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道》正月初八

12、凤鸟不至 3

　　瞬息间，天地寂静无比。风冷飕飕的刮在身上，凤玉冷到骨子里。引凤萧的灵光在他头上闪耀着，神圣的灵器此时有些刺眼。

　　“请凤公子召唤金翅凤凰！”

　　不知那个人起头，高声喊了这么一句，祭坛下的百姓纷纷叩拜。众人的目光都看着凤玉，凤玉感到窒息。

　　冯丞相身形一歪就要晕倒。他比任何人都了解天晟帝，无论今日凤玉能否召唤出金翅凤凰，天晟帝都不会饶了凤玉。

　　“冯相，你可得坚持住！”卫丞相扶住同僚，脸上表情晦暗不明。

　　“卫相，多谢！”冯丞相叹气，“我这是老了，身体不济。”

　　出生的吉兆，前国师的批命，从来都是凤玉和冯家的巨大阴影。如今，他确实该考虑告老还乡，带着孩子一同离开。

　　远处，各门派修士看着祭坛上这一出闹剧。

　　奉天祭祀不出祥瑞再正常不过，这都是天意。倒是如天晟帝一般强行求吉兆的少有，这皇帝也不算多聪明。

　　倒是无尘真人笑意盈盈地看着凤玉，嘴里情不自禁说出一连串的“好”字。强劲风声将无尘的感慨吞没，但站在他身后的申屠宏却听得一清二楚。

　　他面色如常，冷漠疏离，似乎没有听到无尘那么光明正大的觊觎。心里却想着如何化解凤玉的困境。

　　*

　　凤玉站在引凤萧面前不知所措。他是凡人，怎能使用灵器？

　　“凤凰儿！快！快！快！”天晟帝催促道，“大家可都指望你了！”

　　“父皇，你轻点。”太子劝道。

　　但天晟帝依旧拉着凤玉的手腕去触碰悬在空中的引凤萧。

　　忽地，一张血盆大口冲着天晟帝的手咬去，空中的白虎奔袭而下，冲着天晟帝一声咆哮。

　　白虎徘徊在引凤萧周围，那双赤红的眼眸看得天晟帝胆战心惊，凶兽之王的威势吓的帝王节节后退。

　　“凤玉！交给你了！”天晟帝瑟瑟发抖，畏惧地退下祭坛，他怕那只凶兽会扑过来将他吃掉。

　　凤玉心中也是恐惧，目光与猩红的虎目对视，却不敢退缩一步，也不敢露怯。

　　凶猛的巨兽冲着凤玉一声虎啸，血的味道扑面而来。凤玉眼前是一片猩红，满目的鲜血与尸骨，那是战场上战死的士兵，那是被屠戮的百姓。凤玉闭上眼，不忍再看这些幻象，身体忍不住后退一步，庞大的白虎突然跳到他身边。

　　四周青龙、麒麟、玄龟安坐在各自位置上，严肃观望着祭坛的一举一动。

　　凤玉以为白虎会袭击他。可出乎意料的，庞大的白虎用头蹭了蹭凤玉的手背，舌头还填了凤玉的指尖，便规规矩矩趴在凤玉脚边，如同一直乖巧听话的猫。似乎不久前的凶悍都不存在一般。

