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启红书》枯骨成双

3、前尘忆如梦

　　沈红书：“属于暗界的一种，却远没有我之前说的那种厉害。这里是死去的人们的执念与记忆造就的世界。看起来和春城并没有什么不同对不对？其实现在街上的人都是死了的魂灵和一些修为低下的精怪。”
　　玄杞：“好厉害……不过前辈，我一直知道这世界分仙神魔妖人冥六界，却不知何为三千世界？”
　　沈红书却道：“能感到舒白启那个混蛋的灵气了吗？”
　　玄杞：“嗯，他们的都在！”
　　“快跟上！”沈红书这才解释道：“盘古初开天地，本为天圆地方，擎天柱镇于四方。上古之战后，虚空破碎，化无数星宇，成三千世界，我们这方人界何其渺小。连日月也不过死物，现在也只有中洲灵域的日月是羲和所御金乌，望舒所御飞廉了。但是尽管荒芜，每方世界都是相对完整的，根据种族所居之地皆可分为六界。只是灵洲之小，只有些许人族和妖族居于其间，哪怕白边山成为仙山，也是迁徙了仙界。”
　　玄杞一片向往：“这世界原来这么广阔……”
　　沈红书：“现在你知道你济世是多么傻的想法了吧！多出去看看，知道这世界有多大，你人有多傻！”
　　玄杞却摇了摇头：“不管这世界多大，我都可以做自己认为对的事情。”
　　两人御剑追着舒白启，周遭有战斗的痕迹，无间听风门的一些小弟子受了伤，但是看样子战斗已经结束了。
　　沈红书跳下剑跑到舒白启面前：“舒白启，你和什么交手了？”
　　舒白启睨了他一眼：“我们到的时候战斗已经结束了，这里弥漫着千年狐妖的妖气，但是根据战斗痕迹，这狐妖就像凭空消失一样。”
　　玄杞：“难道暗界里还有暗界？”
　　沈红书用不要留在这里丢脸的眼神看了玄杞一眼：“呸，狐妖就算身死，也不能一点痕迹也没有留下，那么就只有一个可能了，那就是它被吞噬了。很好，上古魔气，吞噬妖怪，战斗的另一方多半就是个魔物了。”
　　舒千寻，也就是那个妇人，踟蹰道：“长老，上古魔物已经不是我们暗界的事了。”是天界的事了。
　　舒白启不语，却径直出门。
　　妇人习以为常，只与众人跟上。
　　玄杞：“他们回去了吗？”
　　沈红书眯着眼：“玄杞呀，你这么笨，还想济世？你没发现这里的暗界有一处灵气纯粹的府邸吗？而他们去的方向就是那里。”
　　这里既有暗界之人镇守，却有魔物滋生，想必没有人比那里的人更清楚了。
　　玄杞红了脸：“那我们不跟上吗？”
　　沈红书简直要服了他了：“我说，你觉得那府邸人是降魔的可能性多一点，还是养魔的可能性多一点？”
　　玄杞：“沈前辈已有定夺？”
　　沈红书笑眯眯道：“算你聪明了一回！以舒白启的速度，那魔物可是不能凭空消失的哦。”
　　那该死的黑影在沈红书体内留下的桎梏，也有好处的嘛，那就是追踪魔气，若是那府邸暗含魔气的话。
　　沈红书微微减缓体内灵气流逝的速度，便如窒息一般。
　　这里的魔气相当厉害，沈红书不但没追踪到魔气，反而自己体内的魔气失了控。
　　顿时双眼赤红，喃喃道：“不许……不许……你们伤害后卿……”
　　又是熟悉的幻境。
　　三十三重天的与归天，即是弱水之渊所在。
　　弱水之渊流向人间，顺着弱水岸边走，是天界通往人界的一个小入口，但是鲜为天界所知。
　　其中自然不包括天帝之女，红枢。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天规规定天界之人要去人间，必须通过轮回井投胎，以俗世之体封印仙气，否则仙神所过之处，可抵凡人百年寿命，精灵百年修为。如此，三千世界的平衡会被打破，天界将不复存在。
　　但是真正入世历劫的神仙没几个回来的，所以红枢是拒绝正大光明去人间的。虽然父君说擅自入世，有违天道，必得天罚就是了，不过她没听到对不对？
　　就在红枢小心翼翼收敛仙气，痛痛快快在人间游历了一番后，她像被蛊惑一般，用从父君那里抢来的剑罡护住身体，前往弱水之渊。
　　有个声音在说：“快走……前面危险……”
　　红枢问：“你是谁？有什么危险？”
　　那个声音不答，只重复道：“快走……”
　　红枢：“你叫我走，我就走？我倒要看看有什么危险？”
