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流光》微云疏影

209、209

　　听见少女这么说，柳月姬讪笑道：“那你站得离河道远一点，继续等，我先走了。”
　　说罢，就要脚底抹油开溜。
　　走了几步，发现少女亦步亦趋地跟着她，柳月姬顿时头大：“那个，你——”
　　“不用自欺欺人。”少女深深地看了柳月姬一眼，才道，“换做别人，就算能看见我，也没办法靠近我。你这么特殊，可见我等的人就是你。”
　　柳月姬绞尽脑汁寻找拒绝的词语，突然发现，自己居然不困了！
　　难不成，对方说得竟然是真的？
　　她犹豫了一下，才问：“你有住的地方吗？”
　　“这个位面，暂时没有。”
　　“不嫌弃的话，暂时来我家落脚吧！”柳月姬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政府分配的公租房，不是很大，就一室一厅，我可以把卧室让给你。对了，还没来得及问，你叫什么名字？”
　　少女思考了一瞬，才说：“明奈。”

　　请明奈在客厅的沙发坐下后，柳月姬不好意思地给客人倒了杯水，看见明奈坐姿优雅，气质非凡，料想对方应当出身大家，不大好意思拿薯片可乐之类的垃圾食品招待她。
　　眼看着气氛冷场了，柳月姬想了半天，才憋出一句：“你就因为这么一句话，特地跑过来？万一对方骗你的呢？”
　　明奈淡淡道：“这是我小叔叔说的。”
　　柳月姬一听，顿时有些尴尬，连忙换个话题：“你的小叔叔是占卜师？预言家？还是……”
　　“都不是。”
　　这话没法聊了啊！
　　柳月姬想了半天，又说：“那个，我在上课的时候听过，命运是一门很复杂的学问，哪怕是再强大的存在，也不会随意干预命运，扭转未来。能够精准到具体时间，具体地点的预言，应该需要消耗很大力量才对，不是干系重大的事情，不会轻易做出，可——”
　　她纠结地说：“我就是个普通人，突然这么来一下……”
　　“你不必抱有太大的心理负担。”明奈神色冷淡，“可能只是对我有重大影响而已。”
　　柳月姬挠了挠头：“所以，为什么你的小叔叔突然会做出这种预言啊！哦，我没别的意思，你不方便说就算了。”
　　“因为我把亲妹妹关起来了。”明奈轻描淡写地说，“因为这件事，与小叔叔唯一的弟子吵了一架，动静闹得有点大。”
　　柳月姬目瞪口呆。
　　理论上来说，星海皇庭已经没有“刑罚”这个概念了，罪大恶极的人，顶多也是圈个地方让他们生活，一辈子不能出来，顺带做苦力提供能源。
　　能够越过星网，动用私刑的人，她迄今为止还没听说过。
　　所以柳月姬分不清明奈这到底是妄想成狂，还是真有这本事，半晌才干巴巴地挤出一句：“为什么把亲妹妹关起来啊！总要有个理由吧？”
　　明奈秀眉微蹙，流露几分苦恼之色：“我有好几个妹妹，当年家中遇到一些变故，我们失散了。作为长姐，我是第一个被小叔叔找回去的，他将家族大权交给了我，妹妹们自然也是我肩头的责任。”
　　“这些年来，我一直在寻找妹妹们的踪迹，好不容易找到两个。谁知她们都遗忘了过去的事情，竟以人族自居，压根不承认昔日的身份。我本打算强行唤醒她们的记忆，结果长……小叔叔的徒弟阻拦我，说我这么做的话，就等于抹杀她们的‘现在’，与杀人无异。”
　　“我觉得他说的话也不无道理，就把妹妹们关起来了。”
　　哈？
　　柳月姬觉得，明奈的第二段话和第三段话，似乎跳跃很大。
　　“那个——你既然认同了他的观点，为什么要把妹妹关起来？”
　　明奈不假思索：“因为我们身上都有小叔叔当年设下的封印，一旦肉身死亡，灵魂就会立刻随机落到一个世界，寻找一个即将诞生却又注定在出生前就会死去的躯壳，借此转世。在这个过程中，不管是从命运侧，还是时间侧，因果侧，用尽一切追踪的手段，都无法寻找到我们的下落。所以，我必须把她们关在一个绝对可靠，压根跑不掉的地方，等她们这辈子肉身死掉，灵魂离体之后，才能将她们唤醒。”
　　柳月姬总觉得哪里不对：“我可以问一下吗？那个‘绝对可靠’的地方，是不是……不怎么人道？”
　　“怎么可能？”明奈理直气壮，“那里灵气充足，还有小叔叔设下的封印，能够稳定神魂，毫无走火入魔之忧。顶多就是没有光，没有声音，没有生命，感知不到时间和空间。但这样不是更有利于清心凝神，专注修行吗？”
