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九门]短篇集》小琪

13、赵雪空×张启山

　　Part 13

　　“拿镊子和烈酒过来。”
　　赵雪空心里正纳闷着，那头二月红已经在指挥下人准备了。取来匕首在指上划拉出口子，拿镊子一股股往外拔，看得赵雪空纠结不已。照这速度拔下去，照食人菌的生长速度比照，这么做，根肯定断不了，只是……
　　这玩意吧，家里一向是用在外人身上，自己人鲜少用这玩意，也很少会中这玩意的，怎么处理？她还真不怎么清楚。
　　“张叔，去煮苦艾茱萸水试试。”
　　赵雪空吩咐道。
　　“夫人？”
　　张副官满怀期待的看着赵雪空，没有半点怀疑赵雪空的能力。上次，那个小兵断了的手就是她接好，如今几乎长好，无半点后遗症。解九爷看过都说这处理到位，急救及时，那佛爷这……有夫人出手，自然也会没事。
　　比起张副官的满心信任和期盼，赵雪空心里满是迟疑与不确定。苦艾茱萸水应该是有些用处的，就是不知道可行度怎么样。
　　族内上回有人中这玩意还是两百多年前的事了。时间过去那么久，族中早没有多少人记得了。而她又仅是幼时略看过一次，细节什么的早不记得了。但话说，平日应用这东西也应用的少，想出事也没他们想得恁容易。
　　但话说……
　　赵氏族内谁救人啊？
　　只杀人好么~
　　“嫂夫人，您认识？”
　　二月红更好奇这事，对赵雪空更带上了一分探究。他府上进了矿山的长辈无一幸免，这嫂夫人又是如何得知应对之法的？
　　“认识是认识，你们别高兴太早了，”赵雪空将萌萌放回帽兜里，取出手套戴上，“这玩意，我家里是有不少，可那是用来夺人性命的，如何应对……上回族内有人粗手粗脚中这玩意还是两百多年前的事，谁还记得恁多？”
　　“您家里有这玩意？”
　　二月红一惊。
　　“这又不是什么稀罕物什，当然有了，有些家族还有专门负责采摘和处理的手下。”不过彼此都心照不宣的隐瞒下来了，除了家族内部中心成员，无人知晓这玩意的存在。若非赵无云是族长，她也不一定能接触到。
　　“不是什么稀罕物什？”
　　张启山的心思活络开，对赵雪空背后的家族多了份忌惮，对赵雪空多了份期待。本以为需要护在后方，没成想……
　　“当然不是了。”
　　赵雪空只差没坦白，这玩意与赵家有旧的几个家族内部都有不少库存，因着不同家族的不同行事和秘法，这也被应用在不同区域上，被分化出许多用法。但这些不能搁明面上来。故而，等水开的这段时间，赵雪空凑上前去看那口子。这一看，只差没纠结死，这么一刀下去，多不符合人体结构啊？想恢复那太难了。
　　在救人的前提下，这手真不够看。不过，想到二月红平日里不是描眉化妆就是翘指清唱什么的，她也不想要求那么多。
　　省得闹心。
　　“夫人，苦艾茱萸水熬好了。”
　　“不用兑凉，放佛爷面前去。”
　　“是，夫人。”
　　“若是还有就多煮一些。”
　　“是，夫人。”
　　有赵雪空的吩咐，冒着浓白雾气的铜盆立时被端到张启山面前的几子上，静待赵雪空的下一步指示。考虑了下自身携带的药物种类，赵雪空从兜里拿出一支极小的药膏管子出来，将里头的红色乳膏涂在张启山手上的口子上。
　　想了想，再拿出两三包药粉混合，抖进滚烫的水里，在二月红和张副官担忧的眸光下，捏着张启山的手臂就往盆里一按，不多时满满一盆的发丝状活物，熙熙攘攘的挤在一起扭动着，看得人头皮发麻，脸色再好不起来了。
　　“还有吗？”
　　“这就来。”
　　下人又端来一盆替上来，老管家张叔看着，连忙让人再去烧一些。宁可多余也不能少了。再是这替换下来的，放一边等指示。
　　这回换盆子，赵雪空也没再涂药，也没抖药粉进去，只把张启山的手往里头一按，看食人菌自觉出来，只可惜这玩意没用了。
　　但好歹，算是还了些许人情吧。
　　“那份协议还有效吧。”
　　赵雪空恍若不经意问。
　　张启山身子一僵，一口气差点没喘得上来，憋得心里难受。他不明白，这是发生了什么，为什么赵雪空又旧话重提了。