　　这是一座冥宫，古老的冥宫。
　　一种奇怪的感觉油然而生，那是红枢从来没有经历过的感觉，人间将其称为悲伤。
　　红枢被这种感觉困惑着，却对那个声音说：“我师祖是古神刑天，我师父也是战神，我以后也会成为厉害的战神，说不定我能帮你！”
　　那个声音终于有了反应：“刑天……吾友……”
　　这次是红枢惊讶了：“刑天是你的朋友？你……你是上古之神？这世上果然还有上古之神！你知道神农女娲吗？他们还在吗？”
　　那个声音又恢复成一开始的样子：“快走……”
　　红枢花了几年的时间，终于一身狼狈地找到了那个声音所在：“你是谁……你是谁——”仿佛窒息般，铺天盖地的魔气把她直接击倒在地，一口神血直接喷在地上。难道不是上古之神？是上古魔兽？
　　她的神识仿佛看到一个无形的巨兽沉睡在这座冥宫里，那是……上古魔兽……犼？
　　这是冥宫的主殿，呈圆形，进了殿门就是深渊，红枢能隐约感到下面流着弱水。而主殿中间孤零零立着一石柱，上面有一石床，隐约有个人沉睡在那里。
　　弱水，吸纳世间一切灵力。神仙从上飞过也会被吸进去，直到一身灵气殆尽，成为凡人。
　　之前有父君的剑罡护体，蹉跎几年，剑罡早已耗尽，此刻又身受重伤匍匐在地，可是一直憧憬的古神就在眼前，难道真的不能一睹真容吗？战神弟子，都是沉沦于强大的力量的。
　　神血缓缓滴入弱水之渊，明明是微不可闻的声音，却仿佛就在耳边。
　　“轩辕氏后人……”那个声音不再遥远，是那么清晰可见。
　　红枢抬眼，这就是上古之神的神韵吧？仿佛黑暗里的救赎，绽放着耀眼的光芒。
　　来人毫不惧怕深渊里的弱水，白发赤瞳，那是魔相！
　　关键时刻，藏在红枢身体里的轩辕剑救了红枢一命。
　　“原来上古之剑轩辕剑在我体内？”红枢也十分吃惊。
　　轩辕剑撑起结界，保护着红枢，与此同时，上古涿鹿之战的场景浮现在眼前。
　　红枢喃喃道：“你是古神……后卿……”和邢天一样，是那个遥远时代的战神。
　　后卿将自己献祭给魔兽犼后，虽未身死，几欲魔化，集上古三皇，黄帝，神农，女娲之力封印在弱水之渊的冥宫之中。岁月变迁，冥宫最后停在了三十三重天的与归天之中。
　　而身为黄帝后人的红枢的血，让古老的封印开始松动，唤醒了沉睡的后卿。
　　轩辕剑“啪”的一声掉在了地上。
　　红枢哭了，身为神仙的她很费解，为什么会哭？哭是什么？
　　结界没了，后卿倾身而下，薄唇轻起，咬住了红枢的脖子，神血伴着“汩汩”的声响从红枢的身体里流向后卿的体内。
　　后卿的瞳色变为墨色。
　　后卿起身：“我唤你离开，为何还要过来？”
　　红枢红着眼睛：“不知道，我不知道，我就是想见见你，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很想很想见你。”
　　后卿：“你是谁？”
　　红枢：“红枢，我叫红枢！”
　　红枢拿着轩辕剑，一身仙力瞬间恢复，微讶后站起身：“轩辕剑是上古神剑，说不定能破开封印，我带你离开！”
　　后卿却摇了摇头：“我自愿囚于此地的，我魔性大发的时候你也见过了。”
　　红枢却道：“可是可是，你刚刚吸了我的血不就恢复了吗？看样子那魔气也不过如此，你都在这里呆了多久了啊，那得有多寂寞啊！”
　　后卿：“你的神血的确可与魔气相抗，但是却是因为在这里，才效果显著的。你看见周围石壁上的暗藤了吗？那是阿姊所设。”
　　红枢奇道：“这些要枯死的暗藤有什么用？你阿姊是谁……啊！你阿姊该不会是后土神祇吧？”
　　后卿：“或许不久的将来你会明白它们有什么用的。”
　　记忆中画面一变，她的确看到了枯藤的作用。
　　将发狂的后卿牢牢桎梏着，后卿是神，被藤枝划伤的地方很快就恢复，而被砍掉的藤枝很快长出了新的藤枝，就这样无止境地相互折磨着。
　　红枢看不下去，拿着轩辕剑彻底毁掉了枯藤，却被后卿的神力震得昏迷了很久，昏前隐约听到后卿颤声道：“阿姊……再也见不到了……”听到这句话，红枢只觉得自己的心疼得厉害，只是那个时候她还不明白这种感觉。
　　再次醒来的时候，红枢躺在了弱水之畔。
　　后卿不愿意离开冥宫，红枢便经常去冥宫看后卿，开始后卿不愿意理她，约莫是太寂寞了，后来红枢过来讲她在人间的见闻时，后卿会赏几个眼神。