　　想要破解小叔叔设下的封印，也只有用小叔叔的伴生神器了，这是没办法的办法啊！何况也不是什么坏事！
　　东皇钟的内部，多少人求而不得好吧？
　　柳月姬抽了抽嘴角，不知该说什么好。
　　她已经猜到了，眼前的少女必定是寿命悠长的种族。
　　对那种睡一觉都要几十上百年的长生种来说，闭关修行几千几万年，实属正常。只管灵气充足与否，压根不管这么变态的环境是否会给心理造成什么损伤——无非就眼一睁一闭的事情，有什么难的。
　　但如果明奈的妹妹转世成人类……
　　柳月姬代入思考了一下，假如某天，有个人出现在自己面前，说我是你前前前前前前无数世的姐姐，现在就帮你觉醒当初的记忆。然后旁边有个人劝，长生种的记忆太庞大，会抹杀现有的人格，等于活活杀死现在这个人，实在太残忍。
　　对方听后，想了一下，觉得很有道理，把“宽宏大量”地把你扔到一个堪称史上最变态的监牢里，等你自然老死……
　　会发疯的吧？一定会发疯的吧？
　　柳月姬光是想一想就头皮发麻，但看见明奈半点都没觉得自己有错，不由在心中叹了一声，心道对方确实也没错。
　　长生种的想法，与短寿种本就不一样。
　　浮游理解不了人类为何一睡就能睡好几个小时，人类自然也理解不了长生种的心态。对他们来说，百年的寂静和枯燥不过弹指一瞬。
　　人类会因为自己在黑暗中待了一分钟，就觉得手足无措，寸步难行，甚至要崩溃吗？而且这一分钟还能让你受益良多，实力大涨？
　　若是不会，又为何要求长生种认为，百年是很长的时间呢？
　　想到这里，柳月姬忽然一怔，追问道：“你小叔叔的弟子和你一样吗？我是说寿命，还有种族？”
　　假如对方也是长生种，明奈毫无对人类的正确认知和同理心，为什么她小叔叔的弟子会有？
　　“他的经历可比我丰富多了，好歹我还作为人类转世过，浪费了很多年，他却一直——”明奈似乎不想多说，只是轻描淡写带过，“别看他外表温文尔雅，瞧上去是个谦谦君子，实际上心黑手辣得很。”
　　柳月姬小心翼翼地问：“听上去，你不大喜欢他？”
　　明奈沉默片刻，才道：“倒也没有，只不过，无论是家变前，还是家变后，其实我都没为这个家族出什么力，一直是被保护的对象。倒是他，战时冲锋陷阵，顶在最前，战后收拾残兵，等待小叔叔归来。所以许多父亲留下的老人都觉得，我和他应该共掌这个家族，生下孩子后，就更顺理成章。”
　　说到此处，她顿了一顿，神色有些郁郁：“若他执掌家族，我也不是不服。可小叔叔却直接将家业传给了我，这令我有些——”
　　她摇了摇头，没有再说下去。
　　但不知为何，柳月姬却能体会明奈的心情。
　　除了血统以外，对家族毫无任何贡献的自己，真的能越过为家族立下汗马功劳的对方，执掌这份家业吗？
　　外人的质疑，可以不当回事，可内心深处，难道没有问过，我何德何能，为何能承载如此重担？
　　“你把你妹妹们关起来，他的看法是什么？”
　　“他认为我手段过于酷烈，不该如此对待骨血，应当带她们去见小叔叔，破除他当年设下的封印。这样就算她们以人类的身份死去，灵魂也不至于触动保护机制，直接就能恢复记忆。”明奈情绪有些低落，“但小叔叔踪迹神秘，只有他来看我，我没办法主动联系到他。上一次我见到小叔叔还是……你就不必知道是多久之前了，反正她们以人类的身份寿终正寝一百次，都未必会花着么多时间。”
　　“可……可不是这位长辈指点你……”
　　“嗯，刚好就在我们发生争执之后，小叔叔来探望我。”明奈不自觉流露一丝疑惑，“以小叔叔之能，应当立刻就发现她们被我关在哪里了。可我提及此事时，他却笑了一下，说，希望我的所作所为，都是出自内心真实的想法，而不是单方面听从他的决定。”
　　说到这里，明奈深深看了柳月姬一眼，满心不解。
　　她不认为听从小叔叔的话有什么不好，小叔叔是不会错的，一旦自己和小叔叔意见不合，一定是自己过于浅薄无知，犯了错误。
　　偏偏小叔叔压根不提释放妹妹的事情，只道，明奈，若你想看清自己的内心，就在某天前往某地，去见那个改变你一生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