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来》雪间薄紫

27、第二十六章

　　这几日林鹿溪翻看着各家婚纱品牌送来的画册，在吴妈的陪同下，圈定了几个喜欢的款式。

　　“我说，小鹿小姐，衣服还是要上身试，你窝在家里选样子是不成的。”吴妈的尾音上翘，打了个弯儿，甚是好听，“喊他们把衣服送上门也是可以的。”

　　“哪有那么金贵。”林鹿溪阻止吴妈拿电话，“我下午约秦时月出去看看就是。”

　　“那我也要给小小姐打电话的嘛。”吴妈笑着说，“小姐你下午出去要穿哪件衣服哦？纱上面带着刺绣的那条裙子好不哩？”

　　吴妈没有女儿，只有两个儿子，一直跟在秦启楚身边，也没什么打扮别人的机会，好不容易逮到个林鹿溪，现在恨不得一天给她换三套衣服。

　　林鹿溪不知道她说的是哪件：“打完电话你帮我随意配一配，我要去逛街，千万得是好走路的一身。”

　　吴妈应了一声，低头打完电话，转身上了楼。

　　傍晚时，秦时月来了，从车里冲到屋子里几步路，她咋咋呼呼的：“好热！好热！要草莓汁！要我送来的野草莓！”她不知从哪儿找到的野草莓，这两天每天送一捧过来。

　　管家一脸为难：“不是说闻香气吗？”

　　秦时月气得跺脚：“好不容易才摘来的！真的拿去闻香气了？”

　　林鹿溪在旁边掩着嘴笑：“不要闹，吴妈，给小小姐端红豆汤来。”

　　红豆是细细筛选过的，先泡一夜，再熬半宿，放很多冰糖，澄去杂质，只留下清清亮亮的红豆水，不扎嗓子。秦时月端过来咕噜咕噜的喝了大半杯：“真是热死人！今年怎么这么热！”

　　林鹿溪听她一说，忽然想起自己已经好久没有出门了：“天这么热吗？我很多天没出门了，都不知道。”

　　“是热啊，我觉得比去年都热，一年比一年热。”秦时月认真的说，“去年好歹经常下雨，一下雨就凉快几天。”

　　是，去年是经常下雨。

　　在地下车库被部门经理看到的那天在下雨，苏朗辞职那天在下雨，自己被辞退那天在下雨，分手那天也在下雨。

　　恍如隔世，淅淅沥沥。

　　“你在想什么啊？”秦时月见她半天不答话，出言打断她的思绪，“对了，上次你说考虑考虑，你考虑的如何了？”

　　她指的是见苏朗的事。

　　林鹿溪犹豫又犹豫：“不了……不了吧。”

　　“真的吗？没机会了哦。”秦时月把杯子递给阿姨，“再给我倒一杯。”

　　“真的不了。”林鹿溪摇摇头，神色落寞，“没有必要。”

　　“听说他现在在你老家那边上班。”秦时月摩挲着杯子，“也是，在这边闹了那么大的动静，想来也不好意思回来了。”

　　“什么？”林鹿溪吓了一跳，以为还是去年的事。

　　“不久前，他姐姐为了把他调回来，爬床了。”秦时月很隐晦的代指，见林鹿溪没明白，只好再加一句，“付出了身体的代价。”

　　啊！林鹿溪反应过来，心里有些涩涩的。

　　她曾见过那个女孩子，被教的听话懂事，眼神里都是顺从认命。她听苏朗说过，为了保证家庭的继续发展，他姐姐早早的委身于颇具权势的老人，四年生了三个女儿，还在拼命的为了儿子而努力。可如今……

　　这就是……他调回来的代价吗？

　　“不说这些不愉快的了。”秦时月挥挥手，似乎能把那些讨厌的事情挥走似的，“你叫我来是去看婚纱？”

　　林鹿溪迅速的调整心情：“没错，不过算了吧，天气这么热。”

　　秦时月正在嘱咐管家把空调温度调低一些，听到林鹿溪这么说，一脸的欣慰：“不去了不去了，吹空调最舒服了。”

　　两个女孩子扔下婚纱画册，去书房看漫画。

　　“二哥，今天小鹿想出门，我帮你拦住了。”

　　“？”

　　“满城都在传你与孟梦的事，我怕小鹿知道了生气。”

　　“什么事？”

　　“我不信你不知道！”

　　秦启楚不再回消息，秦时月气得把手机扔到远处，书房满铺着毛毯，手机弹了几下落在墙角，悄无声息。

　　“怎么了？江上舟又惹你了？”林鹿溪笑着看过来，耳畔有碎发落下来，她顺手抿回去，“气成这样？”

　　“小鹿，我二哥是不是好几天没回来了？”

　　林鹿溪漫不经心的点点头：“是啊，有几天了。”

　　“那你知道他去干嘛了吗？”

　　林鹿溪想了想，不是很在意：“不知道，应该是有事吧。”

