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心安处》影落潇湘

7、Chapter7

　　暑假很快在偶尔的通话和浅浅的思念中结束了。
　　开学报到的日子即将到来，林烟提前两天便回到了学校，心里有着自己都不太确定的隐隐的期盼。
　　“林烟！”熟悉的声音在楼下响起。
　　林烟猛地冲上阳台，楼下白逸晨正仰着头，笑吟吟地看向她。
　　时光就那样柔软起来，所有的不快乐都仿佛烟消云散，所有的与爱无关都变得无足轻重。
　　这是一段除了快乐还是快乐，除了美好还是美好的时光。
　　在你来我往善意的语言攻击里，言谈的幽默，思维的敏锐，文学的修养，思想的深度，一点一滴地渗透出来。相似的两个人，看向对方的目光，越来越多地揉进了了解、欣赏、眷恋和依赖。
　　小小的烦恼仍然会不期而至，但对沉浸在快乐中的林烟来说，一切都是快乐的附属品。
　　宋佳和陆微的发展却不尽人意。
　　还是惯常的四人组合，还是如旧的嘻哈打笑，有些言语却似有深意起来。
　　“宋佳，你想找个什么样的男朋友啊？”吃喝正酣的时候，也不知道是谁问了一句。
　　“怎么也要一米八三的个子吧。”宋佳埋头苦吃。
　　“我就一米八三，”陆微表情认真地说，“你看我合适不？”
　　“去你的吧！”宋佳抬起头来，脸上隐隐泛起红晕，“我要一米八四的！”
　　“我扒拉扒拉也能有一米八四。”陆微调侃道。
　　“行了，别再扒拉了，再扒拉扒拉成长颈鹿了。”林烟出声打断，说实话，她并不看好陆微。
　　从陆微以京城少爷的形象出现在林烟面前时，林烟便知道这人自视甚高，虽然被她的伶牙俐齿打击得不敢再牛气轰轰，但骨子里的优越感依旧顽固地存在。
　　陆微身材修长，眉目疏朗，用白逸晨的话说，长得还挺有个人样。
　　刻薄的孩子嘴里能出来这样的语言，也算得上是很高的评价了。
　　要知道林烟被别人评价说，和白逸晨长得挺像俩兄妹的时候，他居然用很嫌弃的目光和语气鄙视道:“她长得像我？那不是糟蹋我吗？”
　　后果是被林烟抓了他的书包一阵地追杀。
　　当宋佳在宿舍里一遍又一遍地回味之前的对话，并试图从中分析出陆微对自己确有那么点意思时，林烟小心翼翼试探着把陆微的眼高于顶和自以为是暴露在她面前，却架不住宋佳内心火一般的狂热。
　　但是该来的终究会来。
　　当燕子冲进来像开新闻发布会一样立在房间中央，郑重其事地宣布，她在去食堂的路上看见了陆微和梁婷并肩同行时，宋佳的表情由震惊转为不可置信。
　　梁婷是中文系女生，个子高挑，皮肤白皙，据说在中学时就是校花级人物，和陆微站在一起硬是能生出金童玉女的美感来。
　　“不可能！”宋佳否认道，“前天晚上我们还一起吃夜宵的。”
　　“是，他和我们一起吃夜宵。”林烟冷静地说，加重了“我们”的语气。
　　宋佳还不明白，陆微自始至终，都没有和她有过任何单独的，能勉强和暧昧挂钩的行为。
　　“可是为什么，我说我想要个一米八三的男朋友的时候，他要说他自己正好一米八三？”宋佳呆呆地坐下，“我说要一米八四的，他还要扒拉自己到一米八四。难道他不是真心的？”
　　林烟心里一万匹草泥马奔腾而过。
　　这世上总有那么一种人，把别人对自己的仰慕当作是一种成就。为了能终日躺在这浅薄的成就感上，甚至不惜戏弄践踏别人的感情。
　　“林烟，他如果对我没有意思，那为什么总和我们一起去上自习，一起去吃夜宵，一起去散步？”宋佳可怜兮兮地望向林烟，“明明知道你和白逸晨是情侣，我们俩和你们在一起又算什么？”
　　“这哪儿跟哪儿啊？”林烟瞠目结舌，“我们是同学好不好，一个班的同学啊，在一起玩儿有什么不对啊？难道一定要贴上情侣标签吗？”
　　“我要去找他！”宋佳猛地站起身来，双手拨开燕子和林烟就要向外冲。
　　“宋佳！”林烟死死地拉住她，“你去找他有什么用！去让别人看笑话吗？”
　　“我要去质问他！”宋佳哭出声来，“他怎么可以这样！他让我以为他喜欢我，他让我以为我们只是没有捅破最后那层纱，他让我以为我们早已心照不宣地把对方放在了心上。”
　　“他妈的那就是个浑蛋！”林烟忍不住暴粗口，“谁都能看出来那就一纨绔公子，这辈子就奔着游戏人生来的，只有你一直看不明白！”
　　“可是我还是想去问问他，”宋佳继续哭，“我想不出来我有什么不好，我们一直那么开心。”
　　“是你一个人在开心好不好！”林烟大吼，“你没有了爱情，难道连尊严也不要了吗？他看不到你的好，是他的失败；他没有选择你，是他的损失。你难道要为了他的错赔上你的自尊和骄傲？你别让我看不起你！”
