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启红书》枯骨成双

2、暗界逢旧人

　　沈红书闻言，眼睛一片黯然：“既然已成仙山，为何弟子凋零如斯？”
　　浮流笑道：“仙凡有别，白边山已划破虚空，立于仙界，位列仙山。只因于灵洲飞升，故留了一处仙门在灵洲罢了。灵洲人看见的白边山已经不是真正的白边山了，不过是仙界的投影罢了。”
　　沈红书：“灵洲？那山上这些人，还有那两个凡人是怎么回事？”
　　浮流：“这处人界实际是三千世界里的一界，被天界称被灵洲。至于那凡人嘛，自然是有仙缘之人。”
　　沈红书看他那得瑟的样子，突然想到那个小女孩口中的大哥哥，眼神奇异地看了看浮流，最终呼出一口气，才勉强道：“我管你这些有的没的，我问你！我的住所是什么回事？他们不知道我，你们这些老不死的难道不知道我吗？”
　　浮流顶着那让人不舒服的眼光，依旧笑得很开心：“啊，你知道的，修仙之人是很寂寞的，因为他们见惯了生死，我啊，以为师叔你也是他们其中之一呢，想当初，我可是很难过的！”
　　沈红书咬牙道：“好得很！那我现在住哪？”
　　浮流眼神露出异样的神采：“修为有成的散居在坐忘峰，论剑峰和无妄峰三峰之上，而其他人都住在主峰上，虽然当年师叔十年修成半仙之体，名动天下，但是嘛，不知道能不能打过才入门三年的玄杞呢？”
　　沈红书：“那又如何？我原来的居所本来就在主峰，我现在想住回去，行不行一句话！”
　　浮流：“要知道虽然都在主峰，弟子房也是有三六九等的，听师叔的意思，师父的确是打不过玄杞了？”
　　沈红书：“是又何如？你既成仙，想必当年的执念早已通透，又何必如此幼稚？我说，三等也好，九等也罢，快给姑奶奶准备一间房间，不然小心姑奶奶诛仙！”
　　“好大的口气。”沈红书听见浮流在说，可是声音已经变得遥远，这句话，她曾经说过，在那个黑影的幻境之中。
　　昔有旱魃，所到之处，尸魂遍野，赤地千里。
　　来捉拿她的天神欲感化于她：“你本天帝之女，为何冥顽不化？”
　　旱魃原来清澈如墨的双眼变得赤红一片，脚尖轻轻触地，土地瞬间干涸，千里之内的湖泊之上全是死去的鱼虾，转瞬，连尸体都不能留下，活着的兽群慌乱地狂奔，欲逃出这片地狱，却终究被焚成灰烬。
　　“上古涿鹿之战，黄帝几乎败于蚩尤，幸得后卿献祭自己的魂魄于上古魔兽犼，才得以获胜。后黄帝一族自封天帝，却将魔化的后卿囚于弱水之渊万年之久！ 如今后卿好不容易破印而出，你们却要赶尽杀绝，是我泯顽不化还是你们这些虚伪的神，泯顽不化？”旱魃眼神所到之处全是炼狱真火，那是连魂魄都能燃烧殆尽的火焰。
　　天神只是用他慈悲的双眼睨着旱魃：“红枢，你魔怔了。”
　　旱魃眼中厉色更甚，火焰燃烧得更厉害了：“滚开，阻我道者，我欲诛仙屠神！”
　　不可以……
　　不可以伤害他……
　　他是……
　　“师叔，你怎么了？”耳畔是浮流的声音，“你的眼睛！你的眼睛怎么变成红色的了？这三百年来你是遇到魔物才变得现在这个样子的吗？”
　　沈红书回过神来，暗恨：“那个黑影！该死的幻术！”她不让他出来，他却不放过任何一个机会影响她。
　　她是沈红书！不是旱魃！也不是什么天帝之女！
　　过去，现在，未来。
　　就算她是她们的转世又如何？她选择现在和未来，她知道什么才是她真正想要的，她没有在三百年错乱的记忆中沉沦，而是选择回来，就是因为她不愿忘记前方的路。
　　真相其实是神志不清时被迫出达成协议冥宫啦！摔！
　　不过她一个半仙之体和一个上古魔神，哪怕只是一缕残魂争斗了三百年，也是极为厉害的。
　　最后，玄杞在她同意下给她安排了一个新的弟子房。
　　因为浮流那一遭，想起白边山是仙山了，便去藏书阁的顶层扫盲去了，顿时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修整几日后，沈红书背着无争剑在白边山山脚下送玄杞入世。
