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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糖炒栗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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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少英一惊过后,反应过来这是一道并不陌生的嗓音,就把书本合上,抬起头,勾起笑来:“姑娘如果不在意,直呼某名便可。”
罗丝雷朵站在窗外,白色发丝似乎晃着银光,眉眼在月光下更显高不可攀。
她点一下头:“苏少英。”
那自柔软舌尖吐出的名字,仿佛缠卷上糖丝,苏少英下意识绷紧了身体,以掩饰那抖然加快的心跳。
“苏少英。”女子轻蹙眉尖,脸上涌现些许困惑,“我的长相很可怕吗?”
苏少英摇摇头,老实道:“不,你很好看。”
如果不好看,大晚上站在他窗前他就当女鬼打了。
罗丝雷朵更奇怪了。
那为什么陆小凤躲她像躲鬼怪一样呢?
“谢谢,我走了。”罗丝雷朵转身离开,背影不带半点拖泥带水。
罗丝雷朵倔性被激了起来,这事她还真就找陆小凤了!就算陆小凤不答应也没关系。
好在陆小凤没有直接离开村子,罗丝雷朵在一棵树下发现他正半躺在上边,似在赏月。
没等他再跑,罗丝雷朵就扔了一瓶酒过去。
陆小凤便如被钉在树上一般。
罗丝雷朵跃上树,陆小凤占了那根树枝大半,她只能坐在枝头那一段。
再怎么体态轻盈的人,压上枝桠也该让它断了,可罗丝雷朵坐得稳当,好似她没有丝毫重量。
陆小凤心中起赞——好俊的轻功!
罗丝雷朵又摸出一瓶酒,打开后酒香把陆小凤的感慨从肚子里勾了出来:“好酒!”
“自然是好酒。”
某一个任务世界的御赐之物,罗丝雷朵自己都没舍得多喝几口,仅有的几瓶都放进时间静止的背包中。
纵使酒再香,陆小凤依旧巍然不动,酒鬼碰到好酒就如同色鬼看见一个赤、裸裸的美女,陆小凤很坚定地做了一回坐怀不乱的端方君子。
“酒很好,很香,但是我知道另一种酒。”罗丝雷朵小小喝了一口瓶中酒后,这么对陆小凤说:“透明澄澈,万里传香。”
陆小凤摸摸胡子:“想必极为醇美。”
“醇香若兰芷,清冽入甘喉。”罗丝雷朵吟着这句,陆小凤便仿佛嗅到了一阵酒香,看到了一位淑女,低眉浅笑,如兰如芷。
陆小凤笑道:“此等绝色,若得一品,定是十分美妙,恍如天上人间。”
“廿年最佳,然而我只知道几坛埋了六年的。”罗丝雷朵伸手理了理额前的发,袖口滑落露出霜雪,将陆小凤注意力夺去一瞬,以至于没发现她表情不对。
“这是一位商人的酒。”罗丝雷朵嗓音依旧沉稳有力,一步步将这只凤凰引入陷阱,“女儿红,稚女六龄,佳酿六载。”
陆小凤的直觉告诉他,不能再听下去了。
但他已经被引出了好奇心。
听事只听一半是种折磨,如果没听完,陆小凤就会有猫爪一直挠心,让他忍不住刨根问底。
“女儿红仍在土中静待,稚女却已不能再长。血债血偿,我要找出熊姥姥,为那孩子,那几坛被遗忘的女儿红,用血来浇灭怨恨才好。”罗丝雷朵抬了眼,目光锐利似箭矢,直直射入陆小凤心底。
“老实和尚告诉我,这世上能帮我的有三个人。大智、大通,还有你,陆大侠。”
陆小凤沉默了。
还剩下一个时辰,今天就过了,赌约也过了。
下秒他就把脸一抹,跳下树。
“猴精,猴精快出来!”
不远处的屋檐下,突然就钻出一颗头颅来。
一只手搭上屋檐,那人身子一扭,飘飘摇摇就落到顶上。
再是一运气,那人如同闪电,蹿到陆小凤前边:“陆小鸡,你打算怎样?”
陆小凤道:“我投降了,我就是个混蛋。”
他明明只要过了一个时辰,再回应罗丝雷朵也不碍事,然而陆小凤不想等了。
任谁听到那样的惨案也不想等,不该等。
那人定定看了陆小凤一眼,扭头就走,“不,我才是混蛋。”
他展了身法,瞬息之间消失在黑夜里。
只风中传来一句——
“熊姥姥我不知道,但是那龟孙子——我月前看见他在京城。”
“这猴精!”陆小凤笑骂一句,转了转手中酒瓶,看向罗丝雷朵询问:“孙老爷到了一地极少挪窝,想来此刻还在京城,姑娘是连夜动身还是等明早?”
