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来》雪间薄紫

6、第五章

　　“喂？”

　　“小鹿。”母亲的声音很焦急，“小鹿，奶奶情况不好，要提前做手术了！”

　　林鹿溪瞬间惊醒：“我现在过去！”

　　“我让徐叔叔去接你！”

　　她翻身起床，边找衣服边给秦启楚拨过去：“快点接，快点接啊！”

　　间隙瞄了一眼时间，现在是凌晨两点，屋外漆黑如墨，今夜无月。

　　一直不通。

　　她挂掉电话，恐怕是睡熟了，那算了吧，希望……奶奶出来还能看到他。

　　懊悔，应该一回来就去看奶奶的。

　　徐叔叔的车停在小区门口，没有熄火，她钻进车里，不忘打招呼：“徐叔叔好！”

　　来不及客套，几分钟后，车子停在医院门口，林鹿溪跳下去，往楼里跑，不防脚底下一个踉跄，差点儿被台阶绊倒，她顾不上管有些痛的脚腕，冲到咨询台前问：“心内科在哪里？手术室在哪里？”

　　导诊护士显然已经很熟悉这种情况：“三楼。电梯在那边。”

　　她听了个大概，恰好，“叮”的一声，电梯到了。

　　“你不要这么着急。”

　　同电梯的乘客忽然跟她说话，声音还有些熟悉。

　　“诶？”

　　林鹿溪气喘吁吁看向身后，“秦……秦启楚？”

　　秦启楚一笑：“怎么？”

　　从林家出来，小姑娘睡眼迷蒙，可他不困，几个电话出去，问了个一清二楚。

　　果然，前两天，有人给林奶奶转了一笔钱。

　　签字赫然是龙飞凤舞的“秦”。

　　下一站自然就是医院。

　　林母见只有他一人，也不遮掩，倾囊而出。

　　“这些钱，你爷爷的承诺，我做主，全部会还给你。”

　　“只要你对小鹿好。”

　　林鹿溪弯下腰调整呼吸：“你……你怎么会……”

　　“你不用这么急，你奶奶不会有事的。”秦启楚笑道。

　　爷爷专门从Z市自家医院调来的医学团队多次讨论，多次表示，绝对可以保住林奶奶。

　　有个医生还认识他，刚才两人撞面，擦肩而过后，他听到医生很小声的对护士说：“老爷子有些太谨慎了。”

　　语气带着自矜与骄傲。

　　秦启楚失笑，恐怕医生以为他是被爷爷派来监视他们的。

　　“你……你是专门来看我奶奶的吗？”林鹿溪的眼睛一亮。

　　秦启楚微笑不语。

　　说话间，三楼已经到了。

　　“来不及，来不及。”林妈妈站在手术室前的红灯下，有些凄然，“想等一等你，医生说等不得了……”

　　如果不是她刚才和秦先生说话说的太入神，也不会这么晚才发现。

　　林鹿溪握着林妈妈的手：“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的。”

　　母女相顾无言。

　　这时候，送林鹿溪来的徐叔叔也坐了电梯上来，站在旁边，轻声问秦启楚：“你是小鹿男朋友？”

　　林母身子一颤，语气严厉：“你来干什么？”

　　徐叔叔与她家极熟悉，是从小照顾林鹿溪的人，平时和林母关系也很好，林鹿溪从未见过母亲用这样的情绪和徐叔说话。

　　“妈！”林鹿溪扯了扯母亲，转头对徐叔说，“徐叔你别介意，我妈太难过了。”

　　徐叔站在旁边不以为意的摆摆手：“没事。”又打量着秦启楚，眼神带着审视。

　　哦。

　　秦启楚已明白了两人关系，冲林母一笑：“这就是……那个叔叔？”

　　林母脸色煞白。

　　林鹿溪只觉得气氛诡异，她走过去拉住徐叔：“徐叔，您先回家吧。”她看了看旁边的秦启楚，“麻烦您把他也送回去吧，我和我妈在这儿守着就行了。”

　　林母声音有些抖：“不……让小秦，在这儿一起等着……”

　　徐叔不解，林鹿溪也不解，母亲向来对她的朋友温和大方，为什么今天这么苛刻？

　　秦启楚打了个呵欠，坐在旁边的等候椅上：“好吧，徐叔，您自己回去，我在这儿陪着。”

　　徐叔犹豫：“可……”

　　“她们两个女人，总是需要个男人照顾。”秦启楚又一笑，装作看不见徐叔和林母交换的眼神，“你们说，是吧？”

　　徐叔毅然转身，跌跌撞撞的往楼梯间走去。

　　“有电梯啊，徐叔，走电梯。”

　　林鹿溪有点迷茫，母亲一反常态，是因为奶奶生死未卜，徐叔怎么也这么奇怪？

　　秦启楚拉过她：“坐着歇一歇，别想了。”

　　这次的收获，比他想象的要多。

　　林奶奶的手术做到清晨，确定平安无事后，三人这才松了一口气，几个人各自回家休息。

　　中午，医院传来消息，说奶奶已经醒了。

　　“病人还在休养，精神不太好是正常的。”