　　沈红书打了个呵欠：“哈——小玄杞，你才来白边山几年怎么就想着入世？你和你那师父不一样，天资不错，百个年修成半仙之体也是有可能的。要知道，一去俗世，啥可能都会发生，比如我，曾经白边山最厉害……嗯……最有前途的人，出门几趟变成了啥？”
　　玄杞却笑道：“沈前辈，你背着无争剑，难道不是打算和我一起入世的吗？”
　　沈红书恼道：“我真不明白，入世有什么好？就在白边山安安心心地修道不是很好吗？我给你说现在白边山与世隔绝你不觉得，想当初白边山位于尘世暗界之首的时候，动不动就是伤亡，罪魁祸首就是七情六欲！那些争着入世的，没几个有好下场，那些不想入世却不得不入世的，也没几个好下场，前面说过了，我就是其中之一！”
　　玄杞：“沈前辈，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道路，尊上的道是追求无上剑道，师父的道是照拂小辈，而我的道便是济世救人。”
　　沈红书不赞同道：“济世？你在逗我笑？我以前的修为都不敢说济世，你就修炼了三年还想济事？你还是先修炼成仙吧……你若是成不了仙，就用你那三脚猫功夫，这一辈子都为别人活了？”
　　玄杞：“不只是为别人，也为自己。能帮助别人，看到他们的笑容，我也会很满足，沈前辈，你明白的，不是吗？”
　　沈红书提步走在前面：“呸，我才不明白呢！你知不知道有些小门小派，资质不好的为了长生，烧杀撸掠，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玄杞亦跟上，两人一同出了白边山：“那样，又叫什么仙？”
　　白边山在两人身后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树林。
　　走了几步沈红书不耐烦道：“你打算去哪里？”
　　玄杞：“随心而行。”
　　沈红书额头跳了跳，强颜欢笑道：“不知你现在想御剑不？咱们先到一个有人的地方再说？”
　　玄杞讶道：“沈前辈与我一道？”
　　沈红书总不能说从冥宫回来后，物是人非她有点不习惯，她师父又莫名其妙叫她入世，她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师父大人都放话了，不入世就不想见她这个徒弟，再加上玄杞要入世，她就打算跟着了。
　　想到这里，沈红书板着脸：“怎么，不行吗？”
　　玄杞笑着应答：“自是可以的。”
　　沈红书喝道：“那还不快点御剑去有人的地方？我饿了！”
　　玄杞连连称是，便祭出佩剑，前往最近的城镇。
　　玄杞单脚站在剑尖上，御剑御得很稳，而沈红书吊儿郎当地坐了大半个剑身，时不时用脚踢着飘过的浮云。
　　她以前虽会缩地成寸，御风而行，却是不会御剑的。
　　沈红书并不通剑道，再加上现在没了灵力，也不知道重镜把无争给她是为嘛？好看吗？要知道无争可是折了拂世的名剑啊！用来装饰不会太可惜吗？
　　两人先后落地，高大的城池上刻着两个字：“春城。”
　　沈红书讪笑：“这名字也太荡漾了吧？”
　　玄杞却皱眉：“这座城池有着充沛的灵气，但是，却有些诡异？”
　　沈红书以前辈的姿态教导：“诡异的灵气自然是妖气了，玄杞大侠，你除魔卫道的时刻到了！”
　　玄杞：“是很纯碎的灵气。”
　　沈红书闻言，内视自己的丹田，灵气流逝的速度加快了，看来的确是很纯粹的灵气，随即笑道：“既如此，咱们就进去看看呗，灵气这么充足，对你修为也是有益的——”
　　一进城，玄杞感到了一缕魔气，转瞬即逝。
　　路上人来人往，一片寻常。
　　在他看不到的地方，沈红书的双眼一红而逝。
　　沈红书暗道：“看来这里的不仅仅是妖怪这么简单，恐怕是魔物了，不幸中的万幸是这魔物还未成型。”
　　正在思虑中，一道剑气迎面而来，没有丝毫灵气的沈红书毫不犹豫地躲在了玄杞后面，玄杞亦有所觉，持剑相迎，剑气收敛了几分，却仍是将玄杞和沈红书击出了几丈，沈红书做了肉垫。