罗丝雷朵认真看他:“我名罗丝雷朵。”
“罗——丝——雷——朵——”陆小凤将音咬得慢,眼眸带笑,在这清风朗月的夜晚勾出脸红心跳。
“再重新认识一下,我是陆小凤。”
罗丝雷朵点头,然后道:“我去给苏少英留个去向,我们立刻动身。”
时间不等人,早一刻找到熊姥姥就能少一些人离开,更何况熊姥姥月圆之夜杀人是因为她想杀人,万一她看到铜锡木铁之器想到了杀人,嗅到鸡血鸭血想到了杀人,望到风流韵妇娇美少女稚嫩孩童想到了杀人,而后把熊姥姥出没时间改前,也不无可能。
“我们耗不起。”罗丝雷朵下断论。
陆小凤已经很久没这么把轻功运到极至,上次这么做还是在和司空摘星比轻功时。
陆小凤侧目,罗丝雷朵一直与他平行,用的是纯□□的奔跑。
他有预感,熊姥姥这次肯定要栽了。
人力急速这情况只维持到入城。
宵禁对于轻功高明的来说如若无物,侠以武犯禁不外乎是。
罗丝雷朵伸出红鞭,借此攀上城墙。
陆小凤见此又摸摸胡子,推翻了一些想法。
罗丝雷朵有些想念她的飞行术了。
都怪世界的规则,压制她辛苦修炼出的能力。
马商大晚上被敲门一肚子火还没发,就被金叶子熄灭,殷勤挑了两匹良马给罗丝雷朵和陆小凤。
马商乐颠颠咬了下金叶子,睡觉时脸上都带着笑。
——如果每天都有这种好事,他宁愿一直被吵醒!
他们出去时,是扛着马爬墙的,再风度翩翩的形象都毁了。
没办法,等到五更开城门太久了,他们只能牺牲自己。
七天七夜的赶路,遇城就换马,偶尔眯一会眼,罗丝雷朵他们终于赶到了京城。
孙老爷常居妓院,一分钱也没付。
只有他能找到大智大通,而只要还有人想要找大智大通,就会有人替他付账。
京城妓院不少,但都集中在一条街,一间一间敲过去,费不了多长时间。
孙老爷现在还过得挺潇洒,喝着小酒,吃着小菜,美人在怀。
美人是欧阳情,怡情院花魁。
她此刻依偎在孙老爷怀里,美目含情,娇柔无依,似乎眼前这位瘦小枯干还猥琐的人是一位高大威猛顶天立地的大英雄,看到她的眼神谁也不会怀疑她把孙老爷当成天来看。
欧阳情爱钞不爱俏,孙老爷身无分文,她却愿意接待他。
当然,不是因为爱情。
孙老爷看到陆小凤就高兴地摸了一把欧阳情滑嫩的脸蛋:“心肝儿,钱袋子来了!”
“钱袋子”摸摸怀里空空的钱袋子,实在不好意思告诉孙老爷他现在一穷二白,还被小伙伴包养。
罗丝雷朵看向孙老爷:“你好,我想要找大智大通。”
孙老爷很是得意:“这天底下只有我能找到那两个怪物。”
欧阳情嫣然一笑,又甜又小的酒窝就出现在了嘴边:“老爷,你可不能走,妈妈那里可还有你的债。”
孙老爷嘿嘿一笑,斜眼看罗丝雷朵和陆小凤。
罗丝雷朵问:“多少?”
欧阳情回她:“九百两。”
“他在这住了多久?”
“一个月零九天。”
“九百两……一个多月?”
罗丝雷朵不差钱,但是她也不想被当冤大头。
欧阳情依旧笑眯眯,给罗丝雷朵数出孙老爷的开支:“他来到怡情院就把我给包了,一日十两,再加上我给他唱的曲儿,一首四两,每日是两三支曲儿,总合是八百五十八两银子。
他每日的饭食也是院里先出了垫着,早饭他爱街角包子店那煎包,一顿能吃十五个,四文钱五个,十五个是十二文,到今日是四百六十八文。晚膳他定要‘饕餮居’的,每次花了一到二两不等,晚膳共是五十五两七百一十四文。
这零零碎碎加起来,统共九百一十四两二百六十文。
妈妈说凑个整,只收九百两,已是善心大发了。”
欧阳情抬头,如花玉颜娇怯怯对着孙老爷:“老爷,可有算错?”
孙老爷哈哈大笑,捏捏欧阳情的鼻子,用着怪异的语调夸她:“心肝肉儿真厉害,就是这价钱。”
陆小凤不觉得欧阳情是狮子大开口,她是头牌,价钱下边大堂挂着呢。
而“饕餮居”也是真真贵,是五个幌的酒楼,有数十酒姬,专为豪客们设置,也有“艺人”专门招待普通食客,说书唱曲。文人墨客、王孙公子、官员大臣都爱去,每次花个十几二十两,孙老爷每次只点一二两的份已经是足够省了。
就是不知道够不够……陆小凤看一眼罗丝雷朵,立马把担忧抛了。
毕竟罗丝雷朵……看着就很贵!
罗丝雷朵取出一个袋子,从里边掏出七十颗金珠:“实心,纯金,秤一下。”
欧阳情袅袅娜娜起身,俯身亲了一口孙老爷,然后下楼请了怡情院妈妈上来。
……
马车上,陆小凤盯着那小红炉冉冉升起的白烟,一会儿后望向孙老爷调笑道:“你这么能花,万一来的人出不起银子赎你,小心被人挖了心下酒。”
不是所有人都随身带着七十颗纯金珠子的。
孙老爷抱着酒喝了大口,带着微醺嘿嘿得意:“只要还有人想找大智大通,我就能被赎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