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来》雪间薄紫

26、第二十五章

　　清晨，董景然去火车站接林母，两家父母约定在C市见面。

　　林鹿溪站在东山别墅的院子门口等待，看到母亲的身影，她有些情不自禁：“妈！”

　　这段时间发生了太多事，电话里无法说清楚，她絮絮叨叨的从院子说进屋里。刚进门，几个阿姨过来问好，林鹿溪还以为妈妈亲眼见到这样的排场会有些怯懦，没想到林母一边听一边点头，行动分毫不乱。

　　不愧是母亲啊！

　　秦启楚从楼梯走下来，刚洗过澡，发梢犹带水滴，浑身散发着贵公子的气息，他恭敬的向林母道：“伯母好，我父母在南崖山，中午我们一同去吃饭。”

　　林母坐在沙发上，直着腰说：“我知道。”

　　“您喜欢吃什么？中餐？”

　　“中餐，庄重。”

　　一问一答间，林鹿溪更加佩服母亲，自己曾被这屋里人的身份惊到，几乎无法正常的和他说话，踌躇纠结了许久。母亲这也是知情后第一次与他见面，还是在对方的主场，却仿佛不知道对方的身份，温和如昔。

　　“小鹿小姐，衣服我选了三套，您看一身，我好熨烫。”

　　吴妈前趋几步，让林鹿溪先去选衣服，免得等会儿母女说起话来她又不好打断。

　　林鹿溪说：“妈，我去挑衣服，你先和启楚说话。”

　　她走了，林母小声问：“你父母知道吗？”

　　秦启楚点头道：“他们知道这件事儿，不知道你知情。”

　　“之前提到的婚前协议……”

　　“我已经拟好了，您要看吗？”秦启楚吩咐管家去他书房取婚前协议。

　　“只要我不说，你就不说。”

　　“对，只要您不说，我就不说，小鹿会拥有世界上最好的母亲与丈夫。”

　　林母沉默，拿着桌上的莲雾吃。

　　不多时，管家拿了一纸协议下来。林母细细看着，纸上的条件十分优厚，林鹿溪嫁入秦家，每月拿零花钱，按照秦启楚的月薪发放，生孩子后，数额翻倍。如果离婚，不是因为女方过错，那么小孩留在秦家，她的零花钱照发，还将获得一间运营状态良好的小公司与分别位于Z市、C市的几栋房产，保持优渥的生活不是问题。

　　林母却越看越心惊。

　　看完了，她颤着声音问道：“你祖父……究竟要给小鹿什么？”

　　值得他们用这样大的精力，如此多的金钱来交换？

　　秦启楚笑而不语，这些与千亿级企业的百分之三股份相比，微不足道。他心思一转：“你想抬价吗？”

　　林母摇头，人要知足，何况自己的把柄还捏在对方手里。

　　林鹿溪挑好衣服下来，看到母亲消沉的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什么，她凑过去看，赫然发现是婚前协议。

　　“你自己看。”林母把协议递给她。

　　“妈你觉得怎么样？”

　　“我觉得……可以。”

　　林鹿溪看也不看，拿起旁边的笔唰唰唰签上自己的大名：“那我就签啦！”

　　林母看着她签名，眼神晦暗。

　　吃饭是在C市最有名的中餐厅。

　　秦家父母没有什么架子，言笑晏晏，林母不卑不亢，举动端正大方，秦启楚很会应酬，顾着秦家也没忘了招呼林母，林鹿溪坐在边上，带着即将嫁为人妇的娇羞。

　　总之，一餐饭吃的很愉快。

　　临别时，服务生很有眼色的端来一个大托盘，用红色绒布罩着，秦母扯开罩布，遮着的是个璀璨夺目的金器，树形，高约半米，枝丫与树叶都做的极精致，镂空间用钻石与银做点缀，稳稳的立在黑布托盘上，尤其富贵。

　　“我知道你们年轻人不喜欢金子，嫌黄澄澄的，俗。”秦母带着笑，眼神中是对林鹿溪毫不掩饰的欣赏，“可是聘礼总要有金，无金无福，这是我替儿子下的聘礼。林家妈妈，你把女儿教养的好。”

　　林母一笑，算是默许：“哪里，谢谢您。他们过得好，我们做父母的，比谁都高兴。”

　　下午回东山，董景然开车，秦启楚坐前座，林鹿溪与母亲坐在后排。

　　林母神色怏怏，林鹿溪悄声问她：“怎么了？”

　　被那棵金制的树吓到了吗？

　　林母目光转向前座的秦启楚，喃喃自语：“到底是什么……”

　　这句问话已经是第二次出现，前座的秦启楚岿然不动：“伯母，您失态了。”

　　不该在小鹿面前问。

　　林鹿溪扯着母亲的衣袖：“什么是什么？”

　　林母勉强一笑：“到底是什么，让他看中你？你去选衣服时我就这样问他，他迟迟不肯给我一个答复。”

