,我的确围上了围裙,南宫少主准备洗手做羹汤。
青瓜被纵剖成条状,去瓤,沥干。鱿鱼去头,剥去紫膜,切成条状,滚水浇熟,沥干,候凉。
枚园就是方便。做什么都可以,包括系上围裙给自己做一份“佳偶天成青瓜鲜鱿”
青瓜可以凉拌,可以做成寿司,可以榨汁,可以覆面,可以……可以的事情太多了。
可是我偏偏就喜欢“青瓜鲜鱿”,特地还给它取了个名字——佳偶天成青瓜鲜鱿。
我不喜欢太素净的菜。因为我是十足的肉食主义者。
喜欢吃肉就是喜欢吃肉,没有理由,没有理性,没有理智(!?),嗯,这是我家紫陌妹妹说的。
我并不是从来都喜欢青瓜,至少今天晚饭之前我还不知青瓜为何物。窃以为和黄瓜没什么两样。紫陌告诉我,青瓜就是没成熟的黄瓜。这小丫头片子大概也是锦衣玉食不识稼穑艰难。
我不是个很有探索精神的人,但是也不太轻信人云亦云。于是,找来厨师……
原来,青瓜和西瓜的模样差不多。(ps,园丁说南宫世家特种栽培)
一旁的紫陌偷偷告诉我,青枚公主小名叫——青瓜(?!)
我对青瓜的好感立时成几何数上升。
我下了一道命令:从即日开始枚园上下一律以青瓜为主食。
厨师晕倒。
紫陌开始吐血。
我又下了一道命令:彻底扫荡欺行霸市,欺男霸女,欺软怕硬的垄断青瓜市场的菜霸龙舞-绛。我要让全天下人民都自由的吃上干净、放心、新鲜的青瓜!
湖山青
什么叫“不可理喻”。很多情况下一个人的思想不是不可,而是不能为他人所理解。就像这次时空穿越的试验。
我来了,历尽精神与□□上的磨难与苦痛,忍受着随时丧命的恐惧,没有任何多余的理由,只为着南宫世家世代相传的经书残卷上模糊不清的三个字迹“湖山青”。
那是什么?那似乎是一种召唤。于是我寻找,穿越时空的探寻。
人有一种信念叫执著。
这种执著支撑着我从坠毁的飞船中爬出来,得以生存。
于是我看见了此生中最瑰丽的景象。
那湖,那山,那青色的梅子林。
这就是经书上记载的地方么?
这就是“湖山青”!
桃源仙境。
弯弯的清流在崇山间跳跃,蜿蜒一线,像快乐的音符跳入山脚下碧透的水潭。
水磨如镜,碧烟熏笼,静若处子。
青山拥着碧潭,柔静的青色融入水中,涟涟的满是诗意。
谢公宿处今尚在,渌水荡漾清猿啼。
这里没有谢灵运的足迹,却可以真正切切的听到清脆的猿啼。
空灵的鸟鸣宛若天籁。
沉醉不知归路。
召唤,来此,为何?湖山青。
我睁开眼,眺望湖水对面的梅子林。
迅捷的身影丛林中穿过。修长的四肢优雅的前后摆动,四蹄嗒嗒的敲击在湖边洁白的卵石上。明净的湖水反射出矫健的身影和一身绚烂的花色。
那是一头梅花鹿。一头九色梅花鹿。神的座骑。
我跪下,向苍天祈祷。
=====================
后记:原创一战,连闯三关,心智不及,败北,深以为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