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2、12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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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替另一个人复仇，赔上自己的整个人生，值得吗？
而且那个死去的人，并不是什么社会精英，只是一个劣迹斑斑的潜在犯：
他无数次性-骚-扰同事，让公安局的女性头疼不已；做事冲动，老是把局面搞砸；说话不中听，夸夸其谈，让人厌烦；举止粗鲁，学不会“文雅”两个字怎么写……想要列举他的缺点，毫不费力就能列出一大串；但要找他的优点，怎么数都数不出几个。
更重要的是，狡啮慎也与佐佐山光留的关系也谈不上特别好，至少不是生死之交，顶多是公事上的上下级，外加认识几年的朋友，仅此而已。
亲人、爱人或恩人死了，搭上性命报仇无可厚非，区区一个朋友死了，而且还是那种看上去就像“混混”，放到三十年前，大概只能加入□□混社会的渣滓，你脑子发什么热，一定要为他报仇？
这个问题，宜野座伸元已经问过狡啮慎也——当然，是提着狡啮慎也的领子，几乎用吼的方式问的。
“支配者”只有麻痹、爆裂和粉碎三种功能，后两种都能保证犯罪分子死得快速有效，毫无痛苦，但这并不是狡啮慎也所希望看到的。
他想以血还血，以牙还牙。
没错，佐佐山光留是个混蛋，好色、粗暴、又无礼，但也有内心柔软的一面，也会因为触及到心中伤口愤怒、失态，为了救人不顾性命。
在狡啮慎也眼里，对方就算是个混蛋，也是个好玩的混蛋，至少不该死得这么惨。
只因发现凶手的线索，为了杀人灭口，就将佐佐山光留活体肢解，还放到药品广告上嘲讽整个社会。这个丧心病狂的凶手，也应该得到同样的对待。
心中生出这一想法的时候，狡啮慎也就再也无法成为监视官，只能沦为潜在犯，降级成执行官。
毕竟，无论动机为何，从本质上来说，这确实是犯罪。
对于朋友们的关心与不理解，狡啮慎也没有回答，因为他的心中已经有了肯定的答案。
没有值不值得，只有愿不愿意。
他本以为，明奈也会问一些问题，比如“狡啮慎也先生与佐佐山先生关系很好吗？”“佐佐山先生是个怎样的人？”等，谁知明奈却拿出一个U盘：“他们问你密码的时候，你报0212，自己用的时候，输入1224。”
狡啮慎也迟疑了一下，才将U盘接过，就听见宜野座伸元喊：“执行官不可以私下接收东西，想要什么，得向西比拉系统申请，得到审批才行！”
“我会把它递交给分析部，没问题再还给我就行，不许没收！”狡啮慎也转过头，大声回了一句，下意识捏紧了手中的U盘，这才回过头来，踟蹰了好一会儿，方问，“您……还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明奈沉吟片刻，才说：“密码，随你修改。”
狡啮慎也哭笑不得，却听见明奈温柔地说：“你不必想了，我不问，只是因为生命无法做加减法。”
正因为如此，狡啮慎也和佐佐山光留的关系好不好，佐佐山光留是不是个好人……那有什么关系呢？
不是因为对方是个好人，是谁的亲戚朋友，才要去复仇，只是觉得，那一条性命，本不该受尽折磨之后，还被夺去。
仅此而已。
听见明奈这样说，狡啮慎也自从降格成执行官后，第一次觉得心中微微舒展，刚要说些什么，掐着表的宜野座伸元已经大步走了过来：“五分钟到了。”
“对了，还有一件事。”明奈像忽然想到什么一般，微笑着说，“我妹妹跟我说，她毕业后，也想加入公安局呢！”
“职业方向好像是由西比拉系统决定的吧？”狡啮慎也提醒。
“的确，但她已经立下志愿，只进公安局。如果系统不推荐她做监视官，把她推荐去其他地方，她坚决不干。”