　　直到后来，春神司春机缘巧合下也来到弱水之渊。
　　后卿说，她和阿姊很像，司万物春机。
　　司春欲盗东皇印，让后卿破印而出。
　　东皇印是青帝伏羲的神印，和轩辕剑一样是上古神器。东皇印司生机，春神负责供奉这神器，她的力量都来自这东皇印。
　　伏羲是女娲的兄长，神力同出一脉，女娲当年设下的封印，伏羲的神力亦能破除。
　　红枢却阻止了：“不行！后卿出世，天下大乱！而且，比起那东皇印，我手上的轩辕剑更容易破除封印，你不要来掺和了。”
　　司春：“你真的不想让后卿出来吗？”
　　红枢却瞪着她：“你爱上后卿了？”
　　司春：“我不知道，后卿总说我像她的阿姊，我只是几乎以为，我真的是他的阿姊了。那你呢？”
　　不止是司春，就连红枢也这样以为了，“我不知道，我以后要成为天界最厉害的战神，师父曾说我以后可以和古神一样强大，我……一开始我只是想见见真正的古神的。”
　　救后卿出来！红枢曾不一次这样想过。
　　有一次，司命喝醉酒笑谈：“天帝怎么会容忍两个上古之神同时出世？更何况是后土那样的存在？”
　　红枢惊讶道：“你们都知道了？”
　　司命：“帝女多次前往弱水之渊我们怎么会不知？还请帝女稍安勿躁，今天哪里也不要去。”
　　红枢：“司春盗取东皇印了？”
　　随即欲飞往与归天，一身力量竟全数被封印。
　　那酒！
　　骄傲如红枢，在司命面前跪下：“此事可解？”
　　司命连忙扶红枢起来：“帝女是想小神被天雷劈吗？小神也只是奉命行事。”
　　红枢妖娆一笑：“我就是要你被雷劈。”
　　有违天道，必得天罚。
　　红枢走的时候抢走了司命簿，说：“你不说我也猜得到，这酒是好酒，下次请司命喝个够！”
　　红枢祭出轩辕剑，一身仙力恢复，踢了被雷劈昏的司命一脚，便前往与归天。
　　不管司春是不是后土转世，偷盗东皇印是要上论神台的，搞不好父君会乘机让她灰飞烟灭的。
　　这时候的红枢不仅学会了悲伤，也学会了欲望。
　　就在后卿要破印而出的时刻，红枢夺了东皇印，将司命簿打入司春体内，并一脚把她踹入了诛仙台。
　　天帝大怒：“红枢！你这是做什么！擅自将仙人推下诛仙台是要上论神台的！”论神台，论神功过，是修为大增，亦或天打雷劈皆有定夺。
　　红枢：“我身为天界战神，本是掌罚，有违反天道者诛之，有何不妥？”暗道就让你为保自己帝位，屠杀两位古神？
　　从轮回井投胎的仙人，一生定数会载入生死薄中，而从诛仙台遁入轮回的仙人则是由司命簿定夺，但是持司命簿者则是由天数定夺，连天帝都不知其踪迹。
　　被自己女儿毁了除去后土的机会，自然是龙颜大怒，简直是顷刻上了论神台。
　　天帝也知道自己女儿没做过什么错事，想必不会出事。
　　但是却不知红枢为了在沉寂的冥宫有话可说，偷偷去了人间一百四十七次，加上最开始的一次，一共挨的一百四十八道天雷。
　　一般的小妖修炼成仙也就挨三道雷，像修为有成的道人最多也是挨九九八十一道天雷，而红枢足足挨了一百四十八道，不过好歹这时候也是天界最厉害的天神了，虽然没死成，背后的雷痕用再好的天水甘露也治不好了，躺了几年后，勉强能走的时候，便去看后卿了。
　　后卿很沉寂：“司春已经很久没来了。”
　　红枢勉强笑道：“也没有多久，不就几年嘛。”
　　后卿：“司春呢？”
　　红枢：“入凡历劫了。”
　　一阵沉默，后卿：“是吗？”
　　封印，突然坍塌，没有后土的枯藤，三皇封印又如何？后卿若想破印而出是轻而易举的，不是吗？
　　看着后卿离开的背影，光芒一点点被红色吞噬，耳畔是犼古老的声音：“吾的女儿啊，汝名旱魃。”
　　早在砍断枯藤的时候，她就和犼交易了，代替后卿成为新的饲主。
　　后来也曾疑惑过，为何第一次见面就轻易做了这样的决定？可是每次给后卿讲青山万水时，看见他嘴角的笑容，就异常满足。尽管那些画面，她也很少看见。
　　“旱魃？那是什么？我是红枢，赤色的眼睛重新恢复成墨色。”她艰难地起身，亦跟着后卿出去。
　　他们一起看见了曙光。
　　而沈红书与玄杞所处的暗界中，四周的温度开始升高。
　　玄杞大惊，念起了《坐忘经》，使出了《凝心诀》剑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