　　“凤玉，金翅凤凰！”天晟帝探出个脑袋提醒道。

　　白虎一声虎啸，猛扑过去。天晟帝吓得差点滚下台阶。

　　凤玉缓步来到引凤萧跟前，纤细的双手将它取下。他不知如何使用灵器，只简单将引凤萧放在唇边，吹奏一曲《凤凰于飞》。

　　空灵沉韵的声音响起，弥漫在祭坛四周的绝望与恐慌因为萧声逝去，天上层层黑云中央破出一道金光。

　　云层瞬间染满金色的光彩，层层叠叠的光芒，宛若一只飞凤，气势辉煌的双翅，绵延万里的尾羽。

　　“哈哈哈，果然是上天护佑！”天晟帝站在台阶上欢呼着。百姓们看到吉兆，再次叩首谢天恩赐。

　　一曲终了，天际间传来一阵尖锐的凤鸣。壮观唯美的金色云彩汇聚，变化出一只金翅凤凰，凤鸟闪动翅膀，在凤玉头顶盘旋。

　　瑞凤降世，百姓朝拜。

　　凤凰是种祥和、唯美、平和的生物，而金翅凤凰则多了几分傲慢和锐气。它的眼眸略显锐利，俯览众生时也没有喜悦和怜悯，甚至带着几分不屑。然而看向凤玉，它的目光依旧温和。

　　金翅凤凰并未回到自己的位置，只停在凤玉肩头。

　　一声凤鸣，伴着青龙的长吟，麒麟的嘶吼，玄龟的吐息，最后白虎咆哮，祭坛中央轩辕剑镇守的位置，蓝色荧光冲天而出。河图洛书出现，飘浮在空中。

　　天晟帝急忙冲回了祭坛，抢过河图洛书，奉天祭祀总算完成了。四大瑞兽现身，虽有白虎出现也不足为惧。

　　“谢诸天仙佛，谢上天护佑！”天晟帝跪地叩首。

　　祭祀结束，瑞兽与凶兽白虎一同返回天上，金翅凤凰留恋地依偎着凤玉，一滴晶莹的泪珠落下，浸入凤玉的肌肤。

　　凤凰垂泪，民间传言不是什么好征兆，凤玉心中忐忑。

　　*

　　奉天祭祀顺利结束，在百姓的叩拜和欢呼中，天晟帝乘着金銮宝车回宫。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太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原本的好心情，因为百姓对太子的簇拥而消减几分。虽然很疼爱轩辕昭，却不喜欢看他受到百姓的拥戴。

　　当然，比起轩辕昭，还有一人令他格外的在意。

　　那就是凤玉。

　　奉天祭祀因为他才顺利完成，那么最后瑞凤的降临是他这个皇帝的祥瑞，还是凤玉的？

　　还有，这一路，天晟帝没少听见百姓的话，这些人都崇拜的看着凤玉，那种尊敬应该是自己的！

　　天晟帝双手颤抖，回想起刚才的情景。凶兽白虎趴在凤玉脚边，金翅凤凰立在他肩头，有了上天的认可，若是凤玉想要篡位……

　　天晟帝生出杀心，可又想想凤玉的命格和身份，又觉得他杀不得。

　　“那就将他拘在身边一辈子！”天晟帝冷笑道：“既然是凤翔九天的命格，这空缺的凤位，就由他来补！”

　　*

　　奉天祭祀后三日，发生几件不算小的事情。

　　天晟帝贬三皇子轩辕晖为庶民，轩辕晖领旨，当晚便在天都护国寺剃度出家，法号明德。

　　冯丞相殿前请辞，天晟帝没答应，还赐下各种赏赐安抚。

　　凤玉得了天晟帝的命令离宫侍疾。时隔多年，他总算返回自己的家。

　　回家的头一日，母亲陈氏就与妹妹冯瑛一起拉着他去护国寺上香，求佛祖保佑。

　　她们是最忠实的信徒，为了烧头一炷香，起了大早，天未亮就跟着一起寺中僧人一同修行。

　　凤玉不修行，独自在小花园等待。寺庙内一片清幽，晨间百华盛放，煞是迷人。有几个和尚正在园中打扫，凤玉瞧背影很熟悉。走进一看，正是出了家的三皇子，他心神恍惚。

　　明德见凤玉，却已彻底平静，心如止水。他低头见礼，就如同凤玉是陌生人一般。

　　凤玉淡淡地点头回应，也当不认识他。他心中依旧刺痛，但决心要如他所愿不去纠缠打扰，他就不会后悔。

　　母亲和妹妹听寺中高僧讲法，这一听就快到中午，凤玉百无聊赖，取出了凤栖梧弹琴解闷。申屠宏出现时，凤玉心不在焉拨动着琴弦，正与身边的飞鸟玩耍。他刻意放重了脚步，提醒凤玉他的到来，却惊走了满院子的飞鸟。

　　申屠宏心中有些堵，凤玉的失落明显因为那个人而起，他不喜欢这样。

　　“想通了吗？跟我一起去灵界。”申屠宏旧事重提，“山海秘境开了，我必须离开。凤玉，跟我一起走！”