　　林鹿溪有些难为情：“这怎么说。”她冲母亲撒娇，“您别问这种奇怪的问题，这怎么回答啊。”

　　林母眼神悠远。

　　那个老人……给了小鹿什么样的礼物，又为什么要给小鹿。

　　这也许永远是一个谜题。

　　“那棵树……就留在你们家吧，你小心收好，算是母亲给你的陪嫁。”

　　林母知道对方的来意，刚才席间看着秦家父母的表演，她觉得……很难受。

　　“等一下，司机送我去火车站吧。”

　　“妈，你不住一个晚上吗？”

　　“不了，你奶奶一个人在家，我不放心。”

　　晚上，准备睡觉，秦启楚照旧穿过暗门，来到林鹿溪的房间。

　　房间只开一盏小夜灯，灯光微弱，是足以安然入睡的亮度，开了阳台门，有风一阵一阵的吹进来，带着夏夜特有的青草香气，白纱帘被吹得波澜起伏，时不时碰到书桌上日日更换的花束，旁边放着一捧新鲜的野草莓，是入睡前秦时月遣人送来的，“闻闻香气也好”。

　　林鹿溪窝在秦启楚怀里，声音闷闷的：“那现在就定了？”

　　“父母都见过面，定了。”

　　她在他胸口无意识的画着圈圈：“还是觉得太匆忙……我们认识还不到一年……”

　　秦启楚亲了亲她的额头：“那你觉得什么时候合适？”

　　“我也不知道。”

　　越是临近婚期，她心里越是忐忑。

　　秦启楚似乎看出她心里有事，抱着她说：“你不要多想，我娶你，是真的喜欢你。”

　　“我也是，真的喜欢你。”林鹿溪挣扎出来，亲他的脸颊，“只是觉得太匆忙，应该多相处一段时间的。”

　　“是你母亲说了什么？”

　　“不不不，我妈没说什么，她还蛮喜欢你的。”

　　“那是秦时月说了什么？”

　　“她也没有啊，她一直在帮你说话。”林鹿溪眼睛看着天花板：“是我自己，觉得……”

　　这样平凡的家世，这样普通的女孩，怎么配得上当秦氏未来掌门人的妻子。

　　“你不要‘觉得’。好好准备当新娘就行了。”

　　他的语气硬冷，林鹿溪被吓了一跳，也收敛了自己的小女儿心思。

　　他不喜欢陪她玩这种猜来猜去的小女孩游戏，已经决定的事情，直接去做就是，完全没必要翻来覆去的纠结。

　　但是……口气似乎太强硬？

　　看着小姑娘别扭的拧过身子去，秦启楚心又软了。

　　他放柔语气：“你和秦时月认识这么久，你觉得她的最大优点是什么？”

　　林鹿溪想了想，说道：“天真。”

　　毕竟秦时月是看完了电影就准备组织“家养仆人权益促进会”的女孩，虽然在做了前期调查后就放弃了。

　　女孩发现这些阿姨的月薪比普通上班族还要高。

　　“不对。”

　　林鹿溪被吸引了兴趣，专心的想啊想：“热情。”

　　她对人总是热情如火，从来不知疲倦。

　　“不对，但是接近了。”

　　“那是什么嘛，你告诉我。”林鹿溪面对着他，亮晶晶的眼睛扑闪扑闪。

　　“坚定。”

　　林鹿溪若有所思：“她喜欢江上舟，没人支持，但她还是坚定决心，一定要嫁。”

　　秦启楚含笑看她，温柔的抚摸她的发：“我希望，你也能坚定一些。”

　　不要去在乎我们的身份，我们的不同，我们的过去。

　　你要多看看我们的感情，我们的共同点，我们的未来。

　　你要坚定。

　　林鹿溪明白秦启楚是什么意思，她有些脸红：“对不起……是我……”

　　“我知道小鹿一定不是在怀疑我们的感情。”秦启楚把她揽在怀里，轻轻拍着，“小鹿是个小姑娘呢，还没有长大，当然会怀疑自己。”

　　“嗯……”

　　“可是小鹿总得长大。”秦启楚声音温柔的要滴出水来，“我陪着你一起长大。那你要坚定的相信我，坚定的相信我们的感情。”

　　“坚定。”小姑娘喃喃自语，心里百转千回，“我知道。”

　　“小鹿这样犹豫也很可爱。”秦启楚蹭了蹭她的脸颊，“可我还是希望你能快点长大。我一个人撑着……有些累。”

　　林鹿溪扑到他怀里紧紧抱住他：“对不起……”

　　自己这样犹豫，肯定让他觉得很累。

　　秦启楚回抱她柔软的身体，心里有种异样的充实感。

　　他几乎是毫不犹豫的把父亲的筹谋抛到九霄云外。

　　什么得到股份就离婚，什么女方过错，什么净身出户，统统被他忘在脑后。

　　不要设计她的错误，就让她带着应得的钱离开。

　　再或者……

　　他眸色深沉，能抱着小姑娘这样过一辈子，好像也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