　　难道，他做的还不足以打消她的想法？
　　兀自心里苦闷着，赵雪空也没逼着问，她也没指望张启山会那么快的给出回复。单他之前的表现就看得出来，他避讳着这件事，更巴不得她将这件事给忘了。倘若没发现自身的改变和缺失，兴许，赵雪空还会顺着他。
　　可她意识到了。
　　那这就没商量余地了。
　　这回出手也不过是看在张启山这些年还算守信的份上。她想将他和尹新月凑作对，也是看在这些年他对她好的份上，倘若不是这些，她早就让他自生自灭去了，谁还管他那多？他能沦为食人菌的养分，那是他的福分。
　　“自是有效的。”
　　这话说得张启山心不甘情不愿的。
　　若不说，赵雪空指不定现在就会扔下他走人，依照她的性子，这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再怎么养着，消磨着，她骨子里的烈性子还是磨不去多少。可说了，他愈发觉得不做些什么对不起他自己，凭什么她要走，他就得放手？
　　想得倒美。
　　都进他张家的门，还想出去？
　　哪有那么好的事。
　　张启山心下愈发发狠了。
　　“嗯。”
　　赵雪空淡淡应道。
　　再接连换了两盆，这右手的才全出来，左手么，涂药膏，撒药粉，再来一道，再让人多烧点，问过还有哪里碰到后再做处理。
　　“嫂夫人懂得真多。”
　　收到二月红消息赶来的解九爷看着赵雪空的处理手法，看赵雪空的行事，不禁夸赞她几句。虽说他们懂得也不少，可这……
　　药理方面懂得当真不多。
　　“你确定？”
　　赵雪空对这话满是怀疑，狐疑的看过去，她怎么不知道她这么个拉低赵家智商水平线的家伙懂得多过？这真的不是在讥讽她？
　　“自然是。”
　　“九爷，您想多了。”
　　“阿雪，我脖子疼。”
　　张启山蓦地软下声音向赵雪空撒娇，吓得赵雪空一哆嗦，差点没把张启山给甩出去。我去，没听说食人菌还有这效用啊？
　　这是哪根筋不对了？
　　“那……”
　　几人心照不宣的看了眼，
　　“佛爷，嫂夫人，咱们就先告辞了。”
　　“九爷留一会吧。”
　　考虑到自身的专业性不足的问题，赵雪空出言挽留，奈何人一个比一个跑得快，她只得让张副官去拦人，对必须拦到。
　　“若不想佛爷留下什么不妥当的后遗症，最好将九爷请回来，我玩毒玩得还算可以，医术于我而言根本是天方夜谭，你看着办吧。”多少看出张副官他们想法的赵雪空毫不客气的威胁，只看他在这事上会如何抉择了。
　　左右，这命也不是她的。
　　那就无所谓了。
　　“……你玩毒？”
　　张启山这话说得不确定极了。
　　近五年的相处，他还真就没看出来赵雪空会这个。若是如此，倒也不难理解为什么赵雪空会懂这些偏门的稀罕物了。
　　“不然你玩吗？”
　　赵雪空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着手将药膏涂在张启山颈后，命人将苦艾茱萸水倒入楼上浴缸内，准备好了善后事项。
　　“我……”
　　“闭嘴，自个上去泡着。”
　　张启山刚开口就给赵雪空不耐烦的打断了，她看手上用完的药膏皮子，回忆着药的成分构成，为自个做准备，省得临时调配。
　　谁知道，来不来得及啊？
　　“好。”
　　见赵雪空没有走的打算，张启山松了口气，乖乖上楼，按赵雪空的吩咐去洗浴了，待确认体内无那东西残留，才从里头出来。为了检查方便，只围了条浴巾挡住部分，心下情绪满满的佛爷在推开门后却没见到他期待中的那人。
　　坐那等他的是被张副官请回来的解九爷。
　　此时，见他出来后，忙不迭的找赵雪空，解九爷当即放下手中的书，取下眼镜，擦了擦，恍若他一点也不着急似的，还对着光看了看眼镜，这才戴回去，笑着说道，“佛爷，您别看了，嫂夫人不在这，她去客房睡了。”
　　“去客房睡了？”
　　好好一个女主人放着主卧不睡，跑去睡客房像什么？再想到之前为他处理伤口时，恍若不经意的试探和提醒，张启山心中苦闷不已，为赵雪空的迟钝和抗拒而委屈恼火。他对她难道还不够好吗？什么都替她安排好，处理好，如今，就换来了这么个结果？心中情绪翻腾，张启山面上不免多带了些出来，看得解九爷心下一突。
