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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盔党的出现，让城市陷入骚乱，但这一事件的快速解决，却又让人们对西比拉系统充满了信心。
仅仅是对西比拉系统，而非日本政府。
这或许是信息高度发达时代，各国百姓的通病吧？
人们迫切地想知道前因后果，小道消息不断在网上流传，什么样的猜测都有，被人点赞最多，认为最可信的就是——某些财阀不满意西比拉系统治下社会的现状，认为系统的存在，不能让他们像三十年前那样游走于灰色地带，大肆敛财。所以，他们秘密研发出屏蔽西比拉系统的科技，培养了一批不-法-分子，又将头盔散布出去，引发社会暴-乱，借机武-装-夺-权，想要颠覆西比拉系统。
国家对此没有做出任何解释，甚至进行了一定程度上的消息管制，这让“流言”显得更加可信。
不仅如此，八卦党们还眼尖地发现，某些“大人物”在头盔党事件后就秘密消失，再也听不到他们的任何消息，甚至连公安局长也换了一张崭新的面孔……
“真假难辨的流言，比官方说明更令人信服。”槙岛圣护大致浏览了一下论坛后，便放下手中的智能电脑，“过量的信息充盈着这个时代，让许多人变得焦虑、急躁、不愿去思考，甚至无法静下心来认真地读完一本书。”
明奈坐在他对面，悠闲地喝着茶：“圣护是纸质书的忠实拥护者？”
“书不仅是用来阅读其上文字的，也是调和精神的重要工具。”槙岛圣护反问，“明小姐不是？”
对于这个问题，明奈认真思考了一会儿，才回答道：“对我来说，阅读仅仅是让我放松的一种方式，就像音乐一样。若要论获取信息的渠道，无论纸质书、电子书又或是其他方式，并没有什么区别。”
槙岛圣护眸光微闪，颇有兴趣：“读取旁人的记忆，究竟是一种怎样的感觉呢？”
“就像看了一场漫长的电影，某些‘精彩’的情节发生时，情绪能透过荧幕，被观众直观感受到，但大多数时候，只是旁观者的视角，因为你很清晰地意识到，这不是发生在你身上的事情。当然，如果意志力不够坚定，可能会迷失其中，把它错认为‘自己’的记忆。”
她客观地阐述着自己的感觉，槙岛圣护却听出了其中的潜台词：“若是读取‘自己’的记忆……”
“这很危险。”
明奈迎上槙岛圣护的眼神，郑重地重复了一遍：“非常危险，精神力越强，意志越坚定的人，就越危险。”
精神弱小，意志不坚定的人，一旦被庞大的记忆冲刷，基本上很难分辨出“自己”与“旁人”的区别，将会迷失其中；但对精神强大，意志坚定的人来说，他们可以悠闲地阅读旁人的记忆，却对“自己”噤若寒蝉。
因为他们清晰地知道，这份记忆来自于同一个灵魂的自己，从而不自觉地认同、接纳、融合。
社会、环境、经历、情感……这些都会改变一个人，何况是“记忆”。一旦开始追溯过往记忆，本身的性格乃至三观或许会产生极大的变化，变得完全不像现在的自己。
这是明奈的经验之谈。
实力如她，也在追溯了之前五辈子的全部记忆后，选择暂停，就是因为那五世对她造成了一定影响——哪怕微乎其微，但她也不想拿现有的自己做豪赌。
谁知道再往前追溯，她是什么样子呢？万一唤醒个冷血大魔王，这么多世界会不会全要遭殃？
槙岛圣护听了，若有所思。
这个世界的科技非常发达，已经到了可以进行“深层次记忆挖掘”的程度，这让槙岛圣护非常感兴趣。万一科技进化，能够发掘人的“潜意识”，追溯前世呢？
从前的他，对“前世今生”持保留态度，但现在……槙岛圣护凝望着逐渐落下的夕阳，不疾不徐地说：“记忆决定感情，感情影响记忆，很有趣，不是吗？”
“确实。”
“人工智能发展到最后，会成什么样子呢？记忆可以被修改，感情可以被清零，一个人的死亡，可以制造另一个‘人’来填上，用来欺骗自我，仿佛对方从未离去。就像一份工作，一个人离开了，可以立刻找一个人补上一样。”
槙岛圣护清冽的声音，就像圣歌的咏唱：“这个社会将人饲养在小小的单间里，不论什么才能都能找到替补，不论什么人际关系都能替换，就算逐渐向公民开放部分权力，也只是‘一定程度的弥补’，并非‘打碎重造’。一旦加入‘人工智能’，不会思考的人类，作用几近于无。对于这样的世界，你怎么看？”
明奈对此并不认同，平静道：“没有‘可以替代’的说法——只有零件是可以替代的，智慧生命不是零件。”
