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Chapter-1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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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识模糊间，苏弋歆隐约听得耳边有人唤她，熟悉又陌生，一遍遍……而后，身体好似一直在海面漂流，很沉，很累。
也不知何时，周围安静下来。
忽而不远处传来喊声：“苏弋歆！什么情况？”
她心头猛地一颤。
叫我？
周身酸痛，她勉强抬起头，发觉自己居然趴在阶梯教室最后一排。讲台上站着的人，正是她大学生涯中唯一一个如同高三般管理他们的老师。而彼时，所有人都看向她。
这情景，曾无数次出现在脑海里，太熟悉……
她忙翻看书桌堂和背包，而后果然发现自己没带任何书。感觉到右胳膊肘被撞了下，她微微侧眸，便看到两个座位间的桌子上摆着一本高数。目光顺势向下，在看到一双纯白色板鞋后，她突然起身，不顾老师的愤怒和所有人的议论，转身推开后门跑出去。一直拼命跑，没再回头。
如果早知道，十年后会分开，那么……
她宁可，十年前就不要认识他。
跑到图书馆前，眼角微凉，突然有人拽住她的胳膊，在耳边唤她。
“Uva，Uva……你怎么样？”
唐铖蹙眉碰了碰，病床上脸颊惨白眼角湿润的人的胳膊，然而后者虽然渐渐平静，却依然没有任何苏醒的意思。
“唐总。”Wendy推开门，瞥了眼床上的人，朝唐铖勾了勾手指，小声说道，“你出来下。”
唐铖起身朝门口走去。
关门声传来，躺在床上的人缓缓挣开双眼，目光空洞地盯着天花板。
一门之隔，她听到模糊的交谈声。
忽而唐铖惊讶的声音夹在其中：“你确定没错？”
许是怕她听到，交谈在这句过后便又变得模糊不清。
开门声传来，苏弋歆依旧一动不动地盯着天花板，直至眼前闯入一张熟悉的面容。
“你醒了？有没有觉得哪不舒服？”
她这才看向他的双眸，语气毫无波澜：“我要出院。”
昨天，在她发现这次“经血”量不对后，便去了趟药店。因而有幸在得知沐夕就是Josie前，知道了答案。
唐铖脸上露出为难之色：“你现在的情况还很危险，需要留院观察。”
仿佛失聪般，她默然掀开被子，下了床，只是才刚站直身子，就又听到唐铖的声音。
“你很可能不只是先兆流产那么简单。”
一股冷意从脚趾尖迅速蔓延至全身，苏弋歆不由得打了个寒颤，垂在身侧的手，指甲深深陷进指腹中。两人就这般站在病床两侧，直到手机铃声打破屋内死一般的沉默。
她伸手拿过手机。
是萧何。
她在床边缓缓坐下，目光盯着屏幕上的字，却迟迟没有接听，直到声音褪去，屏幕上的字退出继而又再显示，后面多了几个字——未接来电（3）。
唐铖绕到她面前，垂眸看着她，语气温和：“你就在这好好休息，什么都不要想，Zsen那边我会盯着。”
“是因为林曼的事？”苏弋歆抬眸看着他，双眸似是利刃，想将他剖开一探究竟，“现在整个公司都传开了吧？”
既然鱼死网破，林曼自不会吝惜唾沫，把当着她的面说的话，再说一遍给旁人听。
“你好好休息。”唐铖拍了拍她的肩膀，转身朝门口走去。
关门声传来，苏弋歆默然掀开被子，背对着自窗户照进的阳光躺回去，掖紧被沿，蜷缩着。目光落在半空，也不知过了多久，后背的温热渐渐褪去，屋内也越发昏暗。恍惚间，仿佛腰间又环上温热，耳边有人轻声说着。
“如果怀了，我们就结婚。”
昏暗中，她呆滞的双眼眨了下，滚烫的眼泪顺着眼角滑落浸湿枕头。
说到底人都是目的性极强的动物。
她急于将陆过捆绑成婚，陆过则是在用她的肚子打赌，逼着自己在两个女人间做个选择。
如果她没能发现他出轨，两人拖到今天，想必就算她没能保住这个孩子，陆过也没理由反悔，而她则可能一直被蒙在鼓里，满心欢喜地以为自己终于如愿以偿。却不知，最悲剧的正是她自己。
脑海的一团乱麻中，突然浮现出一个人。
暗淡的眸光闪过微亮，她按亮手机屏幕，点开微信，手指在其上跳了几下，犹豫片刻，点了发送。
彼时，就在同一条长街的玻璃塔楼后，琴声在小胡同里悠扬。
萧何骨节分明的手指在黑白相间的琴键间跳跃，立式钢琴顶端突然传来震动声。他手上动作一顿，拿过手机，点开提示。
【不好意思，今天一整天都在忙，才看到。】
心头莫名安稳些许，拇指刚触上屏幕，又一条信息便进来。
【对了，昨天那顿饭多少钱？说好AA的。】
犹豫片刻，他还是点开通话记录，拨出电话。