　　这佛爷……
　　今儿个心情不好。
　　还是别招惹他了。
　　不然，有嫂夫人救场那也不一定有用。
　　“这女人家的面皮都薄嘛~”
　　解九爷为赵雪空开脱了句。
　　熟料，张启山听了这话后，回了他个冷笑，直叫解九爷纳闷，他也没说错啊。只解九爷不知道，那日那小兵是光着臂膀开棺的，那时，张启山也没见赵雪空不自在过，后头缝伤的时候，直面那血淋林的触目惊心的伤口更是没手抖一下，眼移一下，这般有胆色的女人，你说她会因为面皮薄避开他？这不是在讲相声，在反讽他吗？
　　“我这伤没事吧。”
　　“没事。嫂夫人处理得很到位，全给清出来了。”提到正事，解九爷面色凝重，“先前，外头盆子里那些全都死透了。”
　　“全部都死透了？”
　　张启山眉头紧蹙。
　　派出去那么多人，苦苦寻找应对之法，最后却在赵雪空手上解决了，这便算了。她是自小被当成族长培养的，多知道些不稀奇，可真正令张启山上心的还是赵雪空那句‘这又不是什么稀罕物什，有些家族还有专门负责采摘和处理的手下。’，这不得不让张启山心惊了，这般危险，这般难寻的物什在她眼里却不算稀奇。
　　那还有多少是他不知道的？
　　“全部都死透了。”
　　解九爷肯定的重复了一遍。
　　为了保证那祸害人的玩意不会死灰复燃，除却王水、浓碱一类，他和二爷特地拿活物测试过，确实全都无活体反应了。但苦艾茱萸水为何能克制这玩意，他和二爷还是没找出原因。他们只得将原因归咎于赵雪空当时给佛爷涂的药膏，在苦艾茱萸水里撒的药粉上，而那两样，他们并没有样品作为参考，自是找不到答案。
　　“单苦艾茱萸水，你觉得做得到这一点吗？”
　　张启山考虑着此物的可行性。
　　“应是不行。我和二爷都觉得能将此物置之死地的，该是嫂夫人手中的药膏和药粉。只那东西，我们没样品分析成分。”
　　所以，就卡这了。
　　“今晚住下吧。”
　　“下回吧，府上还有事呢。”
　　解九爷回绝张启山的好意，决定借这满天星光，借佛爷的车回府上。不是他没看出这两位之间的猫腻，不是不想弄明白，不是不想得知第一手消息，而是这戏也不是谁都有命能看的。他招惹不起，那自是回避开的比较好。
　　“那成，我让副官送你回去。”
　　“唉那我就走了。”
　　客套两句，解九爷就走了。
　　而张启山……
　　他穿着浴袍正往客房走去。

　　Part 14

　　虽是穿这么一身去见赵雪空，张启山也没打算就此发生些什么，他只是想把赵雪空领回主卧。那里隔音比客卧好，便是有些不方便说的事，也好摊开来讲，不怕被人知道。但张启山怎么都没想到他进去后看到的会是两个人。
　　一个是赵雪空。
　　另一个……
　　张启山看着他身上同赵雪空款式材料类似的皮服，只觉得怒火直冲天灵盖，什么冷静，什么好好谈一下都见鬼去吧。
　　他现在只想恁死这家伙！
　　“这位是……”
　　赵铭空挑高了眉，顿感莫名看向一旁抽烟的赵雪空，对这突如其来的杀气倍感莫名其妙，他做什么了？至于就这么被人仇视？上了红名单了？且不说他什么都没做，便是做了，单靠这微薄的杀气，这家伙能对他做什么？
　　赵铭空难得懵了。
　　“张启山。”
　　“他对我起了杀意。”
　　“我知道。”
　　“虽是蝼蚁，可弄死也挺麻烦的，”赵铭空懒洋洋的靠在那，打了个哈欠，“阿雪，我什么时候招惹他了，至于这样吗？”
　　“你问我，我问谁？”
　　吐出烟圈，赵雪空满不在乎道。于其他人，或许，张启山这身气势镇得住场子，各方面也够看，但搁从小经受各种洗礼的赵家人眼里根本不算什么，完全激不起战意和身体无意识反应，于她如此，于赵铭空，那就更是了。
　　“走吧。”
　　念着自个任务的赵铭空只想怎么通过其他途径完成任务，想着赵雪空提到的事，哪管张启山的脸黑不黑。若不是他好死不死的对他起杀意，让昏昏欲睡的他忍不住本性瞥了眼，赵铭空根本不会注意到这么个小喽啰的存在。