狡啮慎也摸了一支烟出来，叼在嘴里，却没有点着：“不能当监视官，就回去继承亿万家产……很好，有志气。”
“反了哦！”明奈笑吟吟地纠正道，“应该是万亿家产。”
面对这样的回答，狡啮慎也只得叹气：“对不起，我是个穷人，对钱没什么概念……”
“开什么玩笑！”宜野座伸元终于忍不住了，语气有些激动，“像你们这样的大小姐，根本就不明白监视官承担的重大职责吧？这可不是财阀千金玩游戏的地方，更不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游乐场！”
狡啮慎也再度叹气，揽着宜野座伸元的肩膀，无可奈何地说：“我来翻译一下他的话——监视官是一个看上去很光明很有前途，实际上非常危险的职业，我们需要与各式各样的犯罪打交道，一不留神，犯罪系数就会恶化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以‘崆峒’财团的势力，那位大小姐就算在我们国家生活，无论做别的什么，哪怕犯罪系数超标，你也可以轻松让她脱困，一辈子无忧无虑地生活，不像其他人一样受尽歧视，甚至被关到监狱里。”
“唯独监视官不行。”
“踏入公安局的那一刻，就相当于踏入了这个社会的核心，掌握太多一般人不该知道的秘密。成为监视官后，只有两条路可以走——要么仕途平步青云，一步步爬到实权阶层，成为这个社会的一部分；要么就像我一样，反面典型，降格为执行官，成为‘猎犬’。不是在追踪犯罪分子的路上步佐佐山的后尘，就是犯罪系数超过300，被关进重刑监狱或直接被处死。”
说罢，狡啮慎也望向宜野座伸元：“长官，我说得对不对，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你只是个猎犬而已，不要多嘴了！”宜野座伸元努力想要表现得凶恶一点，但他的表情实在是没什么说服力。
他自己也意识到这点，只得推了推眼镜，不情愿地说：“事实差不多就是这样，让那位大小姐快点打消这个念头吧！”
哪怕是斥责的口气，说出来的话也不甚中听，但这确实是独属宜野座伸元的温柔与关切——他已经看过太多这样的悲剧，眼看着亲近的人一个个沦为潜在犯，一辈子失去了光明，这种感觉太过痛苦和绝望，让他甚至无法面对自己。
年纪轻轻，什么都不懂的小姑娘，以为当警察很帅，就想加入公安局……她懂不懂，这是一条根本没有退路的路啊！
“非常感谢您的好意。”明奈的神色非常柔和，说出来的话却让宜野座伸元不寒而栗，“但我不会和小宁说的。”
“为什么！”宜野座伸元眉头紧锁，完全不懂明奈在想什么。
“因为我对她的影响力太大了。”明奈回答得非常坦然，“我甚至连‘不准’都不必说，只要一个不赞同的眼神，她就会打消这个念头。”
要不是狡啮慎也按住，宜野座伸元险些跳了起来：“那不是更好，你只要一句话……”
“一点都不好。”明奈平静地打断了他的话，反问道，“她的人生道路，我能替她走么？”
宜野座伸元怔住了，就听见明奈的声音，温柔，却掷地有声：“我不能替她走，所以，我不会帮她选。”
“我能做的，只是将世界的每一面，无论善恶美丑，全部展现在她面前，让她自己选。至于她选择的路究竟是好是坏，我都不会去管，结果由她自己来承担。”
天空中，又开始飘落大雪。
明奈坐在车里，轻轻叹了口气，踩下了油门。
话说起来，这还是记忆中，她第一次自己开车呢！毕竟之间经历的几个世界，要么科技没到这种程度，要么……她全程有人接……
【你不是明天在December市有场军事演习要主持么？怎么还来接我！】
【放心，我待会就赶过去，不会缺席。】
【谁和你说这个！你以为我不知道，为了赶时间，你送我回家后，就得驾驶运输机，用最快的速度赶去军校？那你不是两天不能睡觉了吗？】
【没关系，我坚持得住。】
【……】
【别生气了，好不好？】
【那你向我保证，没有下次，一切以自己为重。】
【抱歉，我无法做到。如果无法确认你的平安，我根本不能静下心去做别的事情，包括照顾自己。】