　　宋佳转过身来，趴在林烟肩头低声抽泣，压抑的、痛苦的呜咽声，仿佛是从灵魂中将少女的梦一丝丝地抽离。
　　世界终于安静下来。
　　日子一天天地滑过，宋佳依然是林烟最好的朋友，但陆微从此不再是四人小组的一员，反而是燕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混进了这个队伍。
　　燕子是欧美大片的忠实追随者，从英格丽褒曼、奥黛丽赫本到朱迪福斯特、安吉丽娜朱莉，从哈里森福特、皮尔斯布鲁斯南到基努里维斯、尼古拉斯凯奇，老老少少男男女女，她都能随口说出他们的代表作，然后就此铺展开来，讲上一下午的欧美电影科普教育，活脱脱一个欧美影视百科全书。
　　受其影响，小组成员不怕艰辛排除万难，硬是在学校休闲街的影视放映厅里找出来《出水芙蓉》、《乱世佳人》一系列老掉了牙的影片，看个不亦乐乎。
　　“我超喜欢达斯汀霍夫曼，老是老了点，但备不住人家魅力无边啊！”看完《极度恐慌》出来，林烟一脸的神往，满眼的红心乱跳，“太深情了，我要是女主，死一次都值了。”
　　“这个不算深情吧，这和《人鬼情未了》比起来，感情成分不多啊。”宋佳还是白雪公主白马王子的思想。
　　“最真最动人的感情是需要透过生活细节体现出来的，像空气一样无形但又时时存在，在最特殊的时候才会被你发现。”林烟温柔的脸庞漾起光彩，“也许只是一瞬，但那已经是全部。”
　　“嘿！嘿！”白逸晨在旁边表示不满，“注意一下，你旁边还站一喘气儿的呢。”
　　三个女孩互相看了看，挽着手笑成了一团。
　　“林烟，话说你看电影的时候，那叫一个认真啊，情节紧张的时候你脸都红了。”燕子开始一本正经地点评。
　　“那不说明我做事专注吗？”林烟白她一眼，想想觉得不对，“我就奇了怪了，放映厅里光线那么暗，你咋就能看出我脸是红的呢？”
　　“看你那认真样，不用光线也能猜到你面红耳赤。”燕子振振有词。
　　林烟：“……”
　　宋佳：“……”
　　白逸晨点点头：“神逻辑，挺不错。”
　　林烟转过头，作恨恨状：“什么时候你跟她是一伙的了？”
　　白逸晨无辜：“刚才啊！”
　　“宋佳，你说我得有一颗多么强大的心脏，才能忍受得了这货的二！”林烟故作忧伤，拉起宋佳的手放在胸口。
　　一群人又开始爆笑。
　　二货当然不止这一点点二。
　　周二下午的课时安排非常人性，两堂专业课后就是长长的空白档，晚饭之前的这段时间常常被林烟利用来做大扫除。
　　白逸晨明亮的喊声在楼下响起的时候，林烟正站在阳台上将盆里的衣服一件件地抖开，穿好衣架，挂上晾衣绳。
　　“林烟！”声音永远那么洪亮。
　　“啥事儿啊？”喊吃晚饭好像早了点。
　　“我家的电话号码是多少？”林烟感觉自己的耳朵有可能幻听。
　　“等一下。”向楼下喊了一嗓子，林烟皱着眉进了屋。
　　屋里宋佳对着镜子修剪眉毛。
　　“宋佳，你有没有听到刚才白逸晨是不是在问我他家的电话号码？”林烟觉得这句话挺咬舌头。
　　“不会吧！”宋佳手没停，“他家号码为啥问你？”
　　“我也觉得奇怪啊！”林烟认定是自己听错了。
　　走上阳台，林烟打算再问问，突然有种不好的感觉从心底窜出来。在这个通讯基本靠吼的时代，秘密几乎是一项奢侈品。
　　“我马上下来，你等着。”林烟匆忙往楼下丢下一句，转身又进了屋。
　　翻出精心收藏好的写有电话号码的那张卡片，林烟匆匆下楼。
　　“就一个电话号码，怎么搞这么久。”白逸晨有点不耐烦。
　　“我想确定一下，你是找我要你家的电话号码？”林烟认真地狠狠地加重“你家”两个字。
　　“对啊！”白逸晨奇怪地看着她，好像不明白她的纠结。
　　“你家的电话号码，为什么找我要啊！”林烟很崩溃。
　　“你打得多啊！”白逸晨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所以你记得比我清楚。”
　　这才叫神逻辑！二货！林烟在心里翻了个超大白眼，庆幸刚才没在楼上和他沟通，要不这笑话准能成校园经典。
　　二货对自己的二振振有词:“智商这东西也得双休，至少得年休一下吧！子曰:‘大智若愚，大巧若拙’，说的就是我。”
　　“子就那么不小心曰了一下，你就当真了！”林烟气乎乎。
　　忽然觉得不对，林烟偏偏头:“子好像没说过这话吧？我怎么觉得是老子说的？”
　　二货点头:“对呀！老子也是子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