　　“嗯，我要背搂搂。”
　　“上来吧。”
　　赵铭空起身，半蹲下，任赵雪空跳上他的背，一个翻身就利落走人了。张启山根本拦不赢。他好像背后长了眼睛，如鱼一般带赵雪空避过他的手，几下就消失在了夜色里。张启山只能眼睁睁看着，满是不甘心的回主卧。
　　若不是身子不适……
　　张启山堪称气急败坏的恨恨想到。因身体因素，过度疲惫，身体机制强制本身陷入睡眠之后，张启山的梦境里仍不断重复之前那一幕。
　　烟雾缭绕时的对话，而后，身材修长瘦削，容貌隽美清俊的男人，面对赵雪空时毫不掩藏的纵容宠溺，满是疼宠的模样。
　　以及，离去的背影。
　　张启山想想都呕血。
　　凭什么啊？
　　……
　　这个问题，到张启山醒来后也萦绕心头，阴魂不散，他想了好一会，分析清利弊后，只得将此事按下不提，避免这一查探后，多方插手，更不好收拾，平白添了障碍。这才略过不提。但赵铭空还是被张启山记恨上了。
　　什么玩意也敢和他抢人？
　　(呵呵那是你众多大舅哥中的一员~若得罪了~那就自求多福吧~漫漫求妻路上何止有疼女若狂的岳父母为障碍，妹控的兄姊，姐控的弟妹也是不能忽略的。尤其是平日整出一副不在乎的模样，其实在意得要死的大舅哥~)
　　↑可这些张启山不知道啊~
　　↑那就有的看了。
　　心里暗恨不已的张启山表面上平淡极了，使得前来看望的二月红和齐八爷愈发感觉不好了，虽是有事要谈，嫂夫人不太方便介入，可就这么不来也不行啊。再个，佛爷受了这般伤，嫂夫人便是不方便也没必要不见人啊~
　　嫂夫人吃枣药丸！
　　您这样很容易失去佛爷的！
　　“哟~嫂夫人这是去哪了？”
　　齐八爷刚开了个头就给张启山瞪回去了下半段话，憋得难受，连忙转身掐算，这佛爷心情不好，那自是能避则避啊~
　　“爷，您这是？”
　　齐八爷小心翼翼试探道。
　　“没事。”
　　张启山硬邦邦道。
　　那脸色，那语气，明摆的有问题，只二爷想的是昨儿那事，八爷想的是人家夫妻两个闹矛盾了，两相权宜下，只得避开不提。可避开不提了，张启山自个心里又不舒坦了，觉得他人疏忽他夫人了，可想起昨夜的事……
　　心情不可谓不复杂。
　　转个视角~
　　赵雪空就比他好太多了。
　　因对长沙这地界不熟悉，对各势力也不熟，赵铭空和赵雪空出了城，去了那矿山，在山顶种了颗小树屋种子当临时居所。谁让这不是在赵家呢？还是野外更令人安心些，兄妹二人一人占据一边的屋角，裹毯子睡了。
　　待天大亮了。
　　赵雪空揉揉眼睛拿湿纸巾擦了脸，又取出漱口水漱过口，领着赵铭空一道同从她上回开的口子下去，一人一个特殊镊子和铲子，几个她上回用来装食人菌的大瓶子，采集起来。两人一起行动自是比赵雪空一人忙活快许多。
　　加上两人防护到位，不留半点死角，在洞内行动自是不会受到妨碍。上回有些没敢独自下去的地方，这回，赵雪空也敢下去了。
　　他们虽胆大，可也比不得艺高人胆大的张启山，就带那么几人进山洞，还能折腾一出又一出的，且这食人菌实在长得不长，比起赵雪空之前可当门帘子比，现在不过齐肩短发左右长度，也不知张启山是怎么受的伤。
　　想想那一堆的食人菌，赵雪空就纳闷，若不是从副官那知道，他只是手上被蛰了下，赵雪空真会以为他掉食人菌堆里去了。
　　“在想什么？”
　　“在想配制。”
　　赵雪空随口道。
　　她确实在考虑药物调配的事，倒也不算说谎，可她确实想不通张启山身上为什么会有那么多食人菌，按理说，食人菌不可能长得这么快，除非他的血液比其他人更滋养食人菌。可这可能吗？不都是血液吗？又能差到哪里去？
　　“你要去哪？”
　　看赵铭空收手，准备走人，赵雪空不解了。
　　“这些多能炮制多少？”
　　“最多半瓶。”
　　听到回答，赵铭空皱眉。他没想到炮制后会这么少，只他之后还有任务要去执行，不一定有时间把这里的食人菌处理完。
　　要不，拉上阿雪去？
　　就是不知道阿雪愿不愿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