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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平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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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明每日都来寻找花魁,通常是相对落座,喝杯花魁斟的茶水,偶有几次,恰逢前日荒唐,花魁还未清醒,神明便坐在居室的庭院外,静候门内传来窸窣穿衣的声响。
这日里并坐于闲庭院落,神明从身侧恰巧窥见少年锁骨上青紫的斑驳,他兀的移开目光,捡起一块羊羹塞入嘴中。花魁的五感较旁人相淡,羊羹是添了过量的糖,神明的脸有一瞬的扭曲,终还是囫囵将这腻死人的甜品吞下。舌尖的甜味淡去,留下丝丝苦涩。
“大人吃不惯熏的口味呢。”花魁吃笑,颇有幸灾乐祸的味道。
“你是故意的?”神明眉头一跳,便是再迟钝也回过味来。
花魁将茶水放到他手中,故作为难:“是今日厨娘下手重了些,我方来不及提醒,谁知您这般贪嘴呢。”
......
神明确定了,这就是花魁的戏弄。
纯洁如雏菊的少年啊,沐浴在晨光之中,神明都忍不住赞叹他的美。如云的青丝浸润在一片水沫之中,打湿了寝衣,贴身的衣物转变透明,贴在肌肤上,隐隐透出几分肉色,神明甚至能清楚看清他的身体——井水顺发丝落下,水流蜿蜒过精致的锁骨,顺清瘦的背脊落下,隐入令人遐想的股沟。
细腻的指间穿过黑发,放下净发的皂角,取来一旁的木桶,将水自头顶淋下。纤细的脖颈微微向上,他浸润在春光中。
花魁抬起脸,琉璃色的眼瞳中清楚倒映着神明的身影,他冲他灿烂一笑。
神明红了脸,他背过身去,单手捂住嘴,将熟透了的脸埋进碎发的阴影里。
带着寒气的手轻巧拍上他的肩。
神明扭过头,看见披上外衣的花魁。
“夜斗大人,真巧。”
真是...太糟糕了。
神明永远都无法理解为何花魁执意在他的名字后面加上“大人”二字。一时兴来问起,花魁却连思索都没有,从善如流地答道:“大人就是大人啊。”
兴许是习惯。神明这样想,他不只一次地听过花魁唤那些官客,或许对与花魁来说,神明也不过是万千官客中的一个。
居和屋渐起了传言,花魁似乎被什么脏东西缠住了。
有小姓说亲眼见到庭院里花魁在与空气对话,伺候花魁的秃①也说,花魁只身一人却时常泡两杯茶水,放在器皿中的果品在面前蹊跷的消失.....
传言愈演愈烈,居和屋的其他姑娘们好不幸灾乐祸,她们被花魁夺去了太多关注,这会子多是落井下石。那些嫉妒丈夫被花魁所诱惑的夫人们也开始大嚼舌根:花魁兴许是九尾狐玉藻前的化身。
居和屋的生意日渐冷清。妈妈终于找来了阴阳师——据说是京都来的颇有名望的阴阳师大人。
花魁跪坐在阴阳师土御门的面前,素指敛在宽大的袖内,他半阖着眼,一派悠然。
花魁的身上并没有妖气。
阴阳师静坐他身前,待喝完了手中的茶,才开口:“你知道我的来意。”
花魁为他添茶,不卑不亢:“是。”
“你身边的,并不是妖怪。”
“是。”
阴阳师长叹一口气,而后,他问:“为什么要信奉祸津神呢。”
花魁的眉眼笑的弯弯的:“凡人的喜乐大多与神明无关,大人。”
吉原的夜晚来的格外早,瑰丽的晚霞披照在居和屋的上空,笼罩下一层阴翳的红,阴阳师站在暮色中辞行,临行前,他道居和屋内并无鬼怪,谣言散去了。
居和屋又恢复了往日的热闹,甚至更热闹,花魁坐在居室窗边,像往日那样游走来客之间,斟酒作乐,。
神明,已经三天没有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