她想起了上个世界的经历，不由娓娓道来：“我见过很多克-隆人，有些是从胚胎成长，像普通人一样感受着这个世界；有些直接植入‘本体’的这记忆，被当做‘本体’的延续。但随着经历的不同，他们会有不一样的思考，性格也会慢慢发生变化。他们是独立的个体，并不是‘一个人’。”
“哦？”槙岛圣护对此很有兴趣，举出反例，“我曾做过几项测试——自认在岗位上做的很好的人，一旦出现更优秀的替补，就会被取而代之；自认人际关系很好的人，一旦出现与他似，却更受欢迎的人，就会慢慢沦为边缘人物；哪怕在双胞胎兄弟中，父母也会不自觉地偏向其中一个。”
“为了证明我的想法，我在别的国家时，曾协助一些‘不该存在’的人改头换面，顶替某些‘有明确身份的社会边缘人’，逐步走向‘正常’。就像你所知的那起案子，御堂将刚仿冒虚拟偶像一样，反响却更好一样。哪怕在现实中，也没有人怀疑对方被假冒，反倒纷纷称赞他变好了，终于符合社会主流价值观。”
“哪怕是这样，你也认为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无可替代么？”
明奈沉吟片刻，才问：“你对‘个体’的评估标准是什么？思考能力？个人价值？与社会主流价值的贴近程度？还是社会贡献？”
“难道不是吗？”槙岛圣护似笑非笑，“人类就是这样有趣的生物，口中喊着‘公平、正义、民主、平等、自由’，追求所谓的乌托邦，实则人人都渴望拥有特权，凌驾于他人之上。法律的神圣性，取决于金字塔的高低，以及犯人对社会的贡献——同样是杀死一个平民，一无所有的恶棍理所当然会被判处死刑，掌握顶尖技术的科学家，却可以打着‘为全人类做贡献’的旗号被赦免。”
“当然，大多数人没有足以被‘特赦’的才华，所以他们孜孜不倦追求着‘掌控者’的地位，渴望融入特权阶级。讽刺的是，能够攀登到山巅的只有寥寥一小部分。大部分的攀登者都只能走到山腰，这些人会不择手段，甚至无意识地将身边的人踢下去，打压他们爬上来的可能，以确保自身的优势。”
这样的论调听上去很有道理，也很符合社会现状，明奈却笑了笑，说：“可能我看待这一问题的方式与你不同，在我看来，每个生命都是命运的构成体。他们就像一滴水，汇在一起，才会形成命运的长河。”
“一朵花，一棵树，一只蝴蝶，一条鱼……乃至你眼中最微不足道的小人物，一个不经意的动作，也可能让这条河汇入支流，走向截然不同的方向。”
他们的经历不同，看待问题的角度自然不相同，也不会强迫对方接纳自己的看法，这一次的交谈，不过是思考碰撞的火花。所以，明奈说完之后，顿了一顿，又道：“夕阳下山后，最后一个‘魔神’启动后，我就该走了。”
“本不需要那么久吧？”
“你猜到了呀！”明奈笑了笑，坦然承认，“如果只是改写记忆，等待复苏，一个小时就够了。但我在它们脑内加了点东西，你可以理解为植入了一个保底措施，这才导致他们会根据自身的‘潜能’陆续苏醒。”
从明奈把剩余的七十二个大脑命名为“七十二魔神”的那一刻，槙岛圣护心里就有数了。
他很清楚，此刻的世界，已经站在了命运的抉择点。
智械技术的高度发展，以及复杂的国际局势，都让日本这个所谓的乌托邦摇摇欲坠，谁也不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事。唯一能肯定的是，西比拉系统从“主宰者”的地位退让，变回“辅助者”后，那些不知情的“大脑”将兢兢业业为这个社会服务。
他们生前没做过大恶，却被稀里糊涂摆上了手术台，身体被当成垃圾一样地抛弃，只余一个大脑，是否有些可悲？
倘若人类的科技高速发展，走向星海，“西比拉系统”可能会被逐一拆分，每个人脑都是最好的“人工智能”，它们将像传说中的魔神，拥有非比寻常的力量，被人类“召唤”，为人类驱使，却也有可能反噬人类；
倘若它们觉醒了自我意识……大概，有什么重新变为“人”的秘方吧？
对此，槙岛圣护很有兴趣。
智慧生命的构成是什么？会思考，会自我表达？一旦拥有了与人类一样，甚至比人类更高的思考能力，人工智能会怎么想，做出什么事呢？
前所未有的命题，令槙岛圣护无比刺激和享受。他的指尖轻轻在桌子边缘摩挲，不经意看见匆匆往露台这边走来的狡啮慎也，意味深长地笑了起来：“崔九善在破译您的资料时，发现您对密码的设置很简单，无非是2.12与12.24的排列组合。据说，2.12是您的生日，那么，12.24呢？”
狡啮慎也停下脚步，就听明奈惆怅地说：“我大哥的生日。”
作者有话说
第138章 138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