很久，对面才接起。
萧何站起身：“你连十分之一都没吃到，几块钱就不必给了。”
“好吧……谢谢。”苏弋歆清了清喉咙，“有时间聊聊吗？”
她自觉声音清脆了些，却不知鼻音依旧很重。
“有。”萧何推门走出去，在门口的石阶边沿坐下，“你说。”
“公平起见，我也给你讲个故事，但你要帮我保密。作为交换，我也会帮你保密你朋友的事。可以吗？”
“等下。”萧何从口袋里掏出耳机戴上，又把手机放进口袋，“可以了。”
“我有个朋友，叫她A好了。A在大一时，交了个男朋友B。B对她近乎百依百顺，会包容她所有的小任性，暴脾气……”
说话间，她的思绪不自觉飘到十年前。
作为青市重点理工大学，工科学生课永远最多。陆过是文学院的学生，清闲得多。但他总会熟记她的课表，即便自己没课，也会准时接她上下课。他有辆从跳蚤市场低价买来的二手自行车，纯黑色，车后座却永远捆着个嫩粉色的椅垫。
彼时，正值四月，迎海而建的学校，自南向北望去，一片粉红。黑色自行车在其间穿梭，难免会落上几瓣花瓣。而他们在一起的事，也在一次次穿梭中，被传开。半个学期后，几乎全校都知道文学院的院草陆过，拿下了机电院最难啃的学霸女苏弋歆。
恋爱中的人，感性会渐渐吞没理性。
他们的故事因他随口一提的对同班情侣的羡慕，而脱离了正轨。大二，她背着家里，转专业去了全校除去体院外，就业率最低的文学院。只为能和他形影不离。
“毕业后，他们都在A的家找到合适的工作。照理来说，该进行下一步了。A便一直怀揣着结婚梦，等着B开口求婚。”苏弋歆的目光落在黑暗中，不自觉吸了吸鼻子。
然而事实是，她找到工作后，才跟父母坦白转专业和谈恋爱的事。陆过又是津都附近小地方的人，家里经济条件差。父亲对她很失望，更不同意他们交往。可她性子执拗，直接拖着行李跟陆过出去租房子。起初，两人住在市区内最破最旧的小区。尽管如此，也常常是交完房租，只剩下几十块零钱勉强维持到开工资。贫贱夫妻百事哀，大抵便是如此。
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到她晋升为资深编辑。然而在这期间，她人生最大的赌注——陆过，却始终是个最普通的娱记，公司每次晋升仿佛都和他没有关系。
再后来，家里拗不过她，也便认了。母亲开始一遍遍打电话来问，什么时候准备结婚。
其实他们吵架说分手那天，她没说谎。她的确又接到家里的电话，不过她借此和他说分开也是事实。
然而那时，他们已在现实中，渐渐磨得没了耐性。
“可对于结婚，B却是一拖再拖，两人间渐渐出现裂痕。然后，就像大多数爱情故事一样，出现了女C。A提出分手，C成功上|位。”苏弋歆暗自叹了口气，冰凉的手抚上自己的小腹，“现在A发现自己怀孕了，但是有先兆流产的症状，她迷茫了。”
听筒中传出深沉的男声：“你在医院陪她？”
苏弋歆一怔：“恩。”
“我听说，每个怀孕却没能顺利生产的女人，都会留有遗憾。”萧何抬眸看着夜空，上弦月边一颗星忽地闪了下，“如果条件允许，我劝她留住孩子。”
她的双眸忽地瞪大：“可是A岁数不小了，未婚带着孩子，相当于给一个女人未来的婚姻判了死刑。”
“凡事无绝对。没有走到最后，是没遇到那个对的人。”萧何站起身，掸了掸裤子上的灰，“不过我也只是建议，决定权还是在她。”
电话那头沉默了半晌。
“我替她跟你说声谢谢。”
“别这么客气。很晚了，你早点休息，照顾病人是持|久|战，别自己先倒下。”
挂断电话后，萧何不禁暗自叹了口气。
今天给她打的第一个电话，是鬼使神差。第二、三个，则始于他心中隐约感到的不安。结果，果然如他所料。
因为身份特殊，他听过，也见过很多以“我朋友”开头的故事。
上次在饭馆，他也是以这种形式讲故事给她听。但是他们方向不同，他虚构这个故事的目的，是想给她打个预防针，劝她在必要时学会放手。而她，则是以此为保护，说自己的故事。
如果他们是坐在诊疗室里，他只能倾听并引导她自己面对问题，搜寻答案。只有在褪去白大褂的当下，他才能以朋友的身份，说出心中所想。
但有时，白大褂不在身上，在心里。他督导的一部分新人咨询师，时常转变不过来自己的身份。会不自觉地在现实中去分析人，在咨询时掺杂个人情感。在常人看来，这是人之常情，但实际上，却是在破坏心理咨询那杆道德秤。
而他恰恰相反，曾一路默默信守，偏偏就在这杆秤上栽了大跟头。
萧何默然仰头看去，然而彼时，那颗闪烁的星已然暗淡无光。
作者有话说第12章 Chapter-12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