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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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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天方微亮,马车便被驾到客栈门前,封无心和韩奕刚走到门口,方悯天与连烟漾两张笑脸便映入眼帘。
“侯爷起得好早!”连烟漾热情打着招呼,“既然侯爷兴致如此高,不如我们这就启程吧。”
封无心面露不快,仍是点了点头,准备上马车。
“阁主且慢。”方悯天走上前,“阁主远道而来,人马具疲,不如暂时乘我青云盟的车。”
封无心眯着眼,面上的不快更深一层,缓缓道:“盟主是觉得本侯的马车差得很?”
“方某不敢。”方悯天抱拳道,“不瞒阁主,这实则是方某一点小小的私心。阁主未出凌霄阁便誉满天下,在下早有结交之心,只是阁主行踪谨慎,难以接近,在下好不容易与连少侠守在此地才有幸一睹阁主尊荣,自然是不肯再错过与阁主交流的机会,望阁主成全。”
“方盟主也是好心,侯爷不如成全了。”韩奕在一旁无奈道。
封无心看了看韩奕,终于点了头,朝青云盟的马车走去。
“委屈连少侠与我共乘了。”韩奕朝着连烟漾笑道。
连烟漾看着封无心原来乘坐的那极尽奢侈的马车,挪不开眼,连连道:“好说,好说。”
青云盟的马车虽比不上凌霄阁的奢华,却也舒适。
马夫在前稳稳地赶着马,马车内却是一片沉默。
封无心闭着眼悠悠地靠在软垫上,方悯天则默默看着靠在软垫上的封无心。
终于,方悯天还是开口了:“阁主向来如此寡言否?”
封无心缓缓睁开眼,看了看方悯天,又将眼闭上。
“困。”
“既然阁主疲倦,何不多在客栈歇息片刻再出发?”方悯天笑了笑。
“为了躲你。”
“哈?”方悯天有些尴尬,“不知方某是什么洪水猛兽,让阁主避之不及。”
“本侯此番出行从简,没穿好看的衣服,怕丢了凌霄阁的面子。”封无心随口胡侃。
“阁主多礼了。”方悯天受宠若惊,“只是阁主此番原本也是来我青云盟共商大事,迟早也是要见的,阁主不必如此介怀。”
“你说得对。”封无心无精打采道。
“封阁主此行是为了与武林中人共商诛邪大计,不知阁主目前可有何看法?”方悯天并不想给他休息的机会。
“方盟主,”封无心一字一顿道,“我真的很困。”
“侯爷,”方悯天学着封无心说话,“我也很困。”
“那好说。”封无心抬眼,眼中仿佛闪烁着希望,“一起睡。”
说完从袖口里拽出一条薄被。
于是马车里的两人同靠在软垫上,搭着同一条薄被,其乐融融地呼呼大睡。
方悯天想,真是起得太早了。
这一路上,除了吃饭和方便,封无心一直在睡觉,方悯天虽然也困,但过了晌午便清醒了,看着熟睡的封无心,只得无可奈何地在一旁发呆。
不过这也是个机会,能如此打量传闻中的封无心的人可不多。
封无心的长相着实十分出众,甚至跟西门夙有几分相似,当年西门夙虽是以武功闻名,但被他外貌所吸引的女侠小姐也不在少数,方悯天想,封无心此行江湖,怕是要再掀起一道波澜。
看着看着,方悯天鬼使神差地凑上前,用食指轻轻戳了一下他的鼻尖。
仿佛被蚊子叮到似的,封无心皱了皱鼻,然后不悦地转过头去。
方悯天觉得自己一定还是没睡醒。
马车足足走了一整天,直到夜幕降临,才到青云盟。
马车停在大门口,封无心这才睁开眼,打了个哈欠,睡眼惺忪地弓起身准备下车。
方悯天却仍静坐在一旁,老神在在。
“封无心。”方悯天开口了。
封无心撩开车帘,动作仍未停下。
方悯天终于问出了一直以来的疑问。
“你在害怕什么?”
一天的旅途,给了方悯天足够的思考时间。封无心在害怕。发出檄文而迟迟不出手,是害怕;对青云盟的百般躲避,是害怕。
封无心顿了一下,然后继续下车。
在车下,一边整理着衣冠一边望向方悯天,道:“你我心知肚明。”
方悯天就开始琢磨了,什么叫心知肚明。
本来方悯天是怀疑凌霄阁跟葬生教有瓜葛的,但也不能说这事有多大可能。江湖太过庞大,不单是凌霄阁,可以作为葬生教后台的有太多了,浩然堂,铸剑城,甚至是青云盟都可以扮演这个角色。方悯天可以怀疑凌霄阁,凌霄阁同样可以怀疑他。
但是,为什么封无心要怕?