　　山海秘境有压制他心魔的秘宝，他非去不可。这一离开，怕是至少一个甲子的功夫。凡人寿数短暂，那时候凤玉怕已经转世投胎。这一分开就是永别。

　　就算那是凤玉还活着，看着他子孙满堂，与另外的恋人相伴一生，想想就不舒服。

　　“申屠……我……”凤玉想着如何拒绝。

　　“你留在凡间很危险。”申屠宏警告道：“天晟帝心胸狭隘，对于奉天祭祀一直怀恨在心。这点你该清楚。”

　　“所以我更加不能离开。”凤玉无奈，“若是我离开，陛下只会拿我家人泄愤。”

　　离宫之前，天晟帝和太子看他的目光令他日夜不安，他也确实生出几分和申屠宏离开的心思，可他舍不得家人。

　　“既然你主意已定，我也不强求。”申屠宏很遗憾。

　　凤玉也颇为不舍，和申屠宏相遇格外糟糕，但相处下来，这人其实不错。

　　没再说话，凤玉拨动琴弦。此时，认真弹奏一曲，就当是临别的礼物。

　　申屠宏的听着琴音，似要将每一个音符都刻印在心中。他的目光不断地注视凤玉，记下那张脸每一分细节。时光匆匆，他希望能记住凤玉，记久一点，记仔细一点。

　　琴音落下，凤玉与申屠道别。不说再见，因为没多大可能再见。

　　“祝你早日平复心魔。”凤玉祝福道。

　　“承你吉言。”申屠宏叹息，他舍不得离开，真的很想就这样将凤玉抢走。

　　忽然，申屠宏祭出本命灵剑，朴实无华的剑身闪耀银白色光辉。剑身上分出一道剑影，申屠宏伸手握住那道剑影，突然将其打入凤玉心口。

　　“我分一缕剑魂给你。”申屠宏说道：“若是不幸遭遇修士，这道剑魂会帮你。”

　　凤玉惊讶，心口多了东西，有些不适应。

　　“凤玉，剑魂是由杀意驱动。遇到危险，遇到灵界修士，切忌可不要心慈手软。”申屠宏提醒：“奉天祭祀，不少灵界修士对你都很感兴趣，小心为妙。”

　　“多谢。”凤玉心中感激。

　　申屠宏沉了口气，说道：“这一缕剑魂发动，我必有感知，定会前来相助。若我没来，那就是遭遇不幸死了。还望你坚持”

　　“别说不吉利的话。”凤玉听得心慌。

　　“好，不说了。”申屠宏笑道，“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我们有缘再会。”

　　说罢，申屠宏御剑离去，那抹暗色的身影直入云霄，消失在凤玉眼前。

　　*

　　天都皇宫，天晟帝与无尘真人议事。

　　“凤玉的生辰八字再此，劳烦真人帮忙算算，他与寡人是否相合？”天晟帝将凤玉和他的八字交给无尘真人想看。

　　无尘接了两张符纸，心中满是不屑。他是大乘期的修士，这皇帝却将他当作看相算命的？

　　心头愠怒，面上却笑意盈盈。

　　无意帮皇帝推算，在他眼中，天晟帝已是将死之人。凤玉是他看中的东西，算一算命格也好。无尘掐指演算，结果令他心惊。

　　无尘无意中说道：“这凤玉的命格……”

　　“怎么？莫非前国师算错不成！”天晟帝担心。

　　“皇上误会了。”无尘立刻改口，“确是凤翔九天之命，正配真龙天子。”

　　“好！好！那我就下诏书了。”天晟帝放了心，大笑着离开紫极殿。

　　一时间得意忘形，往日他对无尘的尊敬谦卑消失无踪。

　　无尘讽刺一笑，凤玉乃凤降九天的命格。不是飞翔的翔，而是降服之降。一字之差，相隔万里。

　　如此命格，令无尘强占凤玉的心思更重。

　　凤玉虽是凡人，却是九世功德金身，又有大气运护佑，是绝佳的炉鼎。若得了他，夺了他功德和大气运，何愁不能飞升？

　　捋了捋胡子，无尘踏出紫极殿，心中思考如何将凤玉拿下。皇宫拐角处，轩辕昭阴沉着一张脸出现，对着他恭敬地行礼。

　　东洲未来皇帝，身上的煞气加深不少。

　　无尘笑了笑，方法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