　　沈红书：……
　　来人一身玄衣，袖口衣领处用银线绣着水纹，却暗含剑意，是无间听风门的人。
　　沈红书当年代表暗界四首之一的白边山出战论剑大会，夺得魁首，事后却被名不见经传的，无间听风门里的一个小姑娘嘲讽，当即气得要动手，最后的确动了，却是和一个闷葫芦动的，还输了，之后返程被困冥宫，这一切一切都不幸都是从败于那个闷葫芦开始的，而这个闷葫芦，现在就站在她的面前。
　　“舒白启！你一言不和就上剑气是怎么一回事？这是第二次了啊！”沈红书对着来人大骂道，心情极其不爽。
　　玄杞却结巴道：“舒……舒长老……”
　　沈红书无语地看着玄杞无脑崇拜的样子，是，她是承认玄杞很优秀啦，可是她很讨厌的重镜也是很厉害的剑仙啊，也没看到你小子这么崇拜啊？
　　当目光与舒白启相接的时候，沈红书却皱了皱眉，暗道：“奇了怪了，这都三百年过去了，这人修为强劲，却为何还没成仙？要知道浮流那种人都成仙了，而她觉得和自己差不多厉害的人却没成仙，就好像自己被比下去了一样让人不爽。”
　　对视良久，舒白启：“沈红书？你入魔了？”
　　沈红书破口大骂：“你才入魔了，你全家都入魔了！感情你一来就用剑气招呼是以为我入魔了？谁给你的自信，让你以为我入魔了，啊？”
　　与焦躁的沈红书不同，舒白启很是内敛：“我的确从你身上感到了很强的魔气，与这城里的魔气极其相似……”
　　“长老，发生什么了，你突然就御风离开了？”一名妇人打扮的玄衣人跟了上来，后面是一群小弟子。
　　沈红书看着这人，觉得有些眼熟。
　　“你是沈红书？”妇人先开口了。
　　沈红书皱眉不语。
　　“当年我口无遮掩，如今我老了，沈姑娘却和长老一样一点都没变呢。”妇人笑道。
　　沈红书想起这就是当年说她不如她家师兄的那个小姑娘舒千寻，她也一向嘴毒：“你能活三百年，也是不错了。”
　　妇人却不像当年一样容易恼了，反而哈哈大笑起来：“是呢，沈姑娘说得没错。”
　　随即正色对着舒白启：“长老？”
　　舒白启看了一眼沈红书：“无事，回吧。”
　　沈红书却道：“等等！”
　　舒白启：“何事？”
　　沈红书：“你说这城里有魔气？带上我吧，我带我小弟子历练呢，说不定能帮上什么忙！”
　　舒白启：“不用，你一点灵力也无。”
　　沈红书：“你——你还不是三百年了还没成仙？”
　　闻言，舒白启直接带着后辈离开了。
　　玄杞闪亮着眼问沈红书：“沈前辈，你认识舒长老吗？”
　　沈红书：“我认识他！但他不认识我！你与其讨好我还不如现在就和我跟上去！”
　　玄杞回答得很痛快：“是！”
　　佩剑出鞘，御剑跟了上去。
　　春城之所以叫春城，自是因为它四季如春。
　　四季如春，在修仙之人看来并不算什么，但对于凡人来说可谓是一大奇景，所以每年春城都吸引着无数凡人前来观赏。
　　“沈前辈，他们怎么凭空消失了？”玄杞感到那几股灵力顿失，奇怪地问向沈红书。
　　“你不是修道吗？你该不会连暗界都不知道吗？”沈红书无语道。
　　果然，玄杞问：“何为暗界？”
　　沈红书从剑上轻易地跳下来，“暗界统指神使巫族，修仙之流。不过呢，最开始的暗界是指的时空的罅隙，传说轩辕氏自封天帝后，为了保护弱小的人类，封印六界，后三千世界破碎，那封印在不断地破坏和修复之后，与虚空彻底融合，自成一片天地，里面生存着极多妖魔，有的看不见摸不着，只能无形中引诱着人类，有的重如泰山，轻轻一压就把你压成灰了，这些乱七八糟的，我们将之称为暗界。”
　　沈红书的双手开始结印，玄杞能感受到每一个手势，大量的灵气汇聚到她的手中，听见她嘴里念念有词：“行兵斗者，皆阵列在前！暗界之门，开！”
　　时间变得静止，世界变得灰暗，从沈红书和玄杞的所站之处开始，世界重新变得有了色彩，明明还是那个春城，却好像不一样了。
　　玄杞：“这就是暗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