假使葬生教背后的势力真的是青云盟,那以凌霄阁的实力,其实也不用多么忌惮。凌霄阁虽然如今是封无心当家,但是总归是有西门夙坐镇,而且有封无心和韩奕那样的高手在,胜负在谁还真不好说,但若是凌霄阁跟葬生教有瓜葛,那青云盟的处境是非常危险的,若说顾虑,方悯天的顾虑比封无心的只多不少。
方悯天之所以敢挑衅葬生教,其实是在赌。如果是封无心是因为一念之差被推上风口浪尖,那么
方悯天就一直在这浪尖上不曾下来过。青云盟到底还是白道之首,于情于理都应该出这个头,方悯天他不得不打。况且葬生教的存在,家大业大的青云盟也是受威胁最大的。
号召武林共伐葬生教,若成,自然是皆大欢喜,若不成,也必定会重创葬生教,到时候也是各门各派共担风险。怕就怕,无人响应。因此,凌霄阁发出十六字檄文之时,最高兴的是方悯天,但又隐隐担心凌霄阁与葬生教是否有什么关系,但无论如何,青云盟与凌霄阁既然共讨邪教,江湖上的其他势力就必然会响应。这于青云盟,终究是利。然而封无心之后迟迟不肯出手,又使方悯天捉摸不透,而凌霄阁此番畏首畏尾的行为,也让江湖上其他势力举棋不定,青云盟的局面就更加被动,所幸封无心最终出山。若凌霄阁与葬生教毫无瓜葛,那联手对付葬生教,自然是最好的局面,但若凌霄阁就是葬生教背后的势力,那么青云盟所面对的局面,就是前所未有的糟糕了,既要对付葬生教,又要防着凌霄阁暗中捅刀,而且对付葬生教,还需凭借凌霄阁的力量。
就是如此局面下,方悯天自己都不害怕,封无心凭什么怕,又凭什么觉得方悯天心知肚明?
安顿好凌霄阁一行人,方悯天又找来连烟漾商讨此事。
“盟主可曾想过,万一是封无心有意为之想让盟主乱了阵脚?”连烟漾猜道。
“想过,但若是这样,那封无心岂不是暴露了自己?”方悯天沉思,“如此做法,就是将我们置于对立阵营。”
“为何不能是他有恃无恐?”
“无论他是否有恃无恐,过早暴露自己都不是好事,凌霄阁阁主或者葬生教教主都不会这么做。”
“那盟主有何看法?”
“我有一种感觉,”方悯天顿了顿,还是说了出来,“封无心在暗示什么。”
那厢,封无心将下车的对话告诉了韩奕。
韩奕眉头紧锁:“侯爷这句心知肚明是什么意思?”
“我们怀疑他,他也怀疑我们,这不就是心知肚明了吗?”封无心满不在乎。
“若是表面状况来看,我们有西门阁主在,没必要怕青云盟啊……”
“什么?”封无心惊道,“难道不是全世界都知道师父闭关了不可出关?”
“这个消息,哪怕是在凌霄阁内部,也是很少有人知道的。”韩奕面无表情,对此仿佛习以为常。
“那就糟糕了。”封无心望天。
“侯爷现在有何打算?”
“其实,这样也好。”封无心马上转过弯来,“既然这个消息无人知道,那么方悯天肯定没有懂我的意思,这样,苦恼的人就成了他。”
“如果方悯天心中坦荡,便会来询问我此话的含义,若他心里有鬼,我们也好早作打算。”
果然,方悯天当晚就来到了凌霄阁一行人的住处。
方悯天也想通了,既然是封无心说出的话他无法理解,何不直接询问?至少表面上,青云盟与凌霄阁还是合作关系。
青云盟虽说是白道第一组织,但其总部并不像个江湖帮派,反倒像经商大户人家的宅院,有几分附庸风雅的味道。凌霄阁的人就被安排在其中一个院落里,方悯天要去找封无心,也是方便。
方悯天刚刚走进院子,就看到封无心坐在院内笑盈盈地看着他。
“盟主果真来了。”封无心如是道。
方悯天也马上反应过来:“阁主是在试探方某?”
“正是正是。”正愁不知如何解释的封无心看到送上门来的借口豁然开朗,连连点头。
方悯天松了口气,如此一来,凌霄阁跟葬生教有关系的可能性又少了几分,而青云盟在封无心眼中也更值得信任了,皆大欢喜。
“既然阁主是聪明人,那我们不妨开诚布公。”方悯天道。
封无心是聪明人,但他并不想跟方悯天开诚布公,却仍是点了点头。
方悯天道:“想必阁主早已想到葬生教背后必定有白道势力在推动……”
“什么!白道之中竟然有内奸!”封无心惊呼。
方悯天白了一眼,继续道:“若要深究,你我都有嫌疑,但方某在此要告诉阁主,我不是。”
“我也不是。”封无心真诚道。
“自从凌霄阁脱离青云盟,青云盟便如失右臂,方某不才,即使有心搞这些歪门邪道,也无暇分身。”
方悯天这个话说得实在过重。堂堂青云盟盟主居然说出有心邪道这样的话,若是在大庭广众之下,是要被诟病一辈子的,而就算是只对封无心说,双方这样的身份,这句话说出来,若是封无心有意为之,也足以让他声名扫地。
不过封无心还是封无心,听到这样的话,笑道:“我开始喜欢你了。”
方悯天展颜,道:“凌霄阁阁主果然是有趣之人。”
“凌霄阁近年来事务繁忙,发展自身尚不得顾全,若是要安插卧底进□□尚有可能,但葬生教这样的势力,实在无能为力。”
然后封无心起身,凑近方悯天,小声道:“浩然堂有我们的人,不要说出去。”
方悯天点头表示了解,道:“也有我们的。”
方悯天,韩奕问封无心:“侯爷是否真就相信了方悯天?”
封无心笑道:“怎么可能,不能创办葬生教又不意味着不能与葬生教同流合污,不过是些表面上的话罢了。”
“不过,方悯天这个人确实很有趣。”封无心意味深长道,“我很喜欢他,我们可以最后再来怀疑他。”
“方盟主大概也是这个意思吧。”韩奕道,“先排除其他的嫌疑,就是将时间拖长,如果能找到最好,找不到再对付方悯天,到时候各方势力到位,于我们也是好事。”
“如此说来,方悯天的嫌疑又减轻了。”封无心喜道。
“侯爷对方悯天很是欣赏?”
“多一个聪明的朋友总好过聪明的敌人。”封无心道,“怕只怕这个朋友其实就是我们要找的敌人。”