后视镜中，映出她的面庞。
明明唇角扬起了甜蜜的笑，眼中却闪着泪光。
就在这时，三个小孩子忽然打闹着冲到了车道上！
光是她一个人刹车不够！她的车子停下，后面的两个小孩会没事，但第一个小孩子已经冲得非常前，到了另一条车道上！
明奈的反应速度极为惊人，几乎是第一时间就将方向盘往右猛打，直接撞上右边车道上疾驰车辆的车头，硬生生将对方逼停！
与此同时，一个穿着白衬衫的男人已经跃了过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最右边的那个孩子扑倒——哪怕明奈不故意撞上右边的车，这个孩子也未必会出事。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在场几乎没人反应过来，也不知过了多久，三个孩子忽然像意识到自己在生死边缘走了一遭，嚎啕大哭。
哭声打破了凝滞的气氛，一个家庭主妇模样的人跌跌撞撞地冲到马路上，搂着三个孩子，泪水也不停往下掉。
明奈随手拿起车上放着的长柄伞，推开车门，将伞撑开，这才下车——伞的角度调整得很好，大部分人看不见她的脸。
在这个偶像明星都被系统筛选的时代，过于强烈的个人特色，无疑是一件很要命的事情，无论长相还是气质。明奈可不希望视频被传到网上，得到一批“私生饭”，然后公安局上门约谈，说她造成区域大规模精神压力上升。
家庭主妇已经恢复过来，擦干眼泪，对着那位白发的男人千恩万谢：“……如果不是您，我家太郎就没命了……”
“我没什么功劳。”男子的声音清冽又低沉，优美程度堪比弦乐，面容完美到近乎无瑕，只见他微微一笑，一家四口都有些呆愣愣的，“该感谢这位小姐，及时停下了两辆车。”
被撞的车主也下了车，破口大骂：“开豪车就了不起？知不知道刚才那样很危险，我差点就被撞……”
他话音未落，一张卡已经准确无误地向他飞来。
这人不明所以，下意识地接住，就听见明奈说：“赔偿，密码123456。”
“好大口气，我倒要看你赔多少……”这人一边嘀咕，一边拿卡往智能终端上一刷，随后睁大眼睛，张着嘴巴，呼吸急促了起来。
三，三，三千万日元！
赚大了，直接换五辆车都行！
这人再也不说什么，揣宝贝一样把卡揣到怀里，急急忙忙打4S店的电话。人群一看没有热闹，也渐渐散去。
纯白如雪的男子似乎觉得这一切很有意思，金色的眸子中闪着兴味的光：“准头惊人。”
无论是撞车的角度，还是投掷卡片的力度，都恰到好处。不会伤到人，也绝对不会落空。
家庭主妇不知他在说什么，看见明奈走过来，又忙不迭感谢：“谢谢小姐，救了我们。”
“没什么。”明奈轻声问，“要送你们去医院么？”
“不用，孩子们都没受伤。”家庭主妇已经检查了三个孩子，心头大石落下，就惦记起了家务活，“我要带孩子们回去了，谢谢二位。”
她千恩万谢地带着孩子们离开，明奈才转过身，看着这位大冬天还穿一件薄薄的白衬衫，一条简单的白色长裤，一双简约白布鞋，长得祸国殃民的男人：“这位先生，你受伤了。”
殷红的血迹落在白色的衬衫上，分外显眼。
“只是手臂被擦伤。”槙岛圣护不以为意，他就这么随随便便地站在雪中，便足以入画，“前面就有个药店。”
他都这样说了，明奈也不强求，但……这个男人，光是走近，就给她一种极度的孤独感。
就好像一个漂泊的旅人，孤零零地一个人走了太久太久，无论周围是都市还是狂野，是熙熙攘攘的人群还是只留影子相伴，他都孑然一身，只有一个人。
这样的孤独，她也正在品尝，并有可能伴随她无尽的岁月。
她是因为“时间”，他呢？
明奈心中一动，鬼使神差地将伞递了过去：“给——”
槙岛圣护轻轻地笑了笑，仿佛觉得这一切更有意思了，只见他很自然地将伞接了过来，却只瞥见一个美丽绝伦的侧脸——明奈已转过身，向雪中走去。
作者有话说
第122章 12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