　　秦启楚向来这样，以前就常常忽然失踪，求婚被拒绝时，带母亲来见面时，都是一声不吭就不见了。

　　“你不担心他啊？”

　　林鹿溪诚实的回答：“以前挺担心的，现在不担心了，毕竟是秦家二少爷，总不会受委屈吧。”

　　秦时月本来带着怒气，想一股脑儿告诉林鹿溪最近发生的事，但她看林鹿溪这样全心全意的信任，反而有些不好意思。

　　也许是自己搞错了，二哥与孟梦之间并没有什么？

　　秦时月玩的晚，二哥晚上不在家，她也不想回去，窝在林鹿溪房间要和她一起睡。

　　林鹿溪坦然的允许，两人身高差不多，她拿了一套还没穿过的睡衣给秦时月，秦时月笑嘻嘻的换上，握着裙摆转圈：“好看诶！谁帮你挑的！”

　　“吴妈，我的衣服都是吴妈选的。”林鹿溪指了指已经被堆得满满的衣帽间。

　　刚来时还觉得衣帽间太大，现在已经显得很小。

　　秦时月钻进衣帽间，半天拎了两件礼服裙出来：“哇，你穿这两件肯定很好看。”

　　一件是白色的曳地长裙，斜肩，鱼尾，能把曲线完全的勾勒出来。另一件是黑色的吊带裙，长及脚踝，简洁裁剪，只收了腰。

　　林鹿溪仔细打量着两条裙子：“这是我的吗？我还没穿过。”

　　“我二哥没带你出席过宴会吗？”秦时月装作不经意的问道。

　　“没有。”

　　“你不愿意去？”

　　“我都不知道他有宴会诶……”林鹿溪犹豫道，大概是公事宴会，是不适合带她出席的场合。

　　“那你带他去过吗？”

　　“我们……没有宴会。”

　　“你们不办吗？”秦时月难以想象，“那你们一群人怎么玩呀？”

　　林鹿溪坐在衣帽间的鞋柜上：“就，就一起吃饭，然后去ｋｔｖ吧。”

　　她一向朋友很少，大学时交了男朋友，朋友就更少了，对这些知道的不多。

　　秦时月把裙子放回去，有些怜悯她。

　　小鹿怎么说也算是二哥的未婚妻，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还没出去玩过。

　　这也太可怜了吧。

　　“小鹿，下次我带你一起出去！”

　　“嗯？”

　　“我带你去，不让二哥知道，你别说你是他的未婚妻，只说是我的朋友，好不好？”

　　林鹿溪从来没接触过这个阶层的玩法，又好奇又期待，此时听她这样说，眼睛亮晶晶的：“好！”

　　两个人似乎达成了某种同盟，惺惺相惜的握紧了对方的手。

　　次日清晨，秦启楚一个星期以来第一次回家，急匆匆的把车停下，准备冲进小鹿的房间，抱着自己的心上人入睡，却被吴妈拦住：“小小姐在房间里。”

　　秦启楚了然于胸，准备走，吴妈又拦他：“二少爷，您先去洗个澡吧。”

　　一缕香水若隐若现，秦启楚显然已习惯了这味道，浑然不觉，他抬起手来闻了闻：“很重吗？”

　　吴妈带着老派的嫌弃与庄重：“是。”

　　他洗完澡，吩咐阿姨把换下的衣服洗干净，立刻给江上舟打电话：“你老婆不要了吗？快点来带回家。”

　　又上楼去让吴妈叫醒秦时月，快快快，快点走。

　　他应酬了一夜，这会儿急需要抱着小姑娘绵软的身子睡一觉恢复精力。

　　秦时月洗漱完下楼，江上舟差不多到达，秦启楚看着呵欠连天的小姑娘站在玄关换鞋，自己也忍不住打了个呵欠。

　　“二哥，你这也太明显了吧。”秦时月困意绵延依旧不妨碍她的敏锐感知，“大清早回家就算了，还一回来就洗澡，洗了澡不穿浴袍，还换了正装？”

　　秦启楚沉着脸不说话。

　　“你可别跟我说你这两天都跟那个孟梦混在一起。”秦时月用手在鼻尖扇了扇，“这就是特调香水？别恶心我了。”

　　秦启楚用眼神示意江上舟领她走，江上舟偏偏在旁边看着，恶趣味的不开口。

　　“外面都传成什么样了。我能帮你瞒住一次，还能帮你瞒住一辈子？趁早断了，别让小鹿知道。”秦时月的语气很大姐，“别说我没提醒你啊，你以后要后悔的。”

　　江上舟看够了好戏，此时揽住秦时月的肩膀，难得的带着笑意：“回家。”

　　门砰的一声关上，秦启楚尚且站在原地，阿姨和管家都站的远远的，不敢来惊扰他。还是吴妈走过来：“二少爷，您回房里休息？”

　　秦启楚不动声色回过神，上了二楼，走进自己的房间。

　　他看着暗门，对面有他心心念念的小姑娘，可他……还是不过去了吧。

　　太会笼络人心，不是什么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