　　“能恢复吧？昨天忽然一下，真是吓死我了。”

　　“能，昨天那也还没有到不可挽回的地步，你们做家属的要稳，病人才能稳。”

　　“是是是。”

　　他们说话声音很轻，病床上的林奶奶被惊动，她闭着眼睛开口问：“小鹿吗？”

　　林鹿溪清脆的应答：“哎！奶奶！是我！我回来看您了！”

　　“过来，让奶奶看看。”林奶奶艰难的睁开眼睛，手术的麻药劲儿过去，这会儿正是最疼的时候，“佩雯，把病床立起来。”

　　林妈妈按下床后的按钮，床上部缓缓的立起，林奶奶也算是坐直了上身。

　　林鹿溪坐在床边，奶奶握着孙女的手，细细打量她，眼神又转到她背后站着的人身上去，问：“你妈说你把男朋友带回来了？”

　　秦启楚往前走了两步，坐在椅子上：“奶奶。”

　　“不好意思，第一次见面是在这种地方。”林奶奶打量着秦启楚，满意一笑，“下次就不会啦。小苏啊，我们家小鹿被我们娇惯的没个样子，你多担待。”

　　林鹿溪听到奶奶叫错了，正准备纠正，胳膊被妈妈拉住，她有些诧异，母亲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她明白妈妈是在示意她不要说。看了看秦启楚，他似乎也不太在意，她就咽下了这句解释。

　　“你们家在哪里呀？”

　　“Z市。”

　　“那你也是在C市读大学吗？”

　　“不是，我在C市工作。”

　　“怎么认识我们小鹿的呀？”

　　“上班认识的。”

　　“哦……你也在齐氏上班啊？”

　　秦启楚一挑眉，装作惊讶的样子望向林鹿溪。

　　小姑娘慌得什么都说不出来，避开他的眼神，手足无措的把玩着被角。

　　秦启楚移开目光：“不，是小鹿在别的地方上班……”

　　“嗯？”

　　秦启楚说：“是正职之外的工作，我们叫兼职。”

　　林鹿溪感激的看了他一眼。

　　“哦哦，这样，那你们什么时候准备结婚呀？”

　　“奶奶——”

　　聊到中午才离开，咖啡馆老板来接他们，秦启楚眼眸沉沉，林鹿溪凑过去：“你不开心吗？”

　　秦启楚摇摇头。

　　“因为我奶奶说你是苏朗？”她大概知道问题所在，“她刚刚醒来，不想让她知道我分手了……”

　　秦启楚又摇头，目光锁紧她：“你在齐氏上过班？”

　　“不……不曾……为了让家里放心，所以编了个谎……齐氏……齐氏有名嘛。”

　　这才是在编谎。

　　他看着趴在车窗上的小姑娘。

　　不过，这意外的让他松了一口气，名为“负罪感”的情绪减少许多。

　　“你在想什么？”林鹿溪怯怯的问，想引开话题。

　　“我在想……”

　　在想林奶奶。

　　这次收获很大，但所有的加起来都不如林奶奶本人给他带来的冲击大。

　　爷爷喜欢了这么多年的，原来就是这样的一个枯槁老妇，喜欢到临终之前还要来见她，求着她收下自己的钱，求着给她的后人股份和钱财。

　　奶奶如果知道了，心里要多难过。

　　所以，一定要拿到爷爷送出去的东西，一定不要惊动奶奶。

　　“我在想，今天应该还能赶上中秋灯会。”

　　秦启楚一笑，如她所愿，“你去过灯会吗？”

　　林鹿溪乖巧的摇头：“没有，太远了。”

　　C市灯会举国知名，是这个旅游城市重点打造的项目，数十年间砸了不少钱才堆出来的，称得上是精致精良精细。一年两次，元宵特色是环湖长街，中秋特色是放孔明灯，光是这两个节日，每年就能吸引数十万游客。

　　哪里都好，就是离得太远。

　　南崖山位于城南偏僻处，之前一直被东山压着，不甚有名。这两年旅游业兴起，人们的目光先是投向东山，可东山早被豪门贵胄的别墅围满，与山脚的澄湖一样，宛如私家园林。众人无法，退而求其次的转向南崖山，先是仿澄湖与东山，建了个人造潇湖，又将中秋灯会搬来，引入齐家的高端酒店，发展隐隐有压过东山的气势。

　　“这会儿是午后，有两个小时就到了，对不对？”

　　这是在问开车的咖啡馆老板。

　　“一定。”

　　瞬间，车速明显变快，本来吹进来的是温柔清风，此时变成了呼呼狂风，林鹿溪被吹得睁不开眼，急忙把窗户拉起来：“也不用那么急吧！”

　　“不然到了就太晚，放不了孔明灯了。”秦启楚安抚她的情绪，“放孔明灯最好看。”

　　“你去过吗？”林鹿溪好奇问道。

　　秦启楚神秘一笑：“我没去过，但我有个朋友，在南崖山待了三年多。”

　　“啊，那还蛮好的，迷路呀什么的有人能帮忙。”

　　秦启楚又笑。

　　让齐氏的南方大区总经